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批龍人誕生了,然後又滅絕了。
艾妮莎看著那些她親手創造出的龍人們成片地死去,死狀悽慘且無助。
這個對於魔女來說如此美麗和安寧的世界,對於他們來說卻可怕得難以形容,在對於魔女來說不過轉瞬的時間裡新生的龍人們便消失了,如曇花一現。
她們之前甚至還為這些龍人提前安排好了聚落的地方,準備了一些東西,但是全部都沒有來得及用上。
這一刻,她們幾千萬年來飽含的期待在一瞬間落了空。
那高聳的墳墓之山前。
魔女們站成一排,可以看到她們的臉上都掛著失落。
「失敗了?」
如此漫長歲月的努力在一瞬間宣告失敗,不論對於任何人來說打擊都是難以想像的。
但是魔女們似乎擁有著一顆鐵打的心,也有著怎麼也無法摧毀的恆心。
「必須再調整一下。」
「不能隨便調整,得找對方式和問題所在。」
「開一次缸中世界吧!」
「只能這樣了。」
她們對話之間,便輕描淡寫地說道。
「再來一次吧!」
不論遇到什麼樣的挫折,她們所能說也會說的,就是再來一遍,輕描淡寫之下卻蘊含著讓人畏懼的力量和堅定。
其他的魔女轉身離去,艾妮莎依舊站在那座山前。
那些墳墓下埋葬的龍人他們選擇不了自己的誕生,也選擇不了自己的死亡,甚至以後都沒有人知道他們曾經誕生過。
此時此刻,那種蜥蜴死亡在器皿之外的畫面突然再次浮現在了她的面前。
而這個時候魔女們看向她,對著她呼喊道。
「艾妮莎!」
「不要看了,再來一次了。」
艾妮莎又跟了上去。
巨大的玻璃缸放在了大地之門,就是那個洞穴上。
看起來不可思議的創造生命之舉,在那玻璃缸的力量下化為了現實,晶壁籠罩在外面的大地,玻璃缸裝著和外面一模一樣的擬態世界。
龍人最終還是製造成功了。
「咔!」
伴隨著玻璃缸打開的聲音,漫天泡沫沖向世界。
玻璃缸里的龍人們煙消雲散,而現實之中的龍人則一個個誕生在白色的席捲中,迎來了新生。
魔女們歡喜地將他們散入這個世界,等待著他們在這片大地繁衍生息。
艾妮莎當然也在。
她看著那些龍人離開玻璃缸奔向遠方,就好像她曾經放走的那隻蜥蜴最後沖向叢林。
但是此時此刻,艾妮莎卻再也高興不起來了。
她可以看到,那蜥蜴不過是從一個器皿走向另一個器皿,而這些龍人也不過是從一個玻璃缸走向另一個玻璃缸。
他們依舊選不了自己的誕生,也決定不了自己的未來。
艾妮莎問一旁的大地魔女:「我們一遍又一遍的重來,不斷的努力著,不斷的輪迴著,跨越漫長歲月所做的這一切,到底是為了迎來些什麼呢?」
墨忒爾虔誠地禱告著,告訴艾妮莎:「當生命的力量走向完美,造物主便會真正降臨在這個世界。」
艾妮莎已經懂得了命運的力量。
所以當那個握住了命運的存在真正進入了這個世界,一切會變成什麼樣?
——
龍人誕生之後。
魔女們決定這一次還是再製作一個種族出來,同時也嘗試一下推演關於生命權能者的模式。
除了缸中世界的既定程序之外,還會投入另一個安排好的存在,通過場外因素來達成目的。
玻璃缸打開。
沒有翅膀的鳥人出現了,同時那個自稱為囚鳥的存在出現了。
魔女們許諾給他真正的天空之王的位置,但是他已經離開了玻璃缸,卻怎麼也不肯離開這個承載玻璃缸的平台。
「天空之王?」
「我已經是了,你們看不到嗎?」
艾妮莎看著那個「囚鳥」站在一無所有的平台中央,向著周圍高呼。
「快看啊。」
「我的天空王國,我的子民們,還有我的司祭,他們不都跟著我一起出來了嗎?」
鳥人製造出了冰雕王座,然後自己坐在上面。
「快聽,他們在向我歡呼。」
「多麼熱情,他們全部都在。」
「你們難道聽不到嗎?」
這一場鬧劇,卻讓魔女們都沉默了。
艾妮莎看著那「囚鳥」說:「他瘋掉了。」
但是她又聽到那「囚鳥」開口喊道:「我不出去,外面也是一座囚籠,哪裡都是囚籠,我不出去。」
對方甚至還看著她們這些魔女,大笑道:「你們也在玻璃缸裡面,你們也是。」
魔女們即將進入下一次沉睡,等待著龍人和鳥人的文明發展到一定程度。
通天塔上。
艾妮莎躺在階梯上看著群星的世界。
一旁的塔魂現身了卻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陪在她的身邊。
她的腦海之中不斷地浮現出種種畫面,有自己小時候在通天塔望著外面的場景,有那蜥蜴走出那器皿的瞬間,有她製造的蜥蜴種被龍獸滅絕的時刻。
她看到了龍人奔向遠方,也看到了囚鳥自囚於冰雕王座之上。
但是最後,畫面卻定格在了她凝望著那生命主宰的燭台神座的時候。
她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說給一旁的通天塔魂聽。
「小時候,我很嚮往塔外面的世界,你不知道我從塔裡面衝出來的時候究竟有多快樂,但是不知道什麼時候那種快樂就消失了。」
「為什麼蜥蜴不能走出去的時候,我會如此地難過呢,那難過的感覺我現在還記得,那只不過是個蜥蜴而已?」
「為什麼看著生命主宰的神座的時候,我會如此地羨慕,我在羨慕她什麼呢?」
「那個囚鳥說,我們也在玻璃缸里,他沒有說錯,但是誰不是活在一座玻璃缸里呢,這是沒有辦法改變的。」
階梯上,艾妮莎兩條手臂撐起曼妙的曲線。
她歪頭看向了一旁的塔魂。
「人是不是總是不知足的?」
「我渴望著更大的世界,但是來到更大的世界以後又變得希望擁有更廣闊的天地,那如果去到外面呢?」
「以有限的自己去追求那些無限的東西,將自己淹沒在無盡的欲望里,難道不是愚蠢到極點的行為嗎?」
「這樣看起來,那個瘋掉的『囚鳥』的選擇或許才是對的。」
「我們也該知足一些,不是嗎?」
「塔!」
話雖然這麼說。
但是艾妮莎難過到了極點,就好像小時候,那蜥蜴死去時的悲傷從未從胸膛散去。
而在五千萬年的歲月里,不知不覺間她對於這片她小時候渴望無比的大地和世界,變得失望到了極點。
塔魂:「我不懂得你說的那些大道理,但是我還是想要出去。」
艾妮莎:「你為什麼想要離開這個世界,哪怕離開之後也會被那位主宰神明再抓回去?」
塔魂說:「我當然想,我想要去看看外面,哪怕是一瞬間也好。」
艾妮莎:「一瞬間也好嗎?」
艾妮莎望著群星的世界,不知道過去了多久。
她突然對著塔魂說道:「那我們一起走吧!」
塔魂驚呆了:「你不是說這是愚蠢的行為嗎?」
艾妮莎:「是,我覺得有些愚蠢。」
隨後艾妮莎說出了和塔一樣的話:「但是,我還是想要出去。」
塔魂:「你也厭倦了這個世界嗎?」
她說:「我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厭倦什麼。」
塔魂:「那你到底是為什麼?」
艾妮莎:「你就當我也瘋了。」
艾妮莎伸手對向群星:「你難道不記得,我也是個沒有神之欲望卻得到了永生不死的存在,他輪迴了八百萬年,而我誕生於五千萬年前。」
塔魂沒有再問下去,他只是說了句。
「那就一起離開吧!」
通天塔和他的看守者達成了一致,決定一起「越獄」,離開這個世界。
當其他魔女都沉睡了的時候。
她一個人獨自醒來。
穿過那漫漫長路,推開那扇大地迷宮入口的大門,沿著大地神廟一路往上走。
走到頂部祭壇的時候,她突然聽到了一聲脆響。
「啪嗒!」
她回頭望去。
發現是自己在神廟頂部祭壇上的雕像碎裂了。
那祭壇上環繞著她們七位魔女的雕像,但是此刻只剩下六個還完整。
但她只是看了一眼,便離開了這裡。
仿佛將自己的過去,那高貴的魔女身份和創造世界的偉大使命都一齊拋在了身後。
——
她推開了通天塔頂部的生命神廟。
她和其他魔女不一樣,絲毫沒有敬畏之心地用神廟裡的東西開始尋找當初那一場異變的源頭,她認為至高神不會做無謂的事情,而且那力量既然顯露在了這裡就一定和這個世界有關。
最後,她真的找到了。
用了幾萬年地時間。
那是一根從造物神國掉落下來的神話支柱,而且剛好就掉落在了晶壁內部的諸神國度里,不過這個時候這根神話支柱的力量並未完全啟動,她也未曾完全弄明白柱的力量。
又花費了近一萬年的時間。
她慢慢找到了最原始的製造新的職業者的方法,她在纏繞世界之山上用過多次這種力量力量。
然後,她將柱屹立在了當初埋葬第一批龍人的墳墓大山上,開始進行實驗。
這一次。
她要製造出一位新的魔女。
這根神話支柱的力量,對於製造魔女也擁有著巨大的便利,降低了很大的難度。
不過這個時候的她和通天塔魂依舊有些迷茫,他們的確下定了決心,也找到了離開世界的線頭,那根從造物神國而來的神話支柱。
但是接下來該怎麼做,怎麼樣才能離開這個世界,他們依舊沒有把握。
他們只能不斷地摸索著祇柱的力量和來歷,同時也增強著自己這一方的力量,艾妮莎原本計劃是連續製造出三位魔女,這樣他們這邊就擁有了四位魔女。
四對六,就算處於弱勢一些,但是也不完全是一面倒的情況。
加上那神話支柱和通天塔,以及四位魔女掌握的世界權柄,他們是有很大機會打破這個囚籠的。
但是就在這第一次。
他們的計劃便出了令他們震驚得大腦一片空白的問題。
那不僅僅超乎了他們的預料,也超乎了他們的想像。
她的確順利地製造出了一位新的預備魔女,但是她怎麼也沒有想到那魔女竟然從柱裡面召喚出來了一位黑髮之人。
當那個黑髮黑瞳的存在從神話支柱里走出來的時候,她先是錯愕,然後是激動,展現出了本體和力量發出聲嘶力竭地咆哮。
而看著對方遠去。
她不知道為什麼,變得如此地激動和急不可耐,就好像生命里最重要的東西隨之而去。
她瘋了一樣地朝著四面八方吶喊,如同丟失了整個世界。
然後。
她被封印在了這根神話支柱里。
不過,在冷靜下來之後她想了很多事情,回憶起了曾經母親告訴她的那些古老神話。
她開始變得不急切了,她似乎找到了比之前計劃更好的答案。
站在神話支柱下。
艾妮莎開始藉助著魔女的權柄關注著那個闖入了這個世界的黑髮之人,而塔魂時不時進入諸神國度出現在了她的身邊,不過哪怕這座接近七階真神的神話道具想要打破這封印將她帶出來也並不十分輕鬆,說不定還會激起更麻煩的連鎖反應。
塔魂:「你這下不僅僅沒辦法逃出希因賽世界,連逃出這根柱子都有些麻煩了。」
艾妮莎看著人間:「不著急,這束縛只是暫時的,一個黑髮之人竟然降臨在這個世界了,難道還有比這個更不可思議的事情嗎?」
塔魂:「那又怎麼樣,他是帶著造物主的使命而來,而我們卻想要逃離這個因賽的世界。」
艾妮莎搖了搖頭:「不,沒有那麼簡單。」
她收回了目光,抬頭看向身後的神話支柱。
「你知道嗎,那銘刻誕生於太古神話之初。」
「生命主宰修建了金字塔神殿,而初代智慧神王將造物主腦海之中的一些畫面記錄在了那神殿裡,要知道那個時候萬物眾生都沒有出現,夢境都未曾衍生,世界上真正存在的就只有生命和智慧兩位主宰。」
塔魂:「你是什麼意思?」
艾妮莎:「如果一切未曾誕生,那柱上面的銘刻又來自於哪裡呢?」
塔魂看向了高處:「你是說?」
艾妮莎:「或許是一個比群星更深,比宇宙盡頭還要遙遠的地方。」
塔魂:「那是什麼地方?」
艾妮莎:「你有沒有想過,造物主是從哪裡來的呢?」
塔魂驚訝得話都不敢說了,也不敢再繼續下去這個話題。
而艾妮莎低下頭,接著看著人間的畫面。
她看著那個黑髮之人茫然的來到這個世界,他一無所知地走在大地上,他被怪異追逐著亡命逃跑,最終成為封印怪異的先行者。
他建起了一座房子,收容了一些無家可歸的人,最後就成了部落的首領。
他跟隨著環境的變遷而隨波逐流,被時代的波濤推聳著,來到了一個屬於他的位置上。
而最後。
他也死在了這個位置上。
塔魂:「他的行為真奇怪。」
艾妮莎:「怎麼奇怪?」
塔魂:「他好像與生俱來就知道什麼是對的,什麼是錯的,但是他卻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這麼覺得;他可以為他覺得正確的事情死去,看上去他是一個執著且擁有著神之欲望一般的偉大之人,但是我就是感覺很奇怪。」
艾妮莎目光凝視著那人間倒在石碑上的黑髮之人,接著塔魂的話說了下去。
「就像是一個生來就設定好人格的人偶,他朝著自己認為是對的方向前進,做著自己認為是對的事情,卻缺失了最開始那形成人格的階段。」
「他覺得是對的那些東西,並不曾真正屬於他。」
「他能夠說出許多連那些古老神靈都說不出的話語,但是那些道理也一樣不是他自己的,只是別人告訴他的而已,或者是屬於曾經的那個他。」
塔魂恍然大悟:「沒錯,就是這種感覺。」
艾妮莎突然想起了一個傳說:「命運的提線之偶?」
塔魂:「他這個可是真的命運。」
塔魂和艾妮莎在柱的下面,看著那個「命運的提線之偶」死亡之後穿透諸神國度。
到了這一步,他還沒有停下,還在不斷地朝著諸神國度深處而去。
塔魂驚喜不已:「這個黑髮之人身上真的有問題,好像有一股力量在拉扯著他離開希因賽世界,我們是不是可以藉助這個力量離開這個世界。」
而艾妮莎對於塔魂的提議卻沒有絲毫欣喜的表情,她只是說:「再看一看。」
那個黑髮之人最終藉助著祇柱的力量穩定下來了自己,來到了祇柱附近,而艾妮莎和塔魂卻隱藏了起來。
艾妮莎望著那個黑髮之人,她依舊有些問題弄不明白。
為什麼看到對方出現的時候,她是如此激動,望見他的時候好像得到了整個世界,看著他遠去的時候又如同失去了整個世界。
她從未這般過。
「他或許有著很神秘的來歷,有著很強大的背景。」
「但是那又和我有什麼關係呢?」
「我為什麼要為他而激動無比?」
她靜靜地凝視著黑髮之人死亡之後又重生,歲月荏苒,終於有一天,那個黑髮之人又一次要面臨死亡了。
他這一生和上一輩子一樣。
他原本想要當一個瀟灑的過客,卻又一次被時代的潮流推到了文明的浪尖。
他按照他繼承來的對與錯,說著他生而知之的道理,成為了一個他「理想」之中的王者。
他說著堅定無比的話,做著他認為正確的事情,卻依舊難掩眼中的迷茫和內心的彷徨。
他不斷地鞭策著自己前行,絲毫不敢停下和懈怠,卻從來不知道終點在何方。
艾妮莎忍不住嘴角揚起。
哪怕是翻閱億萬年的歷史估計也少有這樣的荒誕存在。
「這到底是一個忘記了過去的神靈,還是一個扮演成神靈的凡人?」
她退後了一步,有些慵懶地靠在了柱上。
黑暗之中。
艾妮莎靜靜地看著那個黑髮之人徹底走到生命的終點,再一次沉入到了這個命運的提線之偶隨波逐流的一生中去。
衰老到極限的男人再度來到了大地之門深處的神廟裡,對方高高舉起手中的油燈,照亮門上的浮雕。
看著那些。
他曾經看過無數遍的紀元秘密。
他又一次妄圖從其中找到自己的過去,解開自己心中的彷徨和迷茫。
可以看到他沮喪無比,說了一句。
「就算是神,也不能掌握我們的命運。」
而這個時候,靠在柱上的艾妮莎突然用力站了起來。
「嗯?」
這一句話,似乎觸動了她內心深處的什麼東西。
她目光直直的,身體一動不動,
她看著那個新生的魔女說。
「如果那神是創造一切的存在,這大地,這高山,連同那天上的群星都歸屬於祂呢?」
那個黑髮之人回頭看著魔女的眼睛。
「我或許會承認現實,但是我的內心絕對不會認為這是對的。」
「我絕不願受到諸神和命運的擺布,哪怕祂們是高高在上近乎無所不能的神靈,哪怕祂們創造了這個世界。」
他黑色的眼眸似乎在發著光,如同宣誓一般堅定地說道。
「因為。」
「我們的意志和靈魂是自由的,超越於一切之上。」
他的確如此發自內心一般地認為。
雖然,他不知道自己的內心源自於何處。
這一瞬。
柱下被封印的艾妮莎卻突然連續往前走了很多步,觸動了祇柱的力量,那力量化為了一張大網。
而艾妮莎直接擠壓到了那張困住她的網上,導致強大的衝突波動開始蔓延。
她目光也如同那黑色的眼眸一般閃亮著,她極力地靠近著,似乎想要更清晰地聽到那句話。
那句。
「我們的意志和靈魂是自由的,超越於一切之上。」
——
發現了異常。
塔魂出現在了虛空中:「怎麼了?」
艾妮莎一動不動,直到眼前的畫面落幕。
但是她的耳畔依舊在迴響著那句話,她覺得自己的身體在顫抖,她的意識和所有情感都傾瀉而出,不可抑制。
「原來是這樣啊!」
艾妮莎表情有些愣愣的,但是漸漸地,臉頰上擠出了一絲笑容,但是眼角似乎有著淚水流淌而下。
她沒有感覺到自己在流淚,但是淚水還是不自覺地落下。
她望著塔魂,唯一能夠稱得上是朋友的存在。
說。
「小的時候,我一次又一次地從通天塔里往外看,成千上萬次地在門前徘徊,我以為我渴望的是更廣闊的天地。」
「其實我弄錯了。」
「我不是渴望更廣闊的天地。」
「我渴望的其實是自由!」
艾妮莎透過那束縛自己的網,望著外面的虛無。
「我以為我走出來了以後,便獲得了自由,我那個時候快樂極了,到後來我才知道我只不過活在另一個更大的塔裡面,而且永遠不許離開,我那個時候真的好失望。」
「我終於明白,那隻蜥蜴死去的時候自己為什麼那麼難過,因為我覺得我就是那隻蜥蜴,我不自由,我沒有選擇,我也看不到未來。」
「我厭惡製造出那些動物,我更討厭那些龍獸,不是厭惡它們本身,而是厭惡那被註定好的一切。」
她終於說出了那句一直以來想說,但是卻從來不敢說出的話。
「我們不能夠選擇我們如何出生,我明白這個。」
「但是為什麼,連選擇未來的方向也失去了。」
她極力地觸碰著那張網,哪怕它的力量將自己的血肉燒焦。
「我從神廟的門外往裡面看著生命主宰的神座,那個時候我真的好羨慕她。」
「真的好羨慕。」
「因為她可以不受命運的束縛,她是自由的,連命運都願意為她而改變。」
「但是我呢,就不配擁有自由嗎?」
她站在黑暗裡。
說:「我的意志和靈魂是自由的,超越於一切之上。」
這個一切。
包括她的母親,包括至高神明,甚至是那位造物主。
塔魂目瞪口呆。
他有些不知所措,但是內心似乎感覺到了艾妮莎發生了某種巨大的變化。
艾妮莎這個時候鬆開了抓住網的手:「塔,我決定了。」
塔魂:「決定了什麼?」
艾妮莎:「我不準備離開這個世界了。」
塔魂:「啊?」
艾妮莎:「我要離開這個宇宙。」
塔魂看著此刻艾妮莎的瞳孔,那是不論任何東西都無法動搖,都無法改變的眼神。
那是神的欲望和執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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