嵬名安惠嘆息道:「陛下,金國真的沒了。剛接到最新傳回的消息,完顏杲糾集了完顏宗弼和完顏闍母,帶著軍隊反攻完顏昌。」
李乾順瞬間做了腦補,迫切問道:「難道完顏杲殺了完顏昌,宋人又殺了完顏杲?」
「不是!」
嵬名安惠搖頭回答。
李乾順急了,問道:「到底怎麼回事,老師別賣關子了。」
嵬名安惠心中腹誹。
他哪裡賣了關子,分明是李乾順一直插嘴。
嵬名安惠弓著背,解釋道:「陛下,這件事情的起因,是完顏杲反攻完顏昌,已經殺到了上京城。」
「完顏昌不敵完顏杲,派人向宋人求助,岳飛和王彥帶兵殺入金國境內。」
「完顏杲和岳飛交戰不敵,身死被殺。」
「完顏宗弼、完顏闍母也相繼身死。」
「岳飛幫助完顏昌取得了勝利後,完顏婁室突然發動兵變殺了完顏昌,再帶著人歸順大宋,徹底成為宋國的一份子了。」
大體的情況闡述完,嵬名安惠說道:「老臣認為,完顏婁室殺完顏昌的事情,絕對有陰謀,可是事情發生了,再追究也無濟於事了。」
李乾順咽下一口唾沫,頓時口乾舌燥。
金國沒了!
他想要聯合完顏昌,一起抗衡趙桓的計劃,也就隨之落空。
單靠西夏國本身,擋不住宋人。
就算再加上耶律大石,要抵擋大宋的攻勢,那也是極為艱難的。
李乾順只覺得心頭無比的煩悶,看了看嵬名安惠,又看了看李仁忠,嘆息道:「大宋真正崛起了,已經是有了磅礴大勢,不可阻攔,我們怎麼辦?」
嵬名安惠正色道:「陛下,我們已經向趙桓稱臣,割讓歲幣,趙桓自詡天朝上國的皇帝,不可能直接殺來的。」
「比如這一次滅金。」
「不是趙桓主動覆滅金國,是完顏杲和完顏昌內鬥,讓趙桓有了策反的機會。臣斷定是趙桓策反了完顏婁室,又藉助上京之戰,殺了完顏杲和完顏昌。」
「如此,才有完顏婁室的歸順。」
「趙桓還是要臉的。」
「恰是如此,擱在咱們自己的身上,只要我西夏老老實實的,一副虔誠姿態,絕對沒有任何逾越,趙桓就沒有出兵的機會。」
嵬名安惠正色道:「關鍵是我們自己不能亂,絕不能內鬥,讓趙桓有策反自己人的機會。」
「對,對,對!」
李乾順接連點頭,一臉贊同神情。
先自保。
先穩住自身的局勢。
只要這一步完成了,趙桓沒有出兵的機會,他就有蟄伏的機會。
人到了高位,尤其少年得志,極容易飄了。一個人說趙桓是聖明無雙的,兩個人說趙桓是聖明無雙的,當所有人都這麼說,趙桓就會改變的,進而徹底失去智慧。
人失去了智慧,距離敗亡就不遠了。
李乾順心中一番自我建設後,迅速道:「老師的分析,朕知道了。接下來,朕會處理好內部的事情,保證我們西夏不能分裂。前車之鑑,不能不引以為戒啊。」
嵬名安惠道:「陛下聖明!」
李仁忠主動道:「陛下,我們是否還聯絡耶律大石呢?」
「不聯絡了!」
李乾順搖頭拒絕。
現如今局勢下,繼續和耶律大石攪和在一起,很容易被滅掉。
如今,一點理由都不能給趙桓。
否則下一次覲見趙桓,萬一是因為左腳先邁入大殿,因此被趙桓針對,豈不是虧大了。
嵬名安惠沉聲道:「陛下要穩住趙桓,老臣還有一個策略。」
李乾順問道:「什麼策略?」
嵬名安惠回答道:「陛下膝下的庶長子,已經快成年了。自皇后薨逝,太子早夭,後位空懸,東宮無主。」
「如今要向趙桓表示誠意,為什麼不冊立庶長子為太子呢?」
「再以陛下的名義,讓太子帶著使團去東京城覲見趙桓,願意常住東京城,安趙桓的心。」
嵬名安惠解釋道:「陛下做到了這個地步,趙桓總沒有理由輕啟戰端吧?」
「妙,妙啊!」
李乾順眼前一亮,讚許道:「都說家有一老,如有一寶,朕有老師,便是如此啊。傳旨,冊立庶長子李仁義為太子,授太子金印、蟒袍。」
「陛下聖明!」
嵬名安惠高聲回答。
李仁忠也表態道:「陛下聖明!」
對所有人來說,並不覺得李仁義一個庶子去東京城有什麼不行的。
能為西夏國付出,是李仁義的機會。
「報!」
一名太監又急匆匆的進來,來到了殿內跪在地上,行禮道:「啟奏陛下,完顏宗翰到了皇城外,代表金國求見。」
李乾順驚訝道:「完顏宗翰竟然逃出來了。」
在他的信息中,不知道完顏宗翰去了耶律大石的地盤求助,如今只認為完顏宗翰是來聯合的。
如果是金國沒覆滅,李乾順自然願意聯合結盟。
如今,李乾順沒有半點心思。
他心中思索一會兒後,微笑道:「完顏宗翰來了,這是機會啊,咱們把完顏宗翰拿下,讓太子帶著這個禮物去東京城覲見。」
嵬名安惠也明白這個安排的好處,贊同道:「陛下的安排極好,臣也願意再去一趟東京,試探趙桓的反應。」
李乾順說道:「辛苦老師了。」
話鋒一轉,李乾順吩咐道:「來人,傳完顏宗翰覲見。」
太監去傳旨,嵬名安惠、李仁忠都靜靜等待著。
沒過多久,完顏宗翰風塵僕僕的走了進來,抱拳道:「金國使臣完顏宗翰,拜見西夏皇帝陛下。」
李乾順試探道:「你是剛從金國跑來的嗎?」
「不是!」
完顏宗翰搖頭道:「我剛從耶律大石那裡來。」
李乾順一瞬間就明白了,完顏宗翰還不知道金國內部發生的變化,他沉聲:「你去見了耶律大石,莫非說服了耶律大石出兵對抗宋人?」
「沒有!」
完顏宗翰一臉失望神情,表態道:「皇帝陛下,就算耶律大石不出面,可是,有西夏和我金國的聯合,也足以抗衡趙桓了。」
「兵不在多,在精。」
「西夏國和我金國的精銳聯合,只要是心往一處想,勁兒往一處使,就一定能擋住趙桓的進攻。」
完顏宗翰正色道:「我們雙方的聯合,一定會擋住趙桓。」
李乾順卻突然道:「可惜了!」
完顏宗翰聽得雲裡霧裡的,問道:「什麼可惜了?」
李乾順說道:「金國已經滅了,現在歸順了大宋,你想要聯合我西夏,沒有這個可能了,所以朕說可惜。」
轟!!
完顏宗翰仿佛遭到了雷擊,腦中一片空白,出現了短暫的失神。
好半晌後,完顏宗翰才回過神。
他身體輕微的顫抖著,咬牙道:「不可能,絕對不可能。我金國抵禦遼國,兒郎善戰,怎麼可能直接落敗呢?」
李乾順說道:「事實就是如此。」
完顏宗翰問道:「到底怎麼回事,怎麼就突然滅國了。」
李乾順看著可憐巴巴的完顏宗翰,並沒有多少幸災樂禍,反而有種兔死狐悲的感覺。
金國滅了,西夏風雨飄搖,能堅持多長時間呢?
李乾順沒有賣關子,直接說了完顏杲殺回去,卻遇到宋軍介入,以及完顏婁室兵變殺了完顏昌,再投降大宋的事情。
李乾順沉聲道:「完顏宗翰,金國已經沒了,你現在是亡國之人。」
完顏宗翰一顆心拔涼拔涼的。
可是,他畢竟是驍將,心智堅韌,迅速就調整了心態,高聲道:「皇帝陛下,金國滅了,下一個恐怕就是你們西夏了。」
「有金國,就有西夏。」
「沒有金國,就獨木難支。」
「懇請皇帝陛下,能夠給我一定的支持,讓我帶著一批錢財回金國去,我要召集有志之士,再一次和宋人抗爭到底。」
完顏宗翰弓著背,行禮道:「請您支持!」
李乾順搖頭道:「不,你留下最好。放了你,萬一消息走漏,被大宋皇帝追究,我如何面對大宋皇帝的怒火呢?」
「來人,拿下完顏宗翰!」
一聲令下,殿內的士兵衝出來,直撲完顏宗翰去。
完顏宗翰要反抗,奈何他是一個人,力量有限,反觀李乾順派來的人,都是宮中的精銳,三兩下就控制了完顏宗翰,把完顏宗翰反手扣住,且跪在了地上。
完顏宗翰咆哮道:「李乾順,你真是丟盡了一國皇帝的臉。趙桓強勢,你不想著抵禦,不想著抗衡,反而要屈從趙桓。」
「你今天屈服了,趙桓的實力越來越強,你的國力越來越弱,最後,你必敗無疑。」
「李乾順,你枉為皇帝。」
「李乾順,你是個廢物。」
咆哮聲從完顏宗翰的口中傳來,他不斷的掙扎,卻無濟於事。
李乾順審視著完顏宗翰,說道:「你的話,朕何嘗不知道呢?奈何大勢如此,現如今只能蟄伏求全了。」
「拖下去!」
李乾順吩咐一聲,又囑咐士兵必須看好了完顏宗翰,絕對不能讓完顏宗翰跑了,也不能讓完顏宗翰死了。
李乾順看向嵬名安惠,迅速道:「老師,你儘快起程去東京城。」
「老臣領命!」
嵬名安惠答應後轉身離開了。
大殿內,只剩下了李乾順和李仁忠君臣二人。
李乾順正色道:「仁忠,局勢不妙,你我君臣要勠力同心,要準備一戰。我們現在蟄伏,卻也要做好最壞的打算。」
李仁忠道:「請陛下放心,臣會安排的。」
李乾順擺了擺手,李仁忠才轉身退下,去安排宮中的事情。
在李仁忠退下後,李乾順一個人枯坐在殿內,長長的嘆息一聲,內心卻充斥著無盡的恐慌和無助。
大勢碾壓下,太無奈了。
太難辦了。
李乾順是無助無奈,他的兒子李仁義卻徹底慌了。
他接到冊封的詔書,知道自己成為太子的時候,是無比的狂喜,因為他一個庶出的長子,母親只是一個宮女出身,沒有半點的背景,一輩子都不可能當太子的,也不可能掌權的。
他的未來,也就是靠未來的皇帝施捨,給一點權勢。
現如今,他卻成了太子。
只是李仁義驚喜過後,轉眼又得到了一道聖旨,皇帝讓他作為質子,去大宋東京城覲見大宋皇帝,還要留在大宋。
李仁義徹底慌了,再無一點歡喜和愉悅。
李仁義不想去,想要去見李乾順,請求李乾順收回成命。只是他剛走出自己的王府,最後又停下了,因為李乾順一向是乾綱獨斷。
他如果拒絕去東京城,觸怒了李乾順後,恐怕現在就要被殺。
最終,李仁義還是接受了,老老實實和嵬名安惠去東京城,準備覲見趙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