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不知道是電壓不穩還是燈泡質量出了問題,房間內燈光忽閃忽閃的。
不知不覺,我從十一多鍾看到了後半夜三點鐘。
我越看越是心驚。
徐同善給我的這本手抄書不知是何人所寫,我了解了許多之前不知道的秘密,同時也在腦海中梳理出了一條歷史線。
摩尼教確實沒有中斷過,只是在歷史上冠以了不同名稱。
吃菜事魔,夷火,四果,揭諦齋,明教,靈源派,梨園教,聖公會,智慧教,等等等。
除了智慧教,年代最近的當屬徐同善說的聖公會,位於台州溫嶺。
有意思的是這個聖公會當年在福州還曾辦過一個私學,叫「靈光盲童學校。」
「靈光」,這個詞在古文獻中暗指「靈光佛」,只有摩尼教中有靈光佛稱謂。
按照這本手抄書的意思來解讀。
唐代滅佛後,宋代,元代,明代,摩尼教被牴觸禁傳,所以只能在民間夾縫中求生,大量吸收其他派別的東西來偽裝自身,用現代話說就是身上披了很多個馬甲。
或者說已經不是摩尼教了,而是一種信仰,我稱之為「摩尼信仰」。
隱入民間的摩尼信仰和其祭祀方式極為隱諱,教義中夾雜了佛道和各種地方信仰,常混跡於民間道壇。
道貌佛身。
借佛道之皮,裹摩尼之靈。
明明是佛,卻會道門法術,這其中有個代表人物就是歷史上的霞浦摩尼教教主林瞪,在今天福建福壽宮的大殿中依然保存有一副幾百年前的對聯。
「朝奉日乾坤正氣,夕拜月天地光華。」
意思是白天拜太陽,晚上拜月亮。
巧合的是,摩尼教最崇拜日月。
敦煌摩尼石刻上明確記載了:「摩尼光佛,二耀降靈,分光三宗,識洞日月。」其中二耀就是特指太陽和月亮。
我之前很疑惑,為什麼宋史中說摩尼教是「吃菜事魔?」,這個名字不但難聽,還感覺很low,相反,叫摩尼教聽著就感覺很牛比。
研究過後我明白了,這是宋廷故意為之,所謂的吃菜事魔應該是一種蔑稱。
因為當時摩尼傳進來以後嚴禁吃葷,不吃肉那只能吃菜了,又因「摩」諧音「魔」,所以當給改成了吃菜事魔,意思差不多是一群吃菜的和尚不干好事兒。
一開始的原始摩尼教主張吃素,守十戒,不殺生,不說謊,互相幫助,信仰光明。
自方臘兵敗後開始隱入民間並逐漸武化,看重強硬法術,吸收民間左道,以求壯大自身實力,這種情況到了明代更明顯。
明代的明教,主張人生為苦,若殺之是救其苦也,謂之度人,度多者,可成佛。
這種主張死亡是解脫的說法已經和原始教義完全不一樣了。
我記得電視劇倚天屠龍記里,六大門派圍攻光明頂,一群明教的人盤腿兒坐在地上,大念:「熊熊聖火!焚我殘軀!生亦何歡!死亦何苦!為善除惡!為光明故!喜樂悲愁!皆歸塵土!憐我世人!憂患實多!憐我世人!憂患實多!」
這段話真的完美展現出了摩尼教演變成明教後的教義變化,金庸老先生一定是研究過後才寫出的這段話。
在忽明忽暗的燈光下,我莫名的緊張,繼續往後翻看。
寫這本資料的人不但收錄了很多我沒聽過的古文獻片段,還在旁用小一號字體備註了自己的理解,比如其參考文獻有「青溪寇軌」,「閒淳臨安志」,「皇宋紀年本事錄」等,這些並非正史,但距離方臘年代較近,而我一直查的相關資料只有正史和縣誌這兩類。
很快,一段文獻映入我眼中。
這是南宋詩人陸游在紹興年間寫的渭南文集第五卷中的一段話。
我默念道:「斯時多妖幻之人,名目繁立,淮南謂之二袗子,兩浙謂之牟尼教,江東謂之四果人,江西謂之金剛禪,福建謂之揭諦齋,名號不一,至有秀才,吏人,軍兵亦相傳習,其神曰光明使,又有肉佛,骨佛,血佛等號,內有白衣烏帽紅衣紅杉兩種,所在成社,刻版流布,制偽經妖像,其眾者,月出而聚,破曉即散。」
南宋紹興年間距離北宋宣和年間很近,這段話如果是原文記載,那可信度非常高,這無疑形容的就是當年摩尼教。
「又有肉佛,骨佛,血佛等號。」
這讓我瞬間聯想到了銀瓶子,銀盒子,剛好一個裝的是骨,一個裝的是肉。
這不是巧合....
我沒辦法做DNF鑑定,但根據西瓜頭表述!銀瓶子裡的眉心骨就是方臘的!那我推理這個銀盒子裡的「蠟化肉狀物」應該也是這主的!
陸游在南宋年間特意將這句話寫在自己文集中,那肯定不會是瞎寫的!這比宋史可信度高,而當時方臘早被處死了。
現在有骨有肉,還差個血。
如果出現血了,那就是骨佛,肉佛,血佛全了!
當年做銀瓶子和銀盒子的人是誰!這人想做什麼?
難道.....是讓人某種方式死而復生?借屍還魂?
還是說....單純以摩尼教中血佛,骨佛,肉佛的傳說為基礎,製造出來的,類似中原佛門舍利子性質的東西用來供奉?
我腦中越來越亂,還帶著些許恐懼。
我趕忙合上書,開門跑了出去。
「把頭!把頭!大事不好了!方臘要復活了!」
我大喊著衝進了把頭房間。
把頭蓋著被子正睡的香,他瞬間被我驚醒了。
「把頭!方臘想復活啊!」
把頭打開燈,疑惑的看了我幾秒鐘,說:「雲峰你是不是在夢遊?趕緊回去睡覺。」
「我一晚上根本沒合眼!夢什麼游!是真的把頭!是我根據史料記載和相關傳說推斷出來的!」
「哎呀!把頭你快起來!」
我著急,上前一把撩開了棉被。
沒想到把頭就穿了個褲衩子。
他連忙又蓋上被子。
把頭道:「別喊這麼大聲,你以為誰都跟你一樣啊雲峰,一天只睡兩三個小時,現在才四點鐘,豆芽子小萱他們這兩天沒休息好,讓他們多睡一會兒吧。」
把頭一邊說話一邊兒蜷縮在被子下穿褲子。
隨後,把頭穿好衣裳來到我房間,我指著頭上的燈,小聲說:「把頭,我剛看資料的的時候這燈一直在閃,忽明忽暗,感覺就像有某種看不見的東西在警示我一樣。」
把頭抬頭看了一眼,沖我說:「疑神疑鬼,這燈泡在半個月前就有毛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