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書意:然後你猜他說什麼?
畢若珊:嗯?什麼?捨不得讓你一個人吃火鍋?
鄭書意:他說捨不得讓我進精神病院:)
鄭書意:當時他還盯著我,說了句「奧斯卡遺珠」???說的是人話嗎???
畢若珊:臭男人,嘴硬。
畢若珊:誰會捨得丟下我們人類美學啟蒙者鄭書意呢?
鄭書意:你說得對。
畢若珊:結婚記得給我發請帖。
鄭書意:好的,不會忘記你的。
鄭書意回完畢若珊消息的時候,車正開向大路。
她抬起頭,看了一眼駕駛座的時宴,正想說什麼,時宴的手機就響了起來。
鄭書意只好收了手機,低頭看手指。
窗外的綠植路燈飛速後退,車速很快,時宴看著路,恍若沒有聽到手機鈴聲,任由它響鈴。
「那個……」
等了一會兒,鄭書意手指蠢蠢欲動,指了指放在中控台的手機,「你電話一直在響誒,你要是沒空接的話,那我……」
時宴抬了抬眉梢,隨口接道:「我外甥女。」
鄭書意話鋒一轉:「就幫你掛了吧。」
「……」
時宴偏了偏頭,輕飄飄地看了鄭書意一眼。
鄭書意一臉坦然,還眨了眨眼睛。
時宴不動聲色地打量她,說道:「你好像對我外甥女很有意見?」
「怎麼會呢?」鄭書意笑著別開臉,看向車窗,「我都不認識你外甥女,怎麼會對她有意見呢?而且你的外甥女,一定跟你一樣好看吧?我向來最喜歡長得好看的人了。」
時宴輕哂了聲,正好停在紅路燈路口,撈起了電話。
「嗯。」
「隨你。」
時宴就說了三個字,電話那頭的秦時月卻像是得到了強有力的支撐,一下子更堅定了自己的想法。
事情是這樣的。
她第一次給時宴打電話時,「車禍」現場已經有了不少圍觀的人。
本來秦時月是真的挺害怕的,第一次遇見這種事情,腦子也轉不過來,整個人被緊張慌亂的情緒淹沒,以為自己撞死人了,已經能夠預見自己的下半生要活在這件事的陰影里。
當時老大爺躺在地上,捂著自己的腿和肚子痛苦的呻吟,秦時月手足無措蹲在他旁邊問:「怎麼回事?我就倒個車怎麼撞到你了?」
老大爺只管嗷嗷叫,秦時月又慌亂地拿出手機,「救護車、救護車呢?交警呢?」
她正要把電話撥出去,老大爺一手拍掉她的手機,說道:「我不去醫院!我進醫院就不能呼吸,你、你給我五千塊,這事兒咱們私了了!」
秦時月懵在原地,半天回不過神。
直到有圍觀的路人嘀嘀咕咕一陣,然後插話道:「怕不是看小姑娘你開幾千萬的跑車,故意來碰瓷了。」
秦時月一愣,張了張嘴,似乎明白了什麼。
——
所以陳盛接到時宴的通知趕到現場時,畫面就跟他想像中不一樣。
本以為秦時月會可憐巴巴地躲在車裡,等著他來解救,結果人家好好地站在台階上,一手拎著她的愛馬仕,一手指著地上的老大爺,指甲上的亮片比路燈還閃。
「不可能!你休想!」
「對,本小姐有的是錢怎麼了,但你休想從我這裡訛詐一分錢!」
「還五千?!五毛錢都別想!」
「本小姐願意花錢的時候花五百萬買垃圾都不眨眼,但你想訛本小姐五千塊?!做夢吧你!」
「隨便你報警!我今天就跟你死磕!」
陳盛頭疼,揉了揉太陽穴,想說五千塊而已,打發打發得了,可秦時月偏偏攔著不讓。
「憑什麼給他啊?!一分錢都不給!我們家的錢又不是天上掉下來的!」
秦時月倔強起來,陳盛是真的拗不過她,偏偏電話打到時宴那邊去,時宴的態度還是依著她的。
那陳盛無法,便只能陪著折騰。
——
第二天早上,夜裡下過雨,地面未乾,空氣裡帶著濕冷的氣息。
加上臨近元旦假期,所有人都無心工作,整個寫字樓里都瀰漫著一股躁動感。
快十二點了,秦時月才拖著沉重的步伐踩進公司。
還沒到工位,便被人事處主管攔下來訓了一通。
而她臉上寫滿了疲憊,眼睛都快睜不開了,活脫脫一副站著就能睡著的模樣,對於人事主管的話也是左耳朵進右耳朵出,敷衍地「嗯嗯哦哦」應著。
所有人都知道今天人事主管心情不好,眼看著要發脾氣了,鄭書意連忙過去把人拉走。
「我說她我說她。」鄭書意把人拉住往身後拽,又指指後面的茶水間,「陳姐你等的熱水開了。」
主管給鄭書意個面子,便不再說什麼,蹬蹬蹬地踩著高跟鞋走了。
秦時月隨著鄭書意回到工位,把包一丟就趴桌子上睡覺。
鄭書意不解地戳了戳她的頭:「你昨晚偷牛去了?一個月遲到八次,是真不想過實習期了吧?」
「別提了。」秦時月猛然抬頭,雙眼空洞無神,「我昨天在交管所折騰到兩點多才回家。」
鄭書意問:「怎麼了?」
秦時月大致把事情經過講了,聽得四周的同事都不知道一時該怎麼評價。
只能說,人家有錢,或許是有道理的。
不樂意花的錢,那是一分也別想從她手裡摳走。
眾同事散去,鄭書意才低聲說:「你該跟我說一聲的,提前請個假,也免得挨罵。」
秦時月揉了揉臉,長嘆一口氣,「對哦,下次再被碰瓷我先跟你請假。」
鄭書意:「……」
倒也不必這麼咒自己。
「那你爸媽呢?」鄭書意問,「沒來幫忙啊?」
「我爸媽都在國外呢。」秦時月耷拉著眉眼,聲音越來越無力,還帶了點委屈,「我舅舅也不來管我。」
「太過分了吧!」
鄭書意想著,秦時月雖然嬌氣了點,但小姑娘遇到這種事情還是很害怕的,沒個長輩坐鎮的感覺她能理解,簡直感覺天都塌了,「怎麼也該去一趟啊,不然人家看你一個小姑娘就指著欺負你了,這當的什么舅舅啊,真是的……」
秦時月冷哼了聲,「可能是被小妖精纏著吧。」
呵,男人。
「那就更過分了。」鄭書意也嘀咕,「有什麼能比自己親外甥女重要?這放古代,那就是被禍國禍民的妖姬迷得暈頭轉向的昏君。」
說完,秦時月沒有回應,已經趴著睡了過去。
——
午後的時光在綿綿睡意中被拉得漫長又閒散。
鄭書意也在桌上趴了一會兒,沒有睡意,一動不動地看著面前的手機。
實在無聊,她打開微信,點進時宴的聊天框,發了個毫無意義的表情包。
沒想到很快,時宴居然回復了。
時宴:機場。
鄭書意:嗯??
時宴:我在機場。
鄭書意:去哪兒啊?
時宴:美國。
鄭書意莫名有些失落,長長地嘆了口氣,無意識地打了幾個字。
鄭書意:那你什麼時候回來?
時宴:怎麼?
鄭書意想都沒想,就打了四個字過去。
鄭書意:想你了呀。
一大片小星星從手機屏幕上墜落,並不逼真,特效甚至有些廉價。
時宴卻看著手機,亮晶晶的星星在眸子裡閃爍,直至慢慢消失。
鄭書意:誒?有小星星?
鄭書意:我再試試。
「要起飛了。」
陳盛突然在他耳邊提醒。
「嗯。」
時宴鬆了松領帶,最後看了一眼手機。
鄭書意:想你了。
鄭書意:真的有!
一片小星星再次綴滿屏幕。
他無聲的笑了下。
——
鬆散的節前工作日不緊不慢又無聊地過去,到了最後一天,已經不少人提前請假出門遊玩。
鄭書意是公司里走得最晚的一批人。
她沒有出去旅遊的計劃,倒是畢若珊提前跟她約好了,這三天假期來江城找她。
到了五點,鄭書意才收拾東西前往江城國際機場接機。
這種節氣,機場總是格外擁擠,連接機口也人山人海。
恰好飛機延誤了一會兒,鄭書意找了個角落站著,端著杯熱可可,一遍遍地看航班信息。
等到天快黑了,畢若珊終於拖著行李箱走出來。
兩人遠遠地就揮手,一路跑向對方,都沒急著走,站在機場就嘰嘰喳喳地聊了起來。
直到一波又一波的旅客湧出來,兩人才回神般往外走。
「先把行李放我家裡去。」鄭書意興奮地說,「然後我們去吃大學外面那家火鍋。」
「好好好!幾年沒吃到了,可饞死我了。」
兩人走得飛快,但到到達層的計程車停車點時,還是被排隊的人數給驚住。
「怎麼這麼多人?」
鄭書意一眼望過去,一片人頭黑壓壓的,預計至少得等四五十分鐘。
「無語,真的無語。」畢若珊叉著腰,「這些成雙成對的大過節的在家滾床單不好嗎?一個個地出來湊什麼熱鬧。」
四周人來人往,鄭書意瞥了畢若珊一眼,默默咬了咬吸管。
說起情侶,畢若珊突然想起什麼,問道:「對了,你的大事業進度如何了?」
鄭書意:「什麼?」
畢若珊:「小三的舅舅啊!」
「他啊……」
畢若珊一說起來,鄭書意仔細回想,時宴應該已經走了一周了,怪不得她覺得最近的日子尤其漫長。
鄭書意看著夜空,有亮著燈的飛機正在緩緩飛來。
「去美國了,應該今天回來吧。」
「誰問你他在哪啊,我問你什麼進度了。」
鄭書意認真去想這個問題。
幾秒後,她皺了皺眉。
「難說。」
兩人又在隊伍里嘰嘰喳喳了一陣。
鄭書意手裡的熱可可喝完了,離開隊伍走向垃圾桶。
丟了杯子,一抬頭,目光被遠處國際到達出口的人影吸引住。
時宴似乎也有感應一般,停下腳步,朝這邊看過來。
——
十分鐘後,司機幫忙把畢若珊的行李箱放進後備箱。
而畢若珊站在這輛勞斯萊斯旁邊,有些忐忑,有些緊張。
她看了眼坐在后座的時宴,又看了眼鄭書意,非常懂事地坐上了副駕駛。
「陳助理呢?」鄭書意沒話找話,「他沒跟你一起回來啊?」
鄭書意想著,時宴出國是公事,那陳盛跟著也一起的。
見他一個人回來了,倒是有些奇怪。
時宴看了她一眼,「怎麼,想他了?」
鄭書意:?
車裡氣氛突然沉了下來。
鄭書意的手機適時地滴滴兩聲。
她打開看,是前排的畢若珊給她發的消息。
畢若珊:你愣著幹什麼?!
畢若珊:他在吃醋!
畢若珊:吃飛醋!你感覺不到嗎?!
鄭書意抬頭,和後視鏡里的畢若珊對視片刻,意味深長地眨了眨眼睛。
她慢悠悠地轉過頭,手指攪動著髮絲,問道:「你吃醋了呀?」
畢若珊:「…………」
什麼叫硬撩?
這就是教科書一般的答案。
果不其然,時宴無聲哂笑,畢若珊心如死水。
畢若珊:姐妹,這你他媽能搞到手,我當場剁頭。
鄭書意也瞬間清醒。
又大意了。
時宴這個人,可是千萬不能戳破他的。
車裡的沉默似乎要無限蔓延下去。
好在畢若珊是個受不了尷尬的人,上大學那會兒就是氣氛組組長,不論多陌生的人她也能一秒聊嗨。
更何況她本身也是財經新聞專業出身,現在雖然沒有做這一行,但還時不時關注著行業動向,隨隨便便就找了個話題跟時宴聊了起來。
一開始鄭書意還有些擔心,畢若珊這麼熱情,要是冷場了,那就太尷尬了。
但時宴今天心情似乎還不錯,對畢若珊的回應雖然算不上多熱情,但比起平時那副能只說一個字就絕不說兩個字的模樣,已經好多了。
而畢若珊是一個非常妙的人,非常懂如何把話題扯到鄭書意身上,讓她參與度最高,於是怎麼也算有來有往地聊了一路。
夜裡八點,車停在小區門口。
畢若珊不好意思只睜眼看著人家司機幫她搬行李,於是早就下車走到後備箱處連連道謝。
鄭書意慢悠悠地解了安全帶,正要下車,手腕突然被人從後面抓住。
她開門的動作停下,回過頭。
「你怎麼不早說你朋友過來了?」
時宴看著她,聲音很低,像撓痒痒一般拂過鄭書意耳邊。
她倏地愣住。
車裡光線昏暗,也安靜,畢若珊和司機道謝的聲音被隔絕在外。
鄭書意:「嗯?」
突然,車後傳來後備箱關上的聲音。
時宴鬆開手,別開了臉,看著手機。
「沒事,回去吧。」
——
今晚的風特別刺骨,但並不影響人們出來過節的興致。
即便是小區門口也比平常熱鬧,小攤販全都出來了,還有不少賣氣球、彩燈發箍的。
情侶戀人一路卿卿我我,也有不少小孩子出來玩,蹦蹦跳跳地,跨年的氣氛已經提前充斥著這座城市。
畢若珊搬下了行李箱,和鄭書意站在路邊。
司機回到駕駛座,車慢慢啟動。
畢若珊熱情到底,對著后座揮手,笑道:「麻煩時總了,今天車多,路上注意安全!」
說完,她扯了一下正在發呆的鄭書意。
這一動,鄭書意回神,車窗里時宴模糊的身影在她眼裡逐漸清晰。
也是這一刻,她終於反應過來,時宴剛剛那句話是什麼意思。
於是,她迎著風一笑,朝他揮了揮手,隨後,十分做作地了一個飛吻。
畢若珊:「……」
她的笑容僵在嘴邊,用力扯鄭書意的衣角。
「姐妹,姐妹,過分了啊,太浮誇了啊,收一收求你了。」
「有嗎?」鄭書意摸了摸臉,看著時宴的車漸漸遠去,「還好吧。」
車窗緩緩升了上去,走馬燈一般倒映著路邊萬物。
而鄭書意做作的身影像刻在玻璃上一般,久久不散。
光影閃過,時宴看著車窗,倏地垂眸輕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