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一日，童芳若都在宅子裡度過，待到那暮色降臨才迴轉，剛一進府門她就察覺到氣氛不對，單是在她能看到的地方，就有七八個下人站著，還不提暗地裡的。
這是發生了什麼？
童芳若腦海中的思緒快速閃過，從白日裡的思索中抽出，這才想起今日吏部尚書府的雲氏會來拜訪。
糟糕，二柱！
想到事情，童芳若立刻就沒了先前的淡然，拔腿就往西院跑，一靠近就被兩個小廝攔住。
西院裡燈火通明，完全不見夜色里的黑暗。
「二姑娘，老爺正在審問下人，剛才留了話，說不準您靠近。」
「啪！」
其中一個小廝的話音剛落，就被童芳若狠狠打了一巴掌，她語氣冷然地說：「一個下人，還沒資格攔主子。」
小廝維持著臉被打到一邊的動作，過了片刻才轉回來，彼時童芳若已經進了西院，和他一起的另外一個根本不敢做聲。
春日的夜風還帶著冬日的寒冷，呼嘯著仿佛能將所有人的思緒凍結。
童芳若大步的走進院子，到門邊剛好聽見二柱的話：「小的沒有亂傳話，小的說的都是實話。」
「胡說八道，你若說的是實話，那我豈不就是說了假話？」宋氏的聲音透著尖利，裡面滿是憤怒，「我作為主子，怎麼可能說假話？」
「小的也沒有說假話。」
眼看著屋中陷入僵持，童芳若眉頭緊鎖，伸出去要推門的手緩緩收回，現在二柱還沒吃虧，她等等再進去也不遲。
這麼想著，童芳若愈發淡然，還順勢往後退了一步。
時間一點點過去，約莫半個時辰後，裡面傳出一聲怒吼：「無需再爭執，直接弄出去打死。」
是童正越的聲音。
意識到這點的童芳若想都沒想就推門：「等等。」
兩個字落下，她對上了屋中所有的目光，定睛一看，發現童芳凝也在。
正要開口，童芳凝先快一步的質問：「你怎麼過來了？」
微扯嘴角，童芳若走到童正越面前行禮，起身後才回答童芳凝的問題。
「我聽見自己的小廝被留在這裡，便過來瞧瞧，不管什麼原因，我這個做主子的總得了解一下，父親您說是吧？」
童正越冷哼一聲，指著二柱說：「你的小廝，可是背著你做了不少事。」
童芳若做出驚訝的表情：「敢問父親，二柱做了什麼？」
「這個你問他就知道了。」
童正越不說，童芳若也沒追問，微微一笑，轉頭就問二柱：「你做了什麼？」
二柱滿臉冤屈：「小的什麼都沒做，小的只是說了實話。」
「別急著叫冤，說事情。」
不知是何想法，童芳若詢問的時候，童正越一直沒說話，原本二柱心裡還打顫，見著這一幕膽子也大起來，應了一聲是，就將早上的事說了一遍，其中就有他說的那句夫人和大姑娘。
「姑娘，小的可是一句假話也沒說。」
「啪！」
童正越在旁邊狠拍桌子：「胡說八道，你處處都在胡說八道，我童家是只有一個大姑娘嗎？你家姑娘被你扔哪兒去了？」
二柱縮脖子不做聲。
童芳若稍稍垂眼，心中甚為驚訝，二柱這分明是青出於藍啊，不過這話說的太直白，就顯得十分愚蠢。 .
暗中嘆了口氣，童芳若轉身朝著童正越拜下：「父親莫要動怒，是芳若沒管好府中下人，若有責罰，請父親對著芳若便可。」
砰——
茶盞砸在地上，碎片濺了一地，童芳若垂眼，因著額頭抵在手背，沒有一人察覺到她臉上的譏諷。
童正越居高臨下的看著，心口因為憤怒急速的起伏几下，最後又慢慢舒緩。
宋氏瞧著機會迅速上前，一直手在童正越的心口上下順氣：「老爺別生氣，芳若就是實話實說，您該高興才是。」
「我該高興，我該高興什麼？就她這樣的女兒，我再多一個，我能把我氣死。」
「哎呀老爺，別生氣，別生氣，就是個孩子……」
宋氏越勸，童正越越氣，到最後，重重的一腳落在童芳若身上，踹的童芳若身子跟著晃。
「滾滾滾，全都滾出去，別讓我見著你們。」
「是。」
語氣平靜的回了一聲，童芳若起身，拉著二柱離開，轉身的瞬間，眼底不見一絲情緒。
出了西院，無人的地方，二柱往地上一跪：「姑娘，小的自作主張，給您惹麻煩了。」
將人拉起來，童芳若借著天上的一點餘光，將二柱臉上的歉疚看得一清二楚。
停頓片刻，她說：「下不為例。」
二柱愣住，眼底的感激忽而浮起：「姑娘，小的……」
「噓——」
食指豎在唇瓣中間，童芳若做了個噤聲的示意，看著二柱下意識咽了到嘴邊的聲音，帶著人回了東院。
「是人都會犯錯，但你要記住，同樣的錯誤別犯兩次，還有說話多動腦子……」
「是。」
次日，童芳若親去了美顏閣，甫進門就撞見了程安廷，四目相對，她笑著往前走去。
「程公子，好久不見。」
程安廷拱手，眼底的神采是他自己都察覺不到的喜悅：「是啊，好久不見了，不知童姑娘最近在忙什麼？」
「還能忙什麼？都是些重複的事。」童芳若輕輕一笑，「倒是程公子這個老闆，做的可真是夠稱職的。」
她每次來，都能見著人。
沒有多說，但話中的含義卻是個人都知曉的。
程安廷面不改色地說：「畢竟是自己的產業，涉及到銀子的事當然得盯緊。」
點點頭，童芳若笑得意味深長：「確實該盯緊些。」
時間仿佛在二人的對視中變得緩慢，稍微一長，童芳若不自覺移開目光。
先移開的她沒有看見程安廷鬆了口氣的樣子，不自在的問道：「李，李老闆在麼？」
真奇怪，她居然不太想和程安廷對視，就仿佛對視下去會出問題。
程安廷微扯嘴角：「不好意思，他不在。」
「什麼？」
童芳若聲音微微拔高，注意到四周有目光看來，她立刻拉著程安廷往後方走，到了無人的地方才鬆開。
「怎麼會不在？」
「有人邀他踏青。」程安廷語氣淡然的回了一句，看見童芳若皺起眉頭，立刻補充一句，「你若有事與我說也一樣，作為美顏閣的老闆，我也能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