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4章 開始
華燈初上，人群如潮。
相較於父輩，千禧一代總有著獨屬於青春期的叛逆，一家人圍坐在壁爐前歡度平安夜的舊日傳統，早已不能滿足他們躍動的心。
大西洋上刮來的濕冷寒風，也難以撲滅年輕人尋歡作樂的勃勃興致，如火的熱情幾乎要擠爆全城所有的酒吧，俱樂部與影院。
這一刻連擁有上千平方公里龐大面積的新約克，都似乎顯得擁擠了起來。
比起這些大眾化的娛樂場所，處於社會階級上流的存在，則有著更為適合的去所，來舉行私密而高雅的聚會。
……尤其是在今天。
沿著出城的公路徑直向北，哈德遜河旁模式化的社區逐漸稀稀拉拉，最終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大片茁壯的白橡與雪松慢慢填滿了視野，充沛的水汽在低溫下凝結成一綹綹白霧，痴痴纏繞在林間，散發出若有若無的異力，令誤入者不經意間遠遠避開。
濃密枝葉下的蜿蜒車道盡頭，靜靜俯臥著一座由灰青岩磚砌成的古老莊園。
黑漆漆的雕花鐵門緊閉，邊角處偶見鏽跡紅褐如泥，配上庭院中發黃枯萎的花圃與暗沉沉的窗戶，仿佛訴說著久矣無人居住的淒涼。
然而表面的淒冷之下，是燈火通明間的熱鬧喧囂。
堪稱廣闊的地下空間內燈火輝煌，或美麗或英俊的侍應生在人群中往來如雲。身著華麗服飾的紳士與淑女們圍坐在桌旁交談，舉止端莊，盡顯典雅氣質。
杯觥相碰，男士女士們歡聲笑語，他們身著華服端坐於雅座之上，品嘗著醇美的酒液，一道道足以讓市民階層破產十次的珍饈美饌以流水式的送上，又以同樣的速度依次撤下。
踩著異國情調濃郁的激昂鼓點，表演者飛快的旋轉跳躍，矯健肢體展現出難以想像的堅韌柔美。
柔和朦朧的光柱籠罩著舞台，為舞者光滑細膩的黝黑肌膚鍍上一層油潤之意，更顯得活力四射，勾引著人們蠢蠢欲動。
「感覺還不錯。」一個相貌堂堂的老紳士頭顱微側，鬆弛地眼袋皮膚晃動。「做過安全化處理了嗎？」
保持著謙恭而不顯諂媚的微笑，年輕貌美的侍者扭動纖腰，輕車熟練上前俯下身來，修身的制服領口敞開一抹雪白。
「請您放心，像以前一樣，耳朵後邊的珍珠紅斑，代表已經進行了微創手術，配合精神法術切斷特定神經束，永久消除了反抗意識，現在需要送到您房間裡嗎？」
貴氣十足的儒雅面孔流露出滿意之色，從兜內摸出一粒湛藍如大海的寶石，動作自然地塞進那雪白的縫隙。
「稍微等一會吧，等到吃完了今晚的「正菜」，恢復了精力再說。」老紳士遺憾地捏著自己大腿上略顯乾癟的肌肉，想到片刻之後，或許便能盡復飽滿壯碩，久違的青春衝動悄然萌發。
感受著一粒微涼的觸感碾過皮膚，侍女笑得愈發真誠。
「她是非洲那個剛倒台國家的頂尖舞蹈家，還有個八年級的女兒……也在我們倉庫。」
「你的服務態度很好，待會一起送來吧。」
衣冠楚楚的高雅氛圍之下，類似對話猶如底的暗流，捲起腐臭的淤泥四處流淌。
此時，世間的一切道德與法規，信仰與戒律的光芒都無法照射到此處，因為參加聚會的人們，有著足夠底氣支撐這樣的自信——
他們的背後，是以最尖端科技打造出來，總數高達200以上萬的現代武裝；
是橫行七海的12支航母編隊與數以千計的戰鬥機；
是遍布全球的800多個軍事基地；
是足以將世界地表生物全數抹去的核武器庫；
是控制著超過世界60％經濟總量的金融巨頭與跨國財閥；
是略微動作，便能讓國際貿易直接崩潰，社會倒退幾十年的大宗資源控制權……
或許，作為個體時，這些上流社會的精英無法與直接掌握暴力的超凡強者相提並論。但當他們聯合在一起，某種程度上，便代表了人類歷史上最為強大的帝國本身。即便是強大如教廷，也不敢輕易對其問罪。
「各位尊貴的來賓們，晚上好，希望大家喜歡開場時的小小『開胃酒』。」
有節奏的腳步聲傳來，竊竊私語驟然停止，隨著溫文沙啞的聲音，身材敦實的中年男子踏上會場中央。
「弗蘭克議員……現在應該稱呼您為特調局副局長先生，我們還是儘早切入正題吧，畢竟大家的時間都非常寶貴。
關於如何建立更緊密的聯繫以保護朋友們的利益，接下來還需要進行深入的討論呢。」
有和他較為熟稔的來客直言不諱地說道，他們同樣在政府內部身居高職，扛著教會的壓力前來，可不是為了聽什麼客套。
「當然，如您所願，我們將馬上開始。」弗蘭克從善如流的微笑著，大概是燈光角度的問題，他今天的臉龐額外光潔細嫩，或者說額外白皙，讓人聯想到冰冷的雪花石膏。
「只是講解使用方法的時間可能會稍微漫長一些，以便於等待剩下的賓客全體到場。」
「你還邀請了誰？不是全到了嗎……」幾位地位最為顯赫的貴客，同時也是組織者之一，聞言有些摸不清頭腦。
但下一瞬，他們便顧不得繼續追問。
被切割成六棱形狀的鋼化石英柱子從地面冉冉升起，細軟的天鵝絨方墊正中，一隻造型樸實到粗拙的高腳木杯沉默矗立。
灰黃木質原色從寥寥無幾的殘損漆層下顯露出來，內壁上緊貼著幾塊陳舊的黯淡，似乎是什麼東西在空氣漫長的氧化下，形成污垢樣的斑塊。
名貴考究的禮服展現出昂揚姿態，華麗珠寶折射出迷離光彩。在這如夢幻般的奢華背景映襯之下，那隻破舊的木杯顯得格外難堪，就像是乞丐誤入了國王的宴會。
但在這一刻。
【乞丐】才是當之無愧的主角！
「……基督之血，生命之源。」千百道炙熱的目光合在一處，幾乎要點燃空氣。
較為年輕的尚能勉強自持，而大批人生進度已然過半的與會者，則顫抖著從嗓子眼裡擠出了近乎呻吟的訖語。
這就是讓彼此勾心鬥角各有紛爭的他們，精誠合作，共同參與的理由！
權利與財富猶有盡時，而永恆的生命，將補上這一塊缺憾！
「快，快點開始吧……」
表面上的溫文爾雅，貴族般的風姿儀表，像一張虛偽的畫皮般被無情扯開，露出下方名為欲望的猙獰惡鬼，迫不及待伸出雙手攫取那夢寐以求的珍寶。
仿佛應和著這些狂熱的呼聲，祥和的光華包裹著石英展台，一點點殷紅而澄淨的液體憑空而生，像是晶瑩的石榴籽，又好似最上等的紅寶石，注入古拙木杯，形成淺淺一泓。
空氣中瀰漫起一股難以形容的芬芳，既非花香，也非蜜糖，而是蘊含著生命最原始的脈動，讓聞者的每一個細胞都在蠢蠢欲動。
一片沉迷痴纏的醜態下，幾盞水晶吊燈微不可查的閃爍了一瞬。
隱身於暗處的一位高等巫師驟然蹙眉，被主持者招攬而來作為護衛的他雖然品行不端，但實力卻是不容小覷，敏銳的感到了一絲異樣。
巫師眯起眼睛，指尖輕輕摩擦腰間佩戴的古老符咒，石雕的抽象符號發出微弱而穩定的光芒，與他的魔力遙相呼應，反饋顯示一切正常。
但經驗豐富的他並未掉以輕心，立即轉身離去。準備帶領守衛人員開始搜尋並加強戒備。
然而剛剛一隻腳跨出大廳，眼前的場景卻陡然一變，幽寂的走廊內別無它物，只有一雙晶黃昏暗的眼眸急速膨脹。
「有敵——」
驚覺不對的巫師，搶在意識消失之前奮起餘力，向自己的僱主，發出了一則警報。
下一秒，衰敗與腐朽的恐怖偉力如同颶風呼嘯而至，剎那之間，便占據了他的靈魂。
「過於盡職盡責，可不是什麼好習慣……」
「現在，請眾位尊貴的來賓依次上前。」
光輝的廳堂內，台上的弗蘭克依舊面帶微笑，對發生的一切恍若未覺，仿佛從來不曾收到過什麼消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