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節第二日,科考舞弊案也有了定論。
主考、同考一律腰斬,家產籍沒,父母、兄弟、妻子流放二千里,子孫後代,永不敘用。
受牽連的官員,處斬一十八人,流放二十餘人,子孫後代,永不敘用。
參與舞弊的考生,包括沈君彥在內,杖責三十,牢刑五年,子侄三代,不允參加科考,不敘用。
消息傳進鎮北侯府里,陳錦若又是一通號哭,嚷嚷要找老夫人。
老夫人沒見她,卻讓胡嬤嬤拿了兩千兩銀票給了陳錦若,這應當是她這個祖母,對嫡長孫最後的仁慈了。
陳錦若去刑部大牢上下打點,探望沈君彥。
希望沈君彥在大牢里能夠好過一些。
與此同時,禮部張貼了榜文,於五月十二日,會試重考,六月初九殿試。
科考舞弊的陰雲終於散了。
參加會試的考生們,一個個聚在禮部衙門高呼皇上英明,顯國公路過禮部,心情顯得十分凝重。
隆盛行一案、科考舞弊案,令皇上掙脫了太后黨的掣肘,盡得了民心,還取得了士夫清流的擁躉,已經有了明君聖主的威名。
陳公甫徹查科考舞弊,沒把矛頭指向顯國公府,卻截斷了太后黨從科舉之中截取人才,壯大朋黨勢力的途徑。
太后黨已然失去了對朝堂的掌控力。
最令人憂心的還是軍機房。
慶國公不願摻和他和齊王之間的爭鬥,這些日子一直稱病在家,一些小貴族已經聯合在一起,多次向武陽侯施壓。
甘隴地方衛所數萬軍士,聯合在一起反抗地方將吏、長官。
這也導致一些原本願意支持顯國公,對皇上施壓,想令皇上解散軍機房的勛貴,紛紛轉變了立場。
武陽侯頂不住壓力,已經處置了十幾個占種、侵奪嚴重的將軍,上百個下屋的將吏、長官,仍無法平息衛所風波。
歷年來因為占種、侵奪,鬧出來的冤假錯案,一樁樁地浮出水面,送進了軍機房,搬上了朝堂……
令人觸目驚心。
事情進展到了這一步,是勛貴們也所料未及,現在就是想聯合起來向皇上施壓,散軍機房,也不可能了。
一個個驚得面如土色,老老實實配合軍機房下達的相關整改條目,只希望儘快將軍屯這事糊弄過去。
而軍機房也藉機加強了對衛所的掌控力。
已經沒人再站出來為武陽侯開脫說話,勛貴們反而紛紛跳出來指責武陽侯,擺明了想助皇上扳倒武陽侯,以平息軍屯一案的干係。
前軍衙門已經有幾個官員,受到了牽連。
他已然失去對前軍衙門的掌控。
「隆盛行結案後,康郡王補了原隆郡王,左軍衙門都督僉事一職,顯國公府對左軍衙門的掌控,已然減弱了,浙江都司那邊,胡輝廣也壓不住柳老將軍,柳老將軍甫一去了浙江,就招安了一支海上義匪,剿匪立了功。」
顯國公手裡盤著核桃,臉色有些難看。
身邊的隨從也是十分憂心:「也是沒辦法的事,柳家當年就是海防衛剿倭滅匪的主力,如今柳家人重回海防衛,便如蛟龍入海。」
柳老將軍的妻子,就是義匪出身,因著這份關係,柳家在海上的威能可比胡輝廣要強。
柳老將軍甫一去了浙江,就有義匪主動聯絡,不僅接受了朝廷的招安,還有義匪主動提供海盜的資料,在海上配合、協助柳老將軍滅匪練兵,以此立功。
柳老將軍手底下,已經有一支可以作戰的水師。
顯國公臉色凝重:「近來,倭寇有大肆進犯的苗頭,想來柳老將軍很快就能借剿倭立功了,屆時海防衛就不再是顯國公府隻手遮天了。」
他沒懷疑過柳家會打敗仗。
柳老將軍擅水戰,第三子入了龍江船廠,家中有改造戰船的傳承,聽說兒子孫子,有好幾個都是難得的將才,也是頭幾年被顯國公壓制,堵死了晉升的路子,沒辦法出頭,加之柳家在海防衛的名望,還有那麼多義匪相幫……
他都不知道柳家要怎麼輸。
隆盛行一案,對顯國公府的打擊實在太重了,齊雍靠著岳家的裙帶關係,一腳摻進了海防衛。
思及至此,顯國公一陣氣怒:「不過是靠女人,這才壓制了顯國公府……」
齊王若沒有保皇黨的支持,單軍機房就無法成立。
柳老將軍能補了浙江都指揮同知,並剿倭參將,也是保皇黨在從中出力。
單靠齊王是絕對不能成功。
保皇黨願意幫齊王,那也是看在鎮北侯府的面子,說白了根源還在沈家大小姐沈昭嬑的頭上。
前軍衙門已經失去了掌控。
對左軍衙門的掌控,也因康郡王削弱了。
海防衛是顯國公府的根基所在,也因柳老將軍漸漸開始脫離掌控……
不能再坐以待斃了。
「小冊子還沒找到嗎?」顯國公蹙眉問了身邊的隨從。
隨從搖搖頭:「埋在大理寺監牢的幾個眼線,被唐進堯抓獲之後,齊知平就被單獨關押,無法從齊知平口中得知小冊子的具體位置,府里派了不少密探,去齊知平名下的產業進行刺探,沒能找到冊子。」
顯國公臉色微沉:「這就有些難辦了。」
隨從深以為然。
「太后黨被蕭關糧草案、隆盛行一案、屯田案、科考舞弊案,連續削弱,已經無法與齊王正面相抗,齊王倒顯的意圖昭然若揭,真到了生死存亡的時候,就必須孤注一擲。」
說到後面,顯國公的聲音輕得,就像從喉嚨里發出來的氣音,只有身邊的隨從才能聽到。
隨從目光平靜。
太后黨把持朝政四十餘年,自從皇上親政之後,顯國公府就在利用隆盛行,悄悄扶持成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