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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5章 罪己詔

2024-12-04 15:01:55 作者: 猶魚絲
  黥面刺字對於受刑者施予的傷害,大於肉體刑罰,施加於身體的明顯部位,無法掩飾,他對犯人的精神與心理傷害,是永久無法磨滅的。

  大周朝已鮮有刺字刑罰,只有少數謀反叛逆者的家屬才會刺字,縱觀大周二百多年大統,刺字刑罰屈指可數。

  福王爺還要阻止:「皇上……」

  按律宗親子弟犯罪,或圈禁宗人府,或直接賜死……

  齊晟看向他:「朕貴為天子,宗室原是太祖、成祖之血脈,與朕同根同源,本該擁護朕,是最堅實的後盾,朕自登基之後,於宗室多有優待,對宗室子弟多有提拔,相比大周朝歷代皇帝,朕對宗室的寬仁,世人有目共睹,朕為了鼓勵宗室子弟上進,特恩開了數科,但你們,卻視皇恩如等閒,私造,私運,私販……」

  福王爺不說話了。

  隆盛行那一筆一筆的交易帳目,簡直觸目驚心,織造局二十年來,近六成的利,全通過隆盛行,落入他人之手……

  「朕剛登基那些年,國庫虧空難補,可你們,」齊晟看向早已倒在地上,面如死灰的隆郡王,「定是站在家中寶庫面前,看著寶庫里堆積成山的銀錢,大笑高呼——朝廷無我富!」

  滿朝上下一片死寂。

  「朕登基二十年,不曾選秀,宮中一應用度較先帝時不足其一成,朕與皇后縮減宮中開支,勸課農桑,為文武百官,為天下萬民做表范,欲予天下人福澤。」

  「你們在吸朕的血,對朕的百姓敲骨吸髓,使我百姓身無脂油,面無膏色。」

  「爾食爾祿,民脂民膏,下民易虐,上天難欺。」

  齊晟拔高了聲量:「這十六銘文,就刻石立於各衙甬道中,建亭以護,故有「戒石亭」,作為官場箴規,即抬頭可見,以警惕各級官員,秉公辦事,若徇私枉法,魚肉百姓,當天理不容。」

  「你們——」

  「都忘了嗎?」

  齊晟大聲詰問,浩蕩的聲音在大殿下迴蕩開來,久久不絕。

  他目光環視站了滿殿的大臣,身為一國天子,身坐高堂,可他沒有讀心術,沒有神之偉力,他只是凡夫俗子,當他居高臨下,俯瞰滿殿大臣時,往往連誰忠誰奸也分不清楚。

  很多時候,他以為的忠,實則包藏禍心。

  他以為的奸,是真正忠君堅烈之人。

  甚至有時候,忠也會變奸,奸也會變忠。

  他唯一能做的,便只能平衡朝局,進一步加強對朝廷的控制,只有如此,才能震懾朝臣,使奸不敢行大惡,使忠能夠盡忠職守,為天下萬民謀福祉,使百姓得以安居,使天下得以太平。

  「朕自登基以來,恃先聖垂貽景福,守成二十載,仰惟列聖家法,以敬天法祖,勤政愛民為本,自維薄德,敢不朝乾夕惕,惟日孜孜。二十年來,稟承懿訓,勤求上理,行止無虧……」

  「朕尚且不敢忘……你們何敢違逆聖意?」

  「啊!」

  文武大臣們也都惶恐不已:「皇上請息怒。」

  齊晟抬腿上了台階,走到龍案前:「三司法繼續審理,有關隆盛行的案件詳情,及鄭氏夫妻,鄭玉庭的冤情,江家滅門慘案,查實鄭玉庭敲登聞鼓狀告浙江都司,杭州織造衙門,織造局,桐廬知縣及一干人等的罪行,所涉官員,一律打入大理寺詔獄,家眷全部收押,候審。」


  「朕登基二十載,也該整飭吏治了。」

  他聲音沉沉地,每一個字眼兒,皆是放在唇齒間咀嚼了之後,再吐出,透了一股駭人的凶意。

  「也該世人知曉,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他笑了一下,「這天下,是朕的天下!」

  朝堂上,又是一陣冗長的靜默。

  輕描淡寫的幾句話,只透了一個意思,地方官員也該洗地了,這應該是今上登基之後,第二樁血案了吧!

  也對!

  先帝不作為,致朝綱敗壞,吏治崩毀,皇上剛登基之時,政令不出紫禁城,太后垂簾聽政,代行皇令,也是常有的事。

  後來尤大人要死諫,也是小打小鬧了一場,才勉強讓皇上在太后的掣肘下,撕了門縫一樣的缺口。

  皇上在太后黨的掣肘之下如履薄冰,親政之後,這種情況才好一些,可饒是如此,齊王北伐之際,還險些被太后黨算計敗亡。

  蕭關一役針對的是,中下層的勛貴武臣。

  而隆盛行的案子,實在太駭人聽聞了,參與者不光有武將,還有地方文官,估計整個浙江,除了一些清流外,或參與其中,或知情不報,或袖手旁觀,或助紂為虐……總之沒一個無辜的。

  這是皇上進一步清除太后黨,插手東南沿海防務的機會,皇上定不會善罷甘休,三法司如果查出來的東西,不能讓皇上滿意,頭上的烏紗帽兒估計也要不保了。

  ……

  持續了一天一夜的朝會,第二天上午終於散了。

  沈岐一腳深,一腳淺地出了宮,剛回到府里,連一口熱茶還沒來得及喝,宮裡便又有消息傳出。

  皇上下了罪己詔。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

  朕以涼德藐躬,恃先聖垂貽景福,二十年於茲矣。自登基以來,紀綱法度、用人施政,未能效法太祖、成祖之高瞻遠矚,因循守舊,苟安目前,以致國治未臻,民生未遂,是朕之罪一也。

  朕夙性好高傲,不能虛己延納,聽取臣意,用人大弊,引背逆之奸臣,禍亂朝綱,誤國家之軍機,是朕罪一也。

  設官分職,惟德是用,當明獎罰,不應忽視,朕於廷臣中,明知其品德不肖,卻未曾罷免、訓斥,懲罰,對其人姑息縱容,如原新樂侯,朕明其偏私躁忌,乃容其久任政地,釀下蕭關糧草案如斯禍事,此為朕不德,乃一罪也。

  朕性散漫,常圖安逸,多仰太后輔佐朕躬,以致與廷臣聽政稀疏,君臣情誼阻塞,以致臣士緘然,不肯進言,朕視聽閉塞,不知百姓罔苦,是朕之罪一也。

  宗室諸王子弟等,皆系太祖、成祖子孫。朕優容姑息,鮮以管束,令其反生詭厭,致營私作弊,更逾往時,貪禍朝綱,是朕之罪一也。

  ……

  朕既知過,每自尅責生悔,乃徒尚虛文,未能改過,以致過端日積,愆戾逾多,朝中弊端堆積,冰凍三尺,是朕之罪一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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