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帶你入宮認認該殺之人。
月色下,鐵判官的肌膚好似能反光,那繼承自本體的嬌美容顏與光澤皮膚或許才是他選擇戴面覆袍的真實原因。就與那蘭陵王有著異曲同工之妙,自認為的執法之人又如何能被外表所擾呢?
他像是沒有覺得有何不對,臉上的表情總是很淡很小,「有何不妥之處?」
陳萍萍身後的影子鬆開推車的手,疾走幾步來到前方,詢問道:「你是來殺人的?」
「又何必明知故問」
鐵判官默默將懷中的鐵面戴上,只留下一雙薄唇與雙眼裸露在外,冷漠道:「范閒如今還未作惡,要殺他也不到時候.不過,不如此不足以引出陳萍萍來。」
「看來你是來找我的。」
揮手讓影子讓開身形,陳萍萍在輪椅上調整了一些身形,笑問道:「如此直言不諱地點出范閒的姓名,是不打算隱藏與貴國安皇后之間的關係了嗎?」
「我不耐煩這些虛情假意。」
鐵判官語氣越發地冷了,他已經看出了影子欲要動手的意思,手掌撫過身後,判官筆便被他握在了手中,「此來只是為了加入監察院方便殺人而已,以你之智又如何會看不出,我能精準的找到那些該殺之人,背後必然是有著勢力收集情報用以支持的.」
「皇后手段如何你應當知曉,在北齊能被稱得上是勢力的,皆逃不出他手。」
「要說的話就是這些,你們這些當權者的權力遊戲,我沒有興趣」
「加入監察院是可以的,這本就屬於交易的內容,就算你二人要打上一場我也不會反對。」陳萍萍雙眼中流露出陰狠之意,這已是他怒極的表現。
此人千不該萬不該,不該以范閒為餌,引動自己前來。
若是對方不能在影子手中活下來,那方才之言也不過都是些狂妄之語罷了。
「只是還有一件事我想要請教請教.」
見鐵判官止住動作,陳萍萍這才平靜地發問道:「不知閣下對北齊如何看待,對我慶國又是如何看待的?都是殺那些該殺之人,難不成慶國的貪官惡霸便要比北齊更多?只是安皇后一言便能叫你遠離故鄉千里而來那你所堅持的『判官』之名又是在堅持著什麼呢?」
「挑撥的小伎倆。」
鐵判官眼皮微動,真氣已是微微運轉周身。
他能夠感受到,前幾日要追的王啟年已是無聲到了場外隱藏,連帶著的,范閒也是渡河而至。
「天道輪迴,善惡有償,自然之法.我是判官不懂其它,大齊律法,不足百年,我所依憑堅持的,自然便是我心中的法。」
「在我看來,北齊與南慶無有不同,皆是罪惡之人遍地,叫人見之生厭。」
「若非是你還有著用處,場間之人最該殺的便是你!」
陳萍萍聞言喜悅一笑,好像十分認同對方的觀點似的,一點也不著惱,反而是在細細品味。
倒是越發靠近的范閒忍耐不住了,只聽他掏出匕首沉聲發問道:「那你呢?這一路而來死在你手中的人命無算,說是劫富殺貪倒還好聽些,實際卻不過是你在發泄自己的仇恨與憤怒!」
「我是嗔的化身,自然也是罪大惡極的。」
說了一句眾人所不理解的話來,鐵判官瞥了范閒一眼,若不去計較他那身後的勢力與牽扯,鐵判官都不會將其放在心上范閒手握資源,卻一事無成,向上不敢爭,向下亂發力。
范閒的正義是伸張了,可因此而死的人卻比他拯救的更多,說不得,還沒自己這般以恐懼壓服眾人來得快速有效。
「當世間只餘下小惡而無大惡時,本判官自然會消失」
不知為何,范閒越發的憤怒了,他捏緊握著匕首的拳頭低吼道:「看來你還知曉這世間的惡是殺不盡的道理,但你殺人後所奪的那些錢財去了何處?是劫富濟貧了嗎?」
「何必假惺惺地為自己的私慾找藉口呢?」
他看過院中對於鐵判官的資料,只是一個簡單的計算便能知曉,落在此人手中的錢財怕不是有著一、二千萬兩之巨!如此巨大的一筆錢財堪稱是幾州之地一年的賦稅了,這麼多錢都去了什麼地方?
「那些錢財自然是去到該去的地方,在合適之人的手中才能起到最大的作用,以此安民。」
出奇地,鐵判官臉上多出了許多的表情,也不知是不是因為見到了這位新時代的老鄉,他無聲冷笑道:「至於你說的劫富濟貧?那是什麼東西?是在說做慈善嗎?」
「范閒,你出身特殊應該能明白我在說什麼。」
「現在的慈善和犯罪有什麼本質上的區別嗎?」
范閒聞言,心中劇烈震動,他不自覺地朝後退了兩步,面露不可置信之色。
直到此時,他才能完全確認下來,北齊的皇后的確是如自己這般,是一個徹徹底底的穿越者,而非是得到了某位『前輩』遺留的幸運兒。
他喃喃道:「這些話可是那安皇后告訴你的?」
「慈善與犯罪這兩者可沒有交集!!」
「可本質是相同的!」鐵判官也不與范閒多做爭辯,他知道對方能聽懂,便索性直言道:「本是打算與你成為朋友,不過如今看來,你被這個世界同化得很嚴重.」
「還是那句話,只要我沒殺錯人,便無人能評判我的對錯!」
陳萍萍本是沒有貿然打擾兩人之間的對話,只是饒有興致地接受著來自異國,甚至是從神廟中而來的文化衝擊。直到此時,他才帶著幾分探討學術研究上的心態問出了自己的疑問:
「殺了那些為首的貪官,若是下一個繼任者同樣如此乃至是變本加厲呢?閣下又該如何應對?」
「那便再殺!殺到他們不敢再犯為止!殺!」鐵判官的回應聲顯得鏗鏘有力,殺意撲面,「一字絕判,千金不換。」
「生死間有大恐怖,為了黃白之物而丟掉性命,的確是有些可惜」陳萍萍推著輪椅緩緩後退,將場地給幾人留了出來。
舉目望去,方才還熱鬧非凡的流晶河此時已是寂靜無聲,只餘下那許多的樓船還在江上隨波逐流。
真氣過耳,細細傾聽,監察院眾人已是隱隱將此地給圍住了。
「但閣下可知,富貴險中求,為了利益,性命又算得了什麼?」隨著陳萍萍這最後一句話說出,幾人的身影已是同時消失在了場間!
范閒足下腳尖微抬,手中沁毒的匕首劃出一股勁風,帶著奔跑之勢掃向鐵判官假面,見後者提筆便磕碰開來,瞬間一記猶如街舞一般的擺腿就踢向對方胸膛,招式狠辣異常,全無往日裡一絲的和氣。
他也是心中有怒,不得不發泄一通!
鐵判官只是提前將掌心擺在該在的位置,只聽到一聲悶響,已是將范閒小腿給牢牢抓住,右手微抬,判官筆狠狠落下.
正可謂是吉時已到,罪該問斬!
噗!
筆尖中途改換方向,只見鐵判官扭身朝後點去,末端與影子的劍尖對碰,發出一瞬間的火光來。
機會難得,范閒勁力勃發,霸道真氣傷人傷己,在自身經脈刺痛的同時也震開了對方的束縛,作勢再踢,眼看就要將鐵判官的五臟六腑給踢得破碎。
這還不算完,他右手撐地全身旋轉,左臂一抬便是一道弩箭射出,直指目標雙目!
鐵判官面無表情,手掌雖然刺痛但卻並無真氣侵襲入體之危。
以筆代劍,奕劍術便接連使出——正是那搶占天元第一著,連環提子千目殺!
弩箭被一分為二,摔落向不知名夜幕中,不光是化解了短暫的危機,更是於一瞬之間與影子拼鬥出十餘劍!
左手微微彎曲,手肘與范閒的踢腿對過一擊,空中在發出一聲的炸響後,只見范閒猶如全身麻痹一般,作勢便要跌落在地
突然,驚人眼球的一幕發生了!
此時的范閒好似許昕附體,一招馬踏飛燕暫時金雞獨立穩住身形,同時手中匕首反向射出,刺向鐵判官腰眼處。
募地,鐵判官雙眼一凝,好似認真起來了。
手中的鐵筆也棄守為攻,融匯自葉流雲的劍法瞬時使出——冷月淒風!
『劍』劃弧形,刺劈出無形的彎月劍氣,劍風漩渦淹沒敵手!染毒匕首還未破開劍刃叢林,便化為了無數碎片飛射場間。
影子心驚!
他就沒打過這麼下風的仗!
以二敵一尚且還拿不下對方,如今范閒這好不容易才創造而出的機會或許便是唯一的機會!
也不管會不會誤傷,也顧不得再隱藏真實劍招,四顧劍法當即使出.那是劍聖自《無名劍法》中所悟的第一招——洞天刺地!
范閒再退!
他雖然失了匕首,但腰間還有後手軟劍,平時里作為腰帶藏匿無人可知,最是陰人的一把好物件在勉強抵住判官筆第一波攻勢後,他只覺得胸口氣血翻湧,手臂麻痹得好像不是自己的一樣,異常艱辛!
判官筆招式再變,一腳踢飛范閒後,極速盤轉手中銳器,守時如銀光堅盾,攻時若風車利刃,想要攪碎影子的肢體!
這一下,鐵判官已是殺氣外溢,明眼人都能看出,他是要讓判官筆下再多添一縷亡魂!
雖是眾生情緒收集未夠,他的修為還在九品範疇,但臨近宗師級的劍招就問范閒兩人如何抵擋?
幻影襲面,影子見了亡魂大冒,明知這一擊自己抵擋不住,但卻是發狠般更添一抹凶性,心中怒喝一聲:顧前不顧後!
已是做了同歸於盡的打算!
「都停手!!!」
陳萍萍的聲音響在三人耳邊,顯然也是動用了真氣,這讓他劇烈的咳嗽了幾聲後,才抬起手來輕聲道:「再攻一招,這慶國便留不下你,而外圍的監察院箭手也會同時放箭!」
若是當真有兩位同級別的九品強者捨死忘生般拖住鐵判官,再加之這監察院改良的弩箭,倒是真有可能留下鐵判官的性命來。
但影子算是一個,可范閒呢?
不用那些繁雜手段,就算是半個也相當勉強.
他就是這麼的不穩定,真氣修為已是進入了九品之境,可一身的招式控制,最多只有四五品的程度。
更別提霸道真氣為肉身帶來的隱患了!
鐵判官面無表情,無視了陳萍萍的話語,手中筆速不降反快,將影子的顧前給擊得粉碎,就連那柄寶劍都是節節寸斷,連粘都粘不回完整的了。
招式過後,鐵筆受引力而垂落,其上道道血絲匯聚,慢慢結成顆顆血珠,搖搖欲墜。
在所有人驚恐交加的目光中,只見鐵判官臉上假面無霜微冷,眼神森然。而作為對手的影子卻是跌倒在地,右手無力垂落,連起身都做不到。
被他捂住的傷口下,一個血洞觸目驚心。
風消雲散,鐵判官緩緩側身注視著陳萍萍那至始至終都沒能落下發令放箭的右手,平靜無波地道:「你方才說富貴險中求?」
「呵呵.」
「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那你是否知曉:富貴險中求,也在險中丟,得時十之一,丟時十之九?」
變化發生極其迅速,眾人只看到兔起鶻落之間影子大人便險些身死再戰不能了。
要不是院長大人那一聲叫喊來得及時,讓這莫名之敵手中停頓了一瞬的話,說不得影子大人便不是碎劍負傷這麼簡單了事了,而是魂歸地府!
而范閒手中軟劍雖是質量上佳還能使用,但等他調整好自身狀態,壓下體內暴虐的霸道真氣想要救援時,卻也被這一擊給駭得下意識停住腳步,眨巴眨巴雙眼,還不敢相信那一日在監察院中猶如戰神一般的影子就這麼敗了!
而鐵判官則是戾氣盈身站在原地,就連說出的話眾人想想也是覺得有些道理,他就這麼停在原處,好似在等待著箭雨降臨
就很帥~
范閒略微回神,試探著邁出步子,見鐵判官沒有動作,他這才走到影子跟前將其扶起,掏出兩顆藥丸餵其服下後便檢查起了對方的傷勢。
看著那觸目驚心的傷口,范閒微微皺眉倒不算太過吃驚.
自己久病成醫被五竹叔打了這麼多年,這道貫穿傷雖然看著嚇人但還能夠挽回。
影子掙脫開范閒攙扶的手,穩住身形後沉聲問道:「你修為比我強,但方才用出的真氣卻很有限,這不是你的全力至於劍招,同是有著宗師意境在其中,為何我會差你這麼遠?」
仔細回想剛才的交手,簡單且直觀。
最初對方使出的劍法,以防禦為主,每一擊就好像是提前排練好一般叫人異常難受,就連第一時間制住范閒踢腿的爪擊都隱含棋道劍招。那份對於時機的把握,都能證明對方的眼力強出自己不知有多少。
而之後的劍勢卻又給人一種輕巧似雲、藏匿猛龍的感覺。
朦朧夢幻,叫人看不真切,卻又殺機四伏、危險強勢!
「你劍招中全是恨意,是想要殺了四顧劍報仇嗎?」鐵判官心覺有趣,面上卻是冷笑道,「就連自己都不屑使用四顧劍的劍法,強迫自己做出改變,如此揚長避短的舉動想要勝我?」
「今日若不是陳萍萍在,以你這些年為監察院排除異己所殺的人而論,你已經死了!」
這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而可恨之人,必有可悲之苦。
這些年來,影子的確是不問其他只為陳萍萍殺人,只因後者給他做出了承諾,會幫他殺掉四顧劍!
那滿門被屠的血海深仇,又如何能叫他忘懷,從而使出得自四顧劍傳授的劍法呢?
他是四顧劍的親弟弟(兩人同父異母,年齡相差有點大),同時也是四顧劍的第一個徒弟。
為了復仇,或許自己不該如此排斥四顧劍法.
「面具雖是為了讓人隱藏身份而存在,但你卻將自己困在了其中。」兩人最大的相同點便是都有著一張假面,「每個人都帶著面具,而我,不過是自製了一張而已」
鐵判官將視線轉向陳萍萍身上,輕聲詢問道:「可滿意了?」
「閣下武力不俗,天下九品你當屬首位,我自然是滿意的。」
陳萍萍氣度自是不凡,也沒因方才沒能制止住對方而氣惱,掏出一塊監察院令牌來由屬下轉交,他只是好笑般提醒道:「明日宮中會有一場晚宴,到時帶你去認認朝中的大小官員,之後可別殺錯了人.」
輪椅偏轉,在監察院六處劍手的護衛下,陳萍萍的身影慢慢消失在了河岸邊。
今夜的故事有多少會被外人所知陳萍萍不關心,至少就結果而言,所有人都是滿意的。就連被動牽扯進來的范閒都是潛意識裡明了了許多的事來,不算毫無收穫。
攙扶著一動不動的影子,范閒深深望了一眼手持令牌離去的鐵判官.
久久沒能回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