俠客島？
鹿塵神色一動，這才知道群島聯盟已經把東海南海，眾多逍遙自在的武林人士，全都一網打盡。諸多勢力，只有桃花島、俠客島例外。
也不知道是誰人手筆，竟是如此利害。
鹿塵的腦中，卻立刻閃爍出宮九這小子的面容，露出陰柔俊俏的笑容，風度翩翩，叫人看了便歡喜，卻分不出是男是女。
不過，正所謂行百里者半九十，雖然群島聯盟現在聲勢浩大，但接下來的兩步卻可能比前面眾多勢力加起來還要厲害。
桃花島固然是難啃的硬骨頭，俠客島更是厲害。
這俠客島的名氣，鹿塵在這個世界也是聽說過的。他成為五嶽劍派之後，眼見天下大勢將亂，所以特別在意一些自己所知，而為世間所不知的人物名字。
在這個世界，俠客島自不能如原作一般，隨便拉出來個張三李四，就能碾壓中原。這種所在，也根本不容於世上。
所以，俠客島反而默默無聞。
張三李四，只是偶爾出過一些手，流傳出一些不經人在意的傳說。
也是老本行「賞善罰惡」，做過一些剷除惡人、襄助善人的事情，只是沒有原作那麼聲勢浩大，而是淺嘗即止。
估計是一開始的確有意鬧出風波，但後來發現，這個江湖不是他們能夠驚擾的。休說是他們，便連龍木二島主親自出馬，恐怕也是欠缺了實力底蘊。
所以，俠客島的「賞善罰惡」事業，也就這麼止步了。
那些事跡，若不傳頌，也根本不會引人關注，因為這個世界高手太多太多，總有那種避世異人，拔刀相助的事情，若一個個去追尋，根本沒有盡頭。
更不要說，張三李四出手太少，偶有人傳頌名氣，但是否人云亦云、誇大其詞，實在也不為人知。
不過鹿塵卻知道他們的名號，所以捕捉到這些蛛絲馬跡，判斷出這兩個人的武功高低，大約在小三合的極限。
恐怕俠客島上的大三合，不多也不少，龍木二島主肯定在其中，卻不知道其他人夠不夠格。
他這邊的注意力，都在俠客島上。但在場其他人的氛圍，可算個風聲鶴唳、草木皆兵了。
黃藥師神色尋常，只是眼中閃爍出一線寒光，淡淡道了一聲，「洪安通，只你今日這話，你的神龍教，老夫是早晚要滅了。」
洪安通冷笑連連，「你有那個本事？你先在今日保住自己的桃花島吧！」
原隨雲微微一笑，「東邪前輩，世道已亂了，我們不講江湖規矩，而是江湖爭鋒。我們接下來的出手，百無禁忌，望你三思。」
黃老師一怔，一開始沒懂這話什麼意思，接著才似笑非笑，對鹿塵看了一眼。
鹿塵覺察到這一點，也是無奈一笑。
原來原隨雲卻是說他，這傢伙將鹿塵和五嶽劍派子弟，當做是桃花島的晚輩弟子了。
這話內里的意思，其實是威脅黃藥師。
黃藥師是資深老牌的宗師級高手，威名在外。洪安通和原隨雲自忖單打獨鬥，都不是這老妖邪的對手。
這黃老邪若與他們僵持起來，就算不能取勝，兩個人要殺死他也是極難，他逃走之後，兩個人一是沒能完成任務，空空占據一座桃花島，二是結了仇恨，日後多加小心。
不過原隨雲畢竟是惡毒的蝙蝠公子，轉瞬之間，千條毒計，認為鹿塵是黃藥師的弟子。
這樣一個弟子，任何師父都十分珍惜，想要用他的性命，牽絆住黃藥師，以作牽制。
不得不說，蝙蝠公子的心機還是很深，不過他卻是表錯了情。
可見他是眼盲，心也瞎了。
鹿塵只好嘆了口氣道，「百無禁忌，百無禁忌啊。」
黃藥師一向性子冷傲，但此刻也忍不住笑了，「若真百無禁忌，那可百無禁忌了。」
兩人的說話，十分有趣味，好似兩個打禪機的大師。別人根本聽不懂，只有他們兩個能懂。
原隨雲隱隱約約，覺察到了不對，洪安通卻立刻是抬手出招。
「什麼百無禁忌，我看你是百死無生！」
洪安通話音未落，整個人即撞了過來，渾身氣勁爆發而出，洶湧澎湃。
一招拳勁，彌散周天，分明是從正面打擊，卻讓黃藥師感到四面八方，均有攻勢。
雲層之中，隆隆作響，鱗須爪角，卻是一條神龍，若隱若現。
倏然破雲而出，咆哮一聲，聲震九霄，卻已隨著洪安通的攻勢，猛烈撞擊下來。
鹿塵心中一動，「哦，請動九天神龍上身！原來洪安通練的是神打功夫！？一招一式，均有神龍相助，果然了得。」
與此同時，原隨雲身影一閃，也來到了黃藥師的身側。一抬手拳腳指掌並生，招式辛辣，出手猛烈。
隨著他的出手，一種神奇的感覺，立刻籠罩在在場眾人的身上。
鹿塵忽然發現，自己什麼都看不見了，好想被人用布帛罩住了面目，一切所見都模糊難分。
他的視覺被剝奪了。
眼前一片漆黑。
心中立刻明白，「這是原隨雲的天機麼？居然能夠令人目盲，影響視覺。嘿，原隨雲好惡毒的心，自己是個瞎子，也要讓別人跟著他一起變成瞎子。」
鹿塵雖慌不亂，他這級數的高手，總是可以純靠感官來判斷。
更何況，現在面臨這一切的不是他，而是黃藥師。
甚至，他覺得這是非常無用的天機，到了大三合的人物，哪個會受到視覺的影響？
在一片漆黑中，他勾勒出戰場的勢態。
有一道極為輝煌燦爛的金色能量，堂皇大氣，正在勃發膨脹，堆積在蒼穹醞釀，蓄勢待發，聲勢浩大。
能量形成了龍形，張牙舞爪，十分囂張、狂放。
這當然是洪安通。
又有一道，是幽暗無明，細微渺茫，十分陰險、辛辣。
像是一塊黑布。
這當然就是原隨雲了。
兩股能量一起夾攻一道淡淡的，了無痕跡，仿佛青綠色的能量。
能量在半空之中，形成一條條絲線，不斷變幻，形成各種各樣的符號文字，有時候是陰陽太極，有時候又是佛印萬字，還有的時候變成了一篇篇文章。
這自然是博學多識，諸子百家無一不精的黃藥師。
這倒是個全新的視角，鹿塵的能量在這其中，顯現出一種白色，按兵不動，正在潛伏。
他是一團潔白無瑕的光。
光如同玉一般的光滑、細膩、柔和，帶著溫暖的力量，光芒淡淡，一點兒也不刺眼，讓人想要親近、靠攏。
不過，純以能量的大小比，就遠遠比不上三位宗師級人物了。
鹿塵知道，這就是原隨雲的視角，在他「眼中」的鹿塵。這種視角，雖然直觀，但對於更多深層次的東西，難以理解，所以原隨雲不能如同黃藥師一般，發現鹿塵的不凡。
那邊，三股能量已經開始了碰撞。
倏然，眼前又一亮。
鹿塵一怔，雙眼居然又豁然開朗，能看得見東西了。
而也就在這個時候，他正好看到原隨雲從身後，對著黃藥師戳出一記打擊，雙手看似清清淡淡，無聲無息，但是每一根手指之間，居然都有不同的招法，如同蓮花綻放，並蒂而生，一起隨之而來。
鹿塵發現，原隨雲或許是一個大號的慕容復，他通曉百家武藝，卻並不拘泥於一處，而進入到某種更高的境界。慕容復尚且還是刀是刀、劍是劍的境地，原隨雲卻已經達到了「劍非劍，我非我，劍我一如」的水平。
一招生萬法。
若用董天寶的說法，招法可以有「化境」「破境」「妙境」三重，原隨雲亦達到了化境，得了意境。
他的意境，就是隱藏。
隱藏在暗處，一招一式，都別有意思，所有的招式，都是虛招。
驟然幽而復明，黃藥師也是一怔，往後一反掌，截住這一招。這短短一招之間，鹿塵屏住了呼吸。
他看見黃藥師截住這一招，心中生出十分玄妙，有一種「破了」的感覺。
他甚至說出了口，「好破！」
破的意思，正是當頭棒喝、醍醐灌頂，呵佛罵祖，把已有的東西盡數破去。
從這可以看出黃藥師的武功特點，一是破，一是立。
他立之處，在於陣法，立出一種規矩，定下一派法則。這種路子走到了極處，便如王重陽、張三丰、逍遙子，是一派之主。
不過，黃藥師能立所有學識，卻無法與人交流。
他一見了別人得意，就要叫別人不得意，這是一種破。
見了別人頹廢，又莫名其妙鼓勵，這也是一種破。
總之，他永遠說別人不喜歡的話，做別人不喜歡的事情。
要說為什麼，也無非是他高興，他願意而已。
他就是天生的槓精。
所以，他成不了立身極正、德高望重的大師，而終究只能成為一個不好惹的邪門歪道，只能讓人畏而無人怕。
原隨雲的招式，本來是隱藏，卻給黃藥師破了隱藏，一下子掐住要害。
他們兩個都是極為博學的人，這短短一招，精彩紛呈，有千萬種變化，直到最後落在實處，還是黃藥師勝了一籌。甚至連旁觀的鹿塵，看完了這一招，心中也有一種酣暢淋漓的感覺。
看到了他們兩人的招式，鹿塵立刻想到了江小魚。
江小魚的意境是變化，每一招一旦被人觀測，就立刻生出新的變化，這種變化甚至連江小魚自己都沒有覺察，他的心都沒有一絲一毫的波動覺知。
若江小魚也有大三合水平，與他們交手起來，變化斗隱藏，破立生精彩，一定是一場武道的盛宴。
他尚且如此，戰陣的親歷者黃藥師自然感懷更甚。
居然在心中生出一種感覺，「若有機會，能夠和他坐而論武，談論變化，一定頗有收穫。」
不過很可惜，原隨雲絕無和黃藥師論道的意思。
他是來殺人，而不是來論道的。
兩人僵持的瞬間，洪安通已經大喝一聲，正面撞擊過來，宛若一頭太古神龍，有無邊威猛的神力，動作之間，風起雲湧、雷霆咆哮，十分霸氣。
在他出手的剎那，整座桃花島都是一震。
黃藥師正待還手，鹿塵也剛調整過來，用肉眼去看時，又發現眼前一黑。
黑布又蒙了上來，使得周天黑暗，無所能見。
「草！」
他在內心罵了一句，有一種欣賞節目好戲的時候，不斷被人打擾的感覺。
不過這一下子，鹿塵也才是知道了，原隨雲的厲害。
他不得不修改自己此前的看法，那就是「原隨雲的天機並無什麼作用」。
——這是大錯特錯！
因為原隨雲的天機，雖然對大三合高手作用很低。但是原隨雲應用起來，卻摸索出一套做法。乃是在戰鬥激烈之處，不斷切換，令人視野隔絕，又立刻使人有了視野，又立刻再關閉視野。
誠然，視覺關閉，對於大三合高手，影響甚微。但是再怎麼能夠應用五感六識替代雙眸，也需要一個適應的時間差，激戰正酣時，些微變故，力量差一成、速度慢幾分，都是巨大影響。
原隨雲就是製造出這麼個時間差，成為戰鬥中的輔助。
這種應用方式，完全是化腐朽為神奇。
鹿塵不得不佩服原隨雲，這或許正如此人的人生一般，他不過是個瞎子，在煉體的時候，會少一些關竅，要練成先天境界不難，但要大三合須得精、氣、神完滿，真是讓人難以想像如何達到。
原隨雲的武功和人生，居然有一種詭異的暗合。
鹿塵驚訝之餘，也只好隨之變化觀察模式，重新「看到」了能量之間的對沖。
黃藥師顯然也受到影響，猝不及防下，被洪安通一招打擊，金色的能量直接貫穿了青綠色的能量，重重創傷。
然後又是幽而復明。
鹿塵抬眼一看，看到了已經發生的一切。
黃藥師果然吃了一招，衣袖飄飄，片片如蝴蝶，左臂中了一招，血肉糜爛，點點落地。
白髮的威猛老人洪安通，則在遠處喘息，看來剛才的一擊，乃是畢其功於一役，十分耗損元氣，不能夠持續不斷壓制。
若是公平交戰，他雖然取勝，卻也露出了破綻。
但這恰恰不是公平交戰，洪安通也根本不需要持續壓制。因為倏然一下的感官變化，又令黃藥師十分不適應，身子一頓，根本抓不到洪安通的破綻。
而同時，原隨雲身影一閃，卻已再次出招了。
這麼看來，黃藥師完全落入下風。
到了這個局勢，鹿塵幾乎要準備出手了，但是剛剛鼓起真力，卻又立刻散去。
因為局面突變。
他看著突變的局面，不禁讚嘆，「好一個黃老邪！」(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