暉州有座極高的裊音山,日照充足,卻也土質濕潤。
山上長著一種美麗至極的花。其花大而色艷,山下少見。
梁雁冰有一次無意發現那花的果實及果實殼都能止疼,便弄了些回去入藥。結果各種搗鼓,加入了幾味別的藥材,就弄出了一種真正止疼的藥。
那藥服下後,就跟睡著了一樣。就算在人身上劃一刀,他都沒知覺。
時安夏點頭,眼睛亮了,「對,我夫君說的就是這種藥。」
梁雁冰沉吟片刻,「但這藥吧,好也不好。用得不恰當,很可能人就醒不過來了。就算是我,也不保證能控制得萬無一失啊,公主還請三思。」
時安夏眼巴巴的,「一點把握都沒有嗎?」
她前世就知高夫人醫術了得,卻也並未聽過她有這種神藥,可見此藥確實不是能隨意拿出來用的。
梁雁冰從第一眼看到時安夏時,就覺得此女有著不同於她年紀一般的深沉。
直到這時,才又覺得她仍是個患得患失的小姑娘,心裡竟升起一種不忍拂她意的溫柔,「不如公主再給臣婦一些時日,讓臣婦繼續多加研製,待到更有把握時再行用藥可好?」
時安夏想著,這麼多年已經過了,也不急於這一時。只要阿娘不再受苦,等一等也無妨。
況且現在西月和南雁把阿娘照顧得無微不至,她也放心不少。
她點點頭,答應下來,「那就拜託安國夫人了。」說完,她將桌上一個盒子遞給梁雁冰,「無論成與不成,這個恩情我都記下了。一點小小心意,還望安國夫人笑納。」
梁雁冰忙道,「不必不必。這就是舉手之勞。」
時安夏微微一笑,親手將盒子揭開,「您先看看再說?」
隨著木盒打開,裡頭赫然是一本典籍。安國夫人面色一變,驚呼道,「《絡圖秘要》!公主怎有《絡圖秘要》?」
時安夏也不瞞她,「黃萬千老夫子家有本孤本。他借我看了,徵得他老人家同意,我就謄抄了幾本。」
其實就是她看一遍後就能默出來。
黃萬千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家有這種好東西,全都壓箱底兒了。得了時安夏提醒,黃萬千就讓兒子孫子曾孫們四處倒騰,最後在祖屋倉庫的箱子裡找到了。
黃家無人學醫,拿來沒什麼用。只有讓更多的人看到這本醫書寶典,才能實現其真正的價值。
是以時安夏說自己看一遍已經記下了,問能不能多默幾本出來。黃萬千一絲猶豫都沒有就答應下來,「若能多有幾個大夫參透裡頭的東西,那不就能多救幾個人?」
時安夏此時對梁雁冰解釋說,「如今咱們太醫院有一本,在院使申大夫手裡。同安醫館有一本,還有一本在我手裡,就是這一本。夫人不必覺得過意不去,好東西要留在會用的人手裡,才能發揮更大的作用。」
梁雁冰捧著《絡圖秘要》,愛不釋手,當即就翻看起來。邊翻閱邊感慨,「是啊,若早些年我能看到這本書,也許能多救好多人的命呢。」
時安夏笑著附合,「妙手仁心,什麼時候都不晚。」她轉頭對北茴道,「去把那幾套醫書也拿來。」
北茴依言抱了幾摞醫書過來放在桌上,「安國夫人,您看看這些書。」
梁雁冰一瞧,其中有入門醫書,也有難一些的,更有複雜的,都分門別類擺好。她愕然,「這是?」
時安夏說起自己的本意,「您聽過雲起書院嗎?」
梁雁冰笑道,「瞧您說的,雲起書院一騎絕塵,文武舉都蓋過了國子監和國公府書院,我就算再孤陋寡聞,也必然知道啊。公主辦學,與眾不同。」
時安夏面露赧色,心道還是撿漏撿得好啊。她切入正題,「我想開一門醫學,如今已請得幾位太醫院的太醫來任教。不知可有這個福氣,能請得安國夫人任教諭?」
梁雁冰驚喜異常,「我?任教諭?」
這可是拋頭露面的事啊!
以前在暉州時,她還能裝成小廝陪在夫君身邊四處跑。現在回了京城,她正愁以後關在家裡該怎麼過呢。
她記得以前京城的女子都是足不出戶,權貴的世家女更是不允許在外頭露面。現在的京城已經變樣了嗎?
時安夏看出了她的顧慮,「皇上開明,在京城對女子的約束已經沒有以前那麼嚴苛。不久前,我還在貢院做了一回先生,當時皇上也來了。可見如今京城的包容度已經很大了。只不知高大人介不介意……」
「他倒是不介意。他也知我不擅女紅,相夫教子這一套……嘿,我那幾個兒子都大了,各自在外遊歷,用不著我操心了。」梁雁冰輕撫了一下自己的肚子,「這個孩子也乖得很,從不鬧騰。我這邊,是沒有問題的。」
兩人談了許久,相談甚歡。
晚上岑鳶回來,時安夏就把梁雁冰說的話給重複了一遍。
豈料岑鳶卻臉色驟變,「花大色艷?果實及殼都可入藥?」
時安夏不明白夫君為何這麼緊張,點點頭,「安國夫人是這麼說的。」
岑鳶沉聲道,「那裊音山必須立刻封起來。」
時安夏更加詫異,「為什麼?」
岑鳶揉了揉眉心,「你忘了榮光帝是怎麼死的?」
時安夏也變了臉色,「那!那個!福壽膏?」
岑鳶點頭,「福壽膏就是這鬼東西製成的。一個不好,就會導致亡國。趁著還沒太多人知道,把山封了,管控起來。」
時安夏臉色煞白,沒想到和安國夫人隨意聊會天,竟會扯出福壽膏來。
那福壽膏是什麼玩意兒?
能令人飄飄欲仙,沉溺在虛幻的快感里。榮光帝就是吃了那東西,整日無心朝政,天天鬧著說自己要成神了。
能不能成神,時安夏不知道。但她看見榮光帝快死的時候,瘦骨嶙峋,多種疾病纏身。偶爾有一小會清醒的時候,一清醒就喊人拿來福壽膏。
然後吃了福壽膏,榮光帝又覺得自己行了,神氣了,要一統天下了。
朝里一些大臣受榮光帝影響,也吸食福壽膏。有的還帶著兒子孫子,甚至家裡的女人吸食。
岑鳶面色十分嚴肅,「我不知道那種花在北翼叫什麼,但它有一個名字叫『罌粟花』。最早的時候它確實是一味治病救人的良藥。可時間長了,就有人發現了其他用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