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6章 死道友不死貧道
金光的效率很高，燕赤霞前腳回到戰王府，後腳皇帝的口諭就到了。
傳話的是皇帝的貼身太監，年紀很大，穿著寬大的黑色的袍子，身材異常消瘦，顯得袍子十分寬大，好似裹著一截枯木！
腰間掛著一枚香囊，散發出清新的桂花香，駝背鶴髮，白眉飄蕩，滿臉的皺紋，如同經歷過無數風雨的古老樹皮。
耷拉的眼皮下，兩隻眼睛如玻璃球一般混濁，雙手抱著一把銀絲拂塵，走起路來老態龍鍾，仿佛一陣風就能吹倒。
他輕車簡從而來，身邊只帶了兩個繡衣侍衛。
也未曾大張旗鼓，只露了令牌，驚動了王府大管家柳林，同他稔熟的寒暄著，駕輕就熟的一道去了中堂正廳。
隨後，不多時，燕赤霞聞訊而來。
幾句寒暄罷了，老太監直入正題！
「陛下口諭……」
他說著，朝紫禁城方向起手上拱，恭敬禮拜。
接著，浮塵一甩，昂首挺胸，只聽卡巴卡巴一通骨鳴，佝僂著的背脊筆直而起，個頭立馬拔高數寸，宛若一棵蒼老青松。
他傲然站著，微微仰起頭，聲音也一改遲暮，變得如洪鐘一般莊嚴肅穆：
「朕已見過國師，七夜聖君深明大義，朕深感欽佩，大炎會記得他的犧牲，永世不忘！」
口諭傳達完畢，其中意味似是清晰無比！
老太監的背脊又塌陷下去，恢復了老態龍鍾，他晃悠悠的湊到燕赤霞跟前，親近的說道：「燕大俠，此事事關重大，陛下也怕夜長夢多，所以……」
「燕某明白！」
燕赤霞鄭重點頭，表示理解。
「那就好。」
老太監如釋重負的笑了笑，臉上的皺紋擠成一團，密密麻麻的，宛若一條條扭曲的毒蛇，縱使他一臉祥和，卻依舊讓人莫名生寒！
他又道：「另外，陛下仰慕您許久，想請您入宮喝茶……」
「承蒙陛下賞識，燕某不勝榮幸，只是而今正值存亡絕續的關鍵時刻，我實在無暇他顧，還望皇帝見諒……」
燕赤霞拱手致歉，婉言相拒，滿臉苦笑。
這個時候請他入宮，是拉攏，還是扣押，他不願小人之心，但那是皇帝，他不敢賭！
老太監被拒絕卻也不惱，只語重心長的說道：「燕大俠心懷天下，陛下必會體諒，只盼您能明白陛下的心意，不要讓陛下失望就好。」
「燕某明白！」
燕赤霞嚴肅回道。
「雜家還有職務在身，不便久留，就先告辭了…」
老太監客客氣氣的道了聲別，隨後晃悠悠的帶著兩個繡衣侍衛向外而去。。
「我送您……」
柳林立馬帶著幾個隨從跟上去送行。
燕赤霞留在原地沒動。
他孑然一身，此刻雖需虛與委蛇，卻也不必阿諛諂媚。
一晃，他們徹底消失在視線里，燕赤霞臉上浮現出一抹愁容。
老太監傳達的那道口諭，聖意似乎很明確，但又好像什麼都沒承諾，這讓他隱隱有些不安！
他猶豫了一下，沒有立即向七夜傳訊，而是在正廳坐下，默默的等待起來。
過了一會兒，他只覺時間不多了，就起身準備去找柳林，卻不想，他還未邁出門檻，就見柳林匆匆回來。
燕赤霞上前迎了幾步，在四下無人的院裡，難為情的開口道：「柳先生，燕某有個不情之請……」
不待他說完，柳林便善解人意的笑道：「燕大俠放心，我已著人去打探了，現下本就是回來告訴你一聲，很快就會有宮裡的回信送來。」
皇城作為皇帝的自留地，自然不容外人染指，歷來只要是有手段的皇帝，都會將皇城經營成鐵板一塊，然而世事無絕對，只要是人參與的，從來都不存在密不透風！
很多世家大族在宮裡都有固定的朋友，只要捨得付出，打探皇帝的一些日常並非難事。
當然，他們會謹守一些雷池，並且也不敢輕易動用，畢竟，皇帝龍顏大怒可不是吃素的！
張初八雖已隱退，但仍舊讓皇帝如鯁在喉，忌憚萬分，因此，戰王府對皇城的動向十分關注，自然，也少不了鑲幾顆釘子進去！
縱使張初八不太在意這些，但下面的人卻依舊不敢懈怠，畢竟當風暴真的來臨時，大船或許能乘風破浪，但船上的水手，卻很可能被海浪波及，屍骨無存！！
燕赤霞的心思並不難猜，也與他不謀而合，這種情況下，只要心思謹慎，都會想要知曉金光同皇帝會面的細節，以此來確定那道聖意的含金量，左右這對柳林來說並不是什麼危險的大事，他也樂意未雨綢繆，做個順水人情！
「那就勞煩了！」
燕赤霞拱手道謝，感激萬分感激。
雖然柳林說的輕鬆，但他卻知曉其中的兇險，窺視皇帝起居，乃是大逆不道，雖然並不稀奇，皇帝也心照不宣，但在這個節骨眼上，若是被發現，以張初八的身份，他自然沒事，但那些辦事的……
「你是王爺的貴客，這都是應該的。」柳林一副理所應當的表情，也絲毫不擔心會不會東窗事發。
就如燕赤霞所想，只要張初八還活著，除非是公然造反，否則皇帝就只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就算東窗事發了，最壞的結果不過是損失幾個暗樁而已，雖然暗樁培養不易，但這就是他們存在的意義，能為戰王府而死，是他們的榮幸！
聽到王爺，燕赤霞心中一動，隨即希冀問道：「你家王爺可有消息？」
左右已經把戰王府卷了進來，所謂虱多不癢，債多不愁，他也不在乎厚著臉皮添更多麻煩了。
柳林聞言皺緊了眉頭，沉聲回道：「燕大俠說笑了，王爺的事情又豈是我們這些下人能夠隨意窺探的，燕大俠若是有所奢望，可以自己聯繫王爺……」
他雖然依舊客客氣氣的，但語氣中卻多了一絲疏離與不滿！
燕赤霞心知柳林這是生氣了，不過他也理解。
他想拉張初八出來站台，但以對方的敏感處境，若是公然入局，不論如何粉飾，都是對皇帝威信的公然挑釁！
沒有任何帝王會喜歡被威脅、質疑，雖然大炎皇帝大概率會因為種種顧忌忍下這口氣，但那份不滿卻不會消失，反而會鬱結在心，越積越深，總有一天會隨同原本就根深蒂固的忌憚一同爆發，到那時，張初八或許能夠全身而退，但他們這些附屬就……
沒有人會喜歡麻煩，而柳林在沒有得到張初八許可的情況下，就主動幫他打探皇城裡的動向，可算是仁至義盡了，此時，眼見他得蜀望隴，有此反應也是情有可原。
燕赤霞當即愧然道歉：「是我冒昧了，還請柳先生見諒……」
柳林側身避開，客氣道：「燕大俠能明白柳某的苦衷就好！」
隨後拱手告退：「若無其他事，我就先下去了，待有了消息，我會第一時間讓人給你送去。」
說罷，不待燕赤霞有所回應，就轉身大步而去。
「唉……」
燕赤霞深深的嘆了口氣。
他糾結的許久，還是拿出一張傳訊符，將這段時間發生的事、以及希望他出面的想法盡數烙印進去，隨後揮手打了出去。
下一刻，那靈符化作一道流光，向永安縣而去……
他知曉這對張初八不公平，但比起人間道的未來，他也只能自私一次了！
之後，他落寞的坐下，百爪撓心的等待消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