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兒，那個契約有效沒效啊？」我托著下巴坐在空蕩蕩的大殿裡。
「大人別急嘛，肯定有效的，這可是陰陽契約。他只要不是玉皇大帝，一旦簽了約就沒有辦法反悔了。」
判官坐在我案頭下面的台階上吃著元長安給他從陽間帶回來的亂七八糟的零食。
「你說陰間一天，陽間三天，這怎麼著也……」我掰了掰手指頭「也得半個月了吧？！他不會把契約燒給別人了吧？」猛地一拍桌子。
「大人放心,契約上有你的名字,他就是想燒給別人都燒不掉的。」他阿嗚一口咬了一片薯片。
「嘖，這半個月了不給我燒香是幾個意思？他是不想跟我做交易了？」我挑了挑眉不服氣的說道。
「……」
這幾天我一直都在看小孩兒給我的《冥王上崗手冊》，似乎當冥王也沒有那麼難,本想讓賀驍懿做我的陽間牽線人。可是那傢伙到現在都不聯繫我。
「冤枉！冤枉啊！！！！大人要給我做主啊！！！」
我正和判官在說著話呢，大殿外就傳來了殺豬一般的嚎叫，然後一個中年男人的鬼魂連滾帶爬的跑到大殿來。
我一愣，有些搞不清楚這鬼魂怎麼哭天喊地的來找我。
「大人,這鬼魂應該是不滿意程司長的判決,所以找你伸冤來了。」
判官的話音一落我就看見一個渾身煞氣，面色冰冷的男人提著鎖鏈跨進了大殿，二話不說就甩手將鎖鏈套在了鬼魂的脖子上。
「不是，等等等等，他不是說冤枉嗎？先等人家把話說……完啊……」
我還沒說完呢,那個男人抬起頭看向我,我沒見過誰的眼睛像他一樣,像他這樣的攝魂奪魄。
沒有絲毫的情緒，進來的時候大殿裡的溫度都降了好多。
厚厚的地毯上都浮了一層白霜，他穿著隨意，袖子一直挽到了手肘，皮膚白的透光，但是肌肉線條很明顯。
被他用鎖鏈鎖著的鬼魂直翻白眼,什麼話都說不出來,我看著都覺得脖子一涼。
「程司長！！！」小孩突然叫了一聲，然後開開心心的跑過去。
「大人，大人，這位就是程司長。」
我想起來了,這個就是罰惡司的司長程雲歌,就是專門負責把那些在陽間作惡多端的罪人送到十八層地獄的大BOSS。
也是唯一一個在我手底下給我掙錢的司長。
「程司長，這位是我們新來的冥王大人，林沐瑤。」
程雲歌木著臉象徵性的對我點了一下頭，然後感覺到手裡的鬼魂要逃走，立馬又收緊了鎖鏈。
「我們有話好好說，程司長，你先把人，不，你先把這鬼放了，聽聽他要說什麼。」
程雲歌猶豫了一下還是聽話的鬆開了手，這中年男人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跪爬到我的案前開始哭訴……
……
「哥，趕緊走吧，南巷街出人命了。」
「怎麼回事？」賀驍懿從位置上站起來，拿了外套就往外面跑。
「南巷街有個獨居老人死掉了,是鄰居發現的,這老人每天早上都會起來去鍛鍊，但是鄰居發現老人好幾天沒有出來了。然後去敲門，裡面裡面沒有聲音，而且裡面窗戶緊閉，繞到前面陽台往裡面看去才發現老人倒在地上。鄰居喊了人把窗戶敲碎之後,裡面冒出來一股難聞的氣味,推測是煤氣中毒,現在鑑定科的人已經先過去了。」
一上車陸思恆就把大體的情況說了出來,賀驍懿蹙著眉頭一直沒有吭聲。警車很快就到了南巷街，那裡已經被拉了警戒線。
兩個人下車之後直接進了案發地點,老人住在一樓,房間裡的煤氣已經揮散乾淨了，鑑定科的人已經在裡面了。
「懿哥，思恆哥，你們來了。」警員小跑著過來。
「現場取證進行到哪一步了？」他看了一眼躺倒在地上的老人。
「這老人今年八十多歲了，有兩個兒子，都在本省上班，大兒子叫劉進，是一家服裝廠的廠長，二兒子叫劉全，開體彩店的。聽鄰居說這兩個兒子上周都來看過老人,大兒子每次來總是會帶一些東西,什麼營養品啊,穿的衣服啊,對鄰居都很好。但是這個二兒子劉全似乎每次來都在問老人要錢,他開的那個體彩烹店似乎一直都在虧錢,他自己又喜歡賭錢,在外面欠了不少的債。這劉全每次來都問老人要錢,聽鄰居說就是能夠要到個幾百塊錢都高興的。這兩兒子來看望過老人之後就沒有人在上過門了,法醫初步鑑定是煤氣中毒。」
「我去,這二兒子簡直就是龜兒子啊,老媽都這個年紀了,不想著好好照顧還找自己老媽要錢。」陸思恆唏噓不已。
「煤氣閥門上有沒有檢出什麼指紋?」賀驍懿翻看著警員遞過來的老人那兩個兒子的個人資料。
「有兩枚指紋，已經送去檢測了，結果應該很快就出來了。」
「好，辛苦了，等有結果了告訴我一下，銀優我們走。」賀驍懿拍了拍旁邊人的肩膀，然後轉身朝門外走去。
「我們現在去哪兒啊？」
「去找那兩個龜兒子。」賀驍懿舔了舔後槽牙，幾步出了樓道口，然後俯身坐進了車裡。
大兒子劉進的服裝廠就在南巷街不到二十分鐘的路程，兩個人趕到廠里的時候發現劉進正慌慌張張的跑出來。
「你就是劉進是吧。」陸思恆跑上前攔住。
「我是,要有什麼事情的話直接跟我的老闆聯繫吧,我家裡出事了,我,我要趕緊回去。」他完全就是一副慌亂無措的模樣。
「我們是警察，關於你母親煤氣中毒死亡的事情我們要跟你了解一些情況。」賀驍懿走上前幾步亮出了證件。
劉進一愣，臉色慘白，說話也沒有那麼急匆匆了，被陸思恆帶著乖乖的上了車。
……
我坐在大堂上,聽著這個叫劉全的人滔滔不絕的說完了事情的經過,這裡陷入了沉默。
總之這件事情就是宋序按照冥府條例認為劉全害死了自己的母親,這是罪大惡極的罪孽，所以將他的魂魄判給了程雲歌。
要讓程雲歌直接把人送去十八層地獄服刑,這劉全一聽自己不是去天堂而是去地獄，頓時就慌了。
他說他不是兇手,他雖然到這個年紀了還在啃老,但是膽子小,頂多就是跟自己母親頂頂嘴，是絕對不可能做出害死她的行為的。
「大人,你一定要還我清白啊，殺死我母親的人是我那個人面獸心的哥哥，我沒有害死我母親啊！大人我不要去地獄啊，我沒有做那麼傷天害理的事情啊。」
劉全哭的撕心裂肺，我這冥王大廳本來就空蕩蕩的，他這嗓子一喊，好傢夥，直接3D環繞音。
「好了好了，你也不要再叫了，那個,程司長,這件事情讓我確認好了再做決定,先把人關起來。這十八層地獄進去了就出不來了,你最好祈禱你說的是實話,如果我驗證過後發現你在說謊,那後果可就不是下十八層這麼簡單了。」
劉全聽了我的話，嚇得一抖趴在地上連連磕頭，程雲歌也不跟他廢話，勾著魂就走出了大殿。
「……」這人一走，大殿果然就暖和起來了。
「大人,這劉全看起來也不像是說假話啊?一般鬼魂不會說假話的,他們來冥界的時候擺渡人就會跟他們說過這些事項的。」
「你不是說冥府有一本生死簿嗎?上面記載著陽間所有人的生平過往,這劉全說的他哥哥劉進是人面獸心的傢伙。那我們先去看看生死簿上這個叫劉進的至今為止都做些什麼事情，他要是真的害死自己的母親那肯定是要有原因的。」
「對啊,小官怎麼就忘了還有生死簿呢。」經我一提醒,小孩醍醐灌頂一般拍了一下手。
我跟著判官朝著大殿後面關著生死簿的房間走去。
判官推開厚重的木門， 白色的煙霧從門縫裡飄散開，八角風鈴發出清脆的聲響。
房間裡沒有多餘的擺設,一本巨大的書漂浮在空中,上面裹纏著鐵鏈被一層紅色的血霧籠罩著。
我按照判官說的站在生死簿前，雙手合十，渾身散發出白色的柔光生死簿上的鐵鏈盡數脫落，嘩啦啦的書頁隨之翻開。
我心裡默念著劉進的名字,翻飛的書頁終於停留在了其中一頁上不動了，我看到了上面劉進的名字發著金光。
我快速的瀏覽了一遍，這個劉進最起碼的從生死簿上來看還算是個大孝子，為人謙和，家庭也算和睦。
沒有在外面結過仇,交際圈也乾淨，甚至生死簿上還顯示這個劉進還關照著自己年少時的初戀。
紙上記載這個叫薛梅梅的初戀家裡比較窮，跟劉進借過幾次錢，劉進都給了。
「生死簿上也看不出什麼,這劉全是不是在騙人啊,當真不知道在冥王面前說假會有什麼下場？」
……
這南巷街突然間出了人命，大家也不敢晚上出門了，這才不過晚上8點，路上就沒有人了,出事的單元門口只亮著路燈。
警戒線還拉著呢，單元門口昏黃的路燈這麼一照整個街道都顯得有些陰仄仄的。
一輛摩托轟隆隆的劃破南巷街的寧靜從路口拐彎駛進來停在了單元門口。
賀驍懿摘下頭套,撩了一把被頭盔戴亂的頭髮,長腿一跨走下來,順手將頭盔套在反光鏡上。
寂靜的夜晚，啪的一聲，打火機點起了，亮光，賀驍懿抽出一支煙點燃，菸草入肺，吹了一路的冷風這才稍稍有些平靜下來。
過了一會兒一個人影從黑暗裡跑過來，陸思恆喘著氣撐在膝蓋上。
「哥,不帶這麼玩的,我好久沒跟女朋友吃飯了,這好不容易有時間了，吃到一半你就把我喊過來了。」
「鑑證科那邊出結果了,煤氣閥門上的兩個指紋,一個是死者的,另外一個是二兒子劉全的。」
「那這劉全肯定就是兇手了呀，物證都有了，他不是還欠著很多錢嗎？還老是找自己老媽要錢花。說不定這次就是來要錢,然後老人不給,兩個人爭執之下,劉全就把自己的母親害死了呢？」
「所以今天我下午帶人去抓劉全,卻發現他已經死在了家裡。」
陸思恆倒吸一口冷氣「什麼？？？」
「他是被人害死的。所以問題就出來了，要真的是他害死了自己的母親，如果是自殺還好解釋，可他是被謀殺的。那就有可能是劉全知道了些什麼,而真正的兇手不想讓劉全說出去,所以索性把劉全也殺了。」
「可是鄰居們都說除了死者的兩個几子來看過她,後面就沒有人進過這屋子了啊……難不成是劉進殺的？！不對不對不對。」陸思恆自言自語的說完就馬上搖了搖頭。
「今天下午我們問的那個劉進他有不在場證明啊,法醫推測的死亡時間,他正在廠里加班,他不僅有打卡記錄還有員工給他作證。隨便拿個證據都能夠證明他不是兇手啊，難不成還有其他人進了屋子?而且還是躲開了所有人的視線？」
「不清楚，現在只有來現場看一下,說不定有什麼線索是鑑證科遺漏的。走吧。」賀驍懿說完就把菸頭扔在了地上踩滅。
「害，我們就不能夠明早來嘛，這大晚上的，這兒還死過人，看著都怪嚇人的。」陸思恆嘴裡還在抱怨著，但是腳步已經跟上去了。
兩個人走進昏暗的樓道里,案發現場還被圍著警戒線,紛紛掏出白色手套戴上之後才開門走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