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4章 絕望與希望
為什麼幫厲朝峰？
因為他能幫厲朝峰。
所以他要幫厲朝峰。
死亡對於燕十三而言，從來不值得畏懼。
可這樣一個答案，對於現在的謝曉峰而言，從來無用。
雖然謝曉峰劍法超越了燕十三，但他的心從來是迷茫的。
燕十三能判斷善惡，可他不能反駁邀月說的人心向惡的說法
因為曾經燕十三，是暗夜殺手。
哪怕他變成了一個救死扶傷的醫者，可這不代表他看不見人心中的惡意。
人性在燕十三眼裡，本就是惡的。
只是被厲朝峰這種人一點點逼著站到善良這邊。
燕十三是笨拙的，也是充滿希望的。
可再怎麼有希望，一個笨拙的人無法回答謝曉峰的疑惑。
甚至燕十三無法理解，厲朝峰和邀月到底在等什麼。
但不代表燕十三會坐視不理。
對於一個笨拙的人而言，講道理，從來不如講故事。
比如他自己的故事。
目光望向苗疆之外，燕十三眼裡有些懷念，也露出絲絲微笑，低聲道。
「謝曉峰，你還記得兩年前的事情嗎？」
謝曉峰當然記得兩年前的事情.
「海碧山頭，我們六人與厲朝峰決戰。」
燕十三長嘆一口氣：「你知道決鬥之後，我為什麼棄劍從醫嗎？」
謝曉峰愣住，他知道燕十三是出手救了楚留香的醫者。
但棄劍？
燕十三是一個劍在人在，劍亡人亡的劍客.
可直到現在，謝曉峰都沒有看到燕十三那把鑲嵌著寶玉的家傳寶劍。
世間最強的兩位劍客，身邊卻連一把長劍都沒有。
一個只用樹枝代替，一個乾脆用劍指替代。
謝曉峰接話：「為什麼？」
燕十三眼神變得低沉，卻也是有些難受的說道。
「因為我看清了奪命十五劍的真面目。」
「奪命十五劍根本不是劍法，也不是劍道的終點。」
「而是，無情殺道的終點。」
燕十三是一個劍客，他的一生都在追求著劍道的極致。
奪命十三劍，也是一套擁有十三式變化劍法。
他以為，只要自己練成十三劍，甚至練成十四劍，就能看到劍法變化的極致。
然後
海碧山頭，謝曉峰展示了奪命十五劍。
也讓燕十三心中充滿了絕望。
奪命十五劍，不是劍道，而是殺道。
窮盡半生，卻誤入歧途。
絕望感淹沒了燕十三，讓他幾乎死在了海碧山頭。
不，甚至被人救下後的燕十三，依舊沒有走出心中絕望。
謝曉峰：「所以你走出了絕望？」
燕十三搖頭：「不，我從來沒有走出絕望。」
「只是有人告訴我，既然我為求劍道，半生殺人。」
「那我的下半生，我需要努力救人，以償還半生的罪孽。」
謝曉峰眨眼，看著燕十三漠然無神的眼睛，卻也搖頭質疑道。
「你既不再殺人，可你卻想拿起劍，去幫厲朝峰殺人。」
燕十三語氣感慨：「因為他值得。」
謝曉峰：「值得？」
燕十三點頭：「救下了他，便救下無數人。」
真的是救無數人嗎？
謝曉峰不確定，他只是偏了偏頭，隨意問道。
「誰讓你救人，厲朝峰嗎？」
燕十三搖頭：「不是厲朝峰，是另外一個人。」
「一個女人。」
謝曉峰疑惑：「女人？」
燕十三：「是的，女人。」
「那是一個能一眼看透我心中絕望的女人。」
「也是神龍幫龍子之一，睚眥。」
謝曉峰明了，目光看向燕十三，燕十三的眼神開始變得明亮起來。
謝曉峰感嘆道：「看來睚眥是一個很漂亮的女人？」
燕十三點頭：「我也覺得她是漂亮的女人。」
「可惜，我並不知道她到底長什麼樣子？」
「她在見我時，臉上永遠帶著一副口罩，也不太關心我想什麼。」
「只是.已經身陷絕望的我，讓她很討厭。」
謝曉峰訝道：「討厭？」
燕十三微笑：「是的，討厭。」
「用她的話來說，救我的時間夠她去救十個人。」
「可她用救十個人時間救活了一個人，卻是個一心想要尋死的人。」
「算來算去，我欠了她十條命，死前必須還給她。」
「只因為她叫睚眥。」
謝曉峰：「讓一個一心求死的人還債，龍子睚眥果然睚眥必報。」
燕十三面露微笑，因為不管是誰，都能看出睚眥這些話，只是讓他找到活下去的動力
「所以這兩年我一直在還債。」
「還睚眥的債，以及還殺人的債。」
燕十三的目光看向謝曉峰。
他的人生很普通，也很平淡。
他的想法從來比謝曉峰簡單。
邀月和厲朝峰的爭鬥，讓他莫名其妙，卻也不敢亂來。
但他認定一件事
殺人償命，欠債還錢。
厲朝峰一人活著，便能讓無數人活下去
所以，燕十三一定會出手。
只是，他在等謝曉峰.
等謝曉峰和他，和厲朝峰站到一邊。
謝曉峰搖頭：「你欠了睚眥一條命，而我並不欠厲朝峰任何東西？」
燕十三嘆息：「厲朝峰也不欠世人任何東西。」
謝曉峰無奈反駁：「那是他自身的選擇，也是一個誰也無法判斷對錯的選擇。」
燕十三：「對錯有那麼重要？」
謝曉峰：「對錯從來很重要。」
燕十三：「那你現在的選擇，是對的，還是錯的。」
謝曉峰痛苦閉眼，卻沒有拒絕給出答案。
「阿吉的選擇，從來是錯的。」
燕十三似乎明白了什麼.目光望著遠處的厲朝峰。
厲朝峰依舊在戰鬥，也依舊在等待。
燕十三愣神道：「原來，你也在身處絕望之中。」
謝曉峰：「是的，謝曉峰沒有你幸運，沒有人能把謝曉峰從絕望中拉出來，甚至.他越來越絕望。」
燕十三無奈看著遠處
他理解了厲朝峰的等待，卻不知道如何說服謝曉峰。
心中掙扎一番，燕十三也是笑道。
「我的絕望是誤入歧途，此生劍道無望，那你的絕望呢？」
謝曉峰愣了一下，微微張嘴最終回答道。
「謝曉峰的絕望是眼前路太多，卻都是一眼死路。」
燕十三追問：「厲朝峰的路呢？」
謝曉峰低頭思考半天，隨之嘆氣道。
「他的路，即是一條歧路，也是一條死路。」
燕十三搖頭，隨著目光看向遠處
厲朝峰似乎一斧不慎，被邀月擊飛，正朝這兩人飛來。
燕十三看著厲朝峰飛向兩人的身影道，語氣里充滿不甘。
「但厲朝峰還戰鬥著。」
「而你，神劍三少爺，卻已經放棄。」
謝曉峰：「沒來由的勇敢很值得讚揚但改變不了人心和現實。」
「縱使厲朝峰能窮極一生去引人向善，也改變不了任何東西。」
「絕望終將降臨在他身上，或早、或晚.」
「嚓~」
巨斧在地面上摩擦減速，厲朝峰整個人極速停在謝曉峰附近，目光看著遠處，口中已經罵罵咧咧道。
「呸，什麼叫窮極一生也無法改變任何東西？」
「哪怕我真的什麼都沒有改變，那也是一個為了偉大目標奮鬥一生，同時無怨無悔的大俠。」
罵完之後，厲朝峰暗暗瞪了一眼燕十三，隨後「噗」的一聲，從嘴裡吐出一粒碎肉。
作為敵人，他不好用嘴炮忽悠謝曉峰。
可再任由燕十三說下去，謝曉峰會不會出手不知道燕十三自己都不願意幫忙了。
仰視天空，厲朝峰看著一臉怒氣追向自己的邀月，又是揚斧大笑道。
「沒有這傢伙幫忙，老子照樣砍碎你！！！」
腳下用力，厲朝峰再次衝上天空，迎戰邀月。
留下一臉呆滯的謝曉峰，以及陷入思考的燕十三。
嘴炮這種東西，從來不講道理，只講
意志和決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