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泰聽著這話,心裡一凜,郭寧與馬璁一人負責周邊偵查,一人負責清庫,若是出事,不管是感情上,還是公事上,都是一種極大的打擊。
「侯爺,要不,我們現在就退兵吧,張奇統領的江陰衛坐鎮兩淮,應該沒有太大的傷亡,如果能招募到足夠的兵力,那就是一股不可忽視的力量,就算一千人,也能改變戰局。」
朱檀一想,也覺得許泰說得有道理,如果只是一千多人,那也是一件大事。
「我們就往白灘那邊走吧,那邊現在挺繁華的,人也挺多的,還有張劇。」
朱檀依許泰之言,兩人辨別了方位,步行到百餘公里之外的白灘鹽地。
不過,由於地形的緣故,他們並沒有發現什麼水災的痕跡。
更幸運的是,他們碰到了陳春,還有大奎,他們正在白灘鹽場採購貨物。
這兩人並不認識朱檀,但卻記得許泰,他們是許泰派來幫忙的。
「大爺,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大奎連忙問道。
許泰隱約還能想起陳春和大奎的樣子,便問陳春要不要買一頭驢子。
有了錢,陳春和大奎就有了一匹毛驢,這是他們最好的代步工具,不然的話,光是兩條腿去白灘,他們早就被活活累死了。
他們二人也沒有過多的遲疑,就將自己的驢子交給了朱檀和許泰。
朱檀當然不會推辭,告知二人待會到白灘鹽地,不僅可以取回那頭毛驢,而且還有額外的賞賜。
由於有了運輸手段,朱檀與許泰於當日午時到達白灘鹽地。
張劇正在附近巡邏,得到消息後,迅速調集了三百七十多名士兵。
他們的軍隊不多,但都是曾經的軍隊,經過訓練,戰鬥力還是很強的。
「張劇,你留在這裡,另外,讓所有的鹽巴和漁場的人,都去淮河口,將那些被困在這裡的人全部救出來,每救一個人,獎勵十兩。」
張劇點了點頭,「侯爺,你不用擔心,我這就去準備,能救多少是多少。」
朱檀對江陰城的將士們說了幾句鼓勵的話,然後便率領著四百餘人,折回淮安府城。
南方人的想法和北地人不同,他們在靠近淮水的地方,用一些材料做成了一艘小舟,輕而易舉的就融入到了淮河的主幹道中。
再度返回時,朱檀卻是看到淮河的水面又重新回到了上漲之前的三寸左右,而府城附近,卻並沒有變得更好,到處都是洪水泛濫,到處都是溺斃的人畜。
剛才還在船上鬧事的人,現在都消失了,朱檀也沒時間去管他們,現在最重要的是把他們救出來。
許泰則有異議,正是在這種特殊的環境下,他才能趁虛而入,打敵人一個措手不及。
朱檀對於自己並不了解的事情很難裝作明白,便與許泰分手,他特意尋人,許泰則在後面追趕。
朱檀先去了一趟府衙,只見那座宅院早已倒塌,滿地都是屍體,有些人是溺水而亡,有些人則是被利器所傷。
朱檀首先發現的是一具具屍體,正是巡撫廖豐,頭顱幾乎被斬下,顯然是被人所害。
朱檀從白家人那裡得到的帳目中,最多的便是賄賂布政使廖豐,不過他也清楚,廖豐並不是孤身一人,他在京城還有更深厚的人脈,可廖豐一死,他便再也沒有了任何線索。
後來的髮式,都是兩淮的官員,證實了這是一場有預謀的殺人事件,殺人不留痕跡。
朱檀感覺背後主使是一個蠢貨,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不管你藏的多深,順著食鹽這條線查下去,終究還是會被發現。
朱檀在尋找人的同時,也在救人,終於打開了一道城門,將洪水排出,使得河水不斷的減少。
到了中午,最讓人意外的是,他們竟然發現了還活著的馬璁。
馬璁此時就在朱檀不遠處,只是這洪水湧來之時,實在是過於倉促,他也沒有時間去迎接朱檀。
馬璁運氣不錯,他第一時間就被卷到了畜欄里,然後摟著一隻奶牛的脖頸,這才撐過了最危急的時刻。
馬璁裝死,躲過了一次又一次的刺殺。
馬璁以為自己安全了,便策著牛回了城,卻在路上遇到了朱檀。
朱檀真的放心了,若是馬璁被殺,他也不知如何向馬文升和馬月仙交代,他們是來幫他們的,若是因此喪命,就算是親人,也會被責怪!
「侯爺!」馬璁險過一劫,有些興奮,大叫一聲,卻是語無倫次。
朱檀好說歹說,才讓馬璁平靜下來。
隨後,他得到了一個好消息,那就是郭寧還活著,還親眼看見了淮河堤壩被人挖開,這才是最重要的證據。
朱檀早就料到會有這樣的事情發生,因此並不感到驚訝,反而將注意力集中到賑災上面,因為死傷太多,兩淮的官員都快被殺光了,他必須承擔起自己的職責。
當洪水恢復正常後,朱檀組織的救援工作也開始有條不紊的進行,一些臨時的炊事班和鹽班也派上了用場,拯救了很多人。
楚鮮在淮安府城逗留了兩日,居然從裡面找到了一位意料之外的人物,正是英國公張茂的外孫女張元瑛。
張元瑛也是夠可憐的,在水中一呆就是一整天,眼看著就要變成一具漂浮的屍體。
可就是這樣,被朱檀的人救了回來,他們還是憤憤不平!
「老子不需要你來拯救,你還有什麼善心,有本事你弄死我啊。」
朱檀怎麼可能會縱容她?一巴掌扇在張元瑛的臉上,打得她整張臉都扭曲了,要不是她救了張元瑛,周圍那麼多人,她早就一巴掌拍死她了。
這一巴掌,打的張元瑛說不出話來,他的臉都被打腫了,他還能說什麼?
朱檀還向張元瑛打聽了一下,知道張元瑛確實不懷好意,專門過來對付自己。
只可惜,張元瑛就沒那麼幸運了,差點被王八吃掉,現在兩個人都是一條船上的螞蚱。
朱檀狠揍了張元瑛一通,心中大暢,與馬璁商議之後,兩人一起上了一封信,大致將這件事說了一遍,然後火速趕往京城。
只是,他們沒有確鑿的證據,無法確定兇手是什麼人,就等著郭寧和許泰的調查吧。
郭寧脫困之後,立刻調集南鎮撫司和禁軍,迅速封鎖了通往北方的道路,想要揪出罪魁禍首。
「沒有足夠的食物?你可以去購買,這都快四月份了,馬上就要到收穫季節了,如果沒有糧食,大家都得挨餓。」
「再高也沒關係,如果不夠,我們可以扣下一部分漕糧,如果有什麼問題,我來負責。」
「錢?我們可以從食鹽上調一調,當地的庫房裡不是還有不少麼?都給我,能吃多少吃多少,能吃多少吃多少。」
朱檀說得有些乾澀,賑災本就是一件費力的事情,尤其是現在兩淮的官員幾乎都被清理乾淨,所有的事情都要詢問和布置,實在是太辛苦了。
好說歹說,才將之前那兩個抱怨的下人支開,馬璁推門而入,手中多了些紙張。
「我們已經大致估算了一下,根據我們在淮安府的記錄,已經有四萬七千多人死亡,八千多棟房屋倒塌,近十四萬人無家可歸。」
「太可惡了!因為你的私心,害得那麼多人流離失所,被凌遲都算是仁慈了。」
馬璁也是這麼想的,他很少和社會上的人打交道,這一次,他才知道,什麼才是真正的社會。
「我們最需要的就是錢和食物,還有人手,還有那些死去的人,必須儘快掩埋,免得引起疫病。」
朱檀點了點頭,「我讓他們盡力而為,我們從來沒有做過當官的,所以只能按照自己的意願去做。」
「侯爺這話就不對了!侯爺也算是仁至義盡了。」馬璁是真的被朱檀的反應給嚇了一跳,朱檀想得很周到,這一點他做得很好。
朱檀心說自己這些紀錄片沒有浪費時間,特別是園丁們對這些東西的概括非常詳細,自己完全可以按照他們的思路去做,只要不是在上面亂寫亂寫,都能寫得很好。
在朱檀、馬璁等人的治理之下,淮安府及各郡很快便將局勢穩住,並未出現大規模的群體性衝突和人員死亡。
朱檀終於緩過一口氣來,張元瑛卻是被擒住,開始興風作浪。
「她在喊什麼?你就不擔心我一劍把她給砍了嗎?」朱檀接到下屬的稟報,便親自前來查看。
「啟稟大人,她求著大人將人給放了,說是要回京城,說如果不放人,就別怪我們不客氣之類的話。」
朱檀聞言,又好氣又好笑,「難道她不懂一句話,一隻掉了羽毛的鳳凰,連小雞都比不上?還裝什麼千金大小姐?」
朱檀一邊說,一邊推開房門,只見張元瑛正被五花大綁著。
這是真正的鎖鏈,張元瑛的雙手被鎖鏈鎖住,就算是變了一隻公牛,也無法逃脫。
「好大的膽子!如果你放過我,我會讓你付出代價的。」
朱檀瞪了他一眼,道:「任性也要有個度,你就不擔心我一個不高興,將你給活埋了?」
「有本事你來啊,老子會害怕你嗎?總之,如果我真的死了,你們也不會有什麼好下場的。」
「所以,你有沒有考慮過,在我死之前,讓我對你有點用處?」
朱檀說話間,忽然伸出手來,用力得幾乎要把一個球給捏碎了,雖然不像是籃球,但也像是一個保齡球,實在是太不可思議了!
張元瑛一臉的苦澀,她並不懼怕死亡和疼痛,只是無法忍受這種屈辱。
朱檀摸了摸,然後將張元瑛的下頜托起來,讓她注視著自己。
「不要覺得別人看見你,我就不會對你下殺手,想要讓一個人失蹤,方法太多了,你要是不相信,等我把你幹掉,英國公還有你老子都會感激我的。」
張元瑛搖了搖頭,卻沒有說話,她什麼都怕,就是在死之前,被朱檀強|暴,那樣她會生不如死。
朱檀若知曉張元瑛心中所思,定會說:「你多慮了,人家自己的姑娘都排不上,你還妄想沾花惹草,簡直是白日做夢。
不過,張元瑛卻是把褚羲給惹毛了。
朱檀問起她為何會變成這樣,張元瑛頓時氣不打一處來,絮絮叨叨,說朱檀狗的性命很好,她在京城就被朱檀給逃掉了。
朱檀也想到了自己這一路上所受的委屈,心中怒火中燒,膽子也大了起來,雙手齊出,將張元瑛狠狠地打了一頓,而且還用最大的侮辱手段,將他所有的事情都說了一遍,唯獨沒有真正做過的事情。
朱檀可謂是將自己所有的黑暗面都暴露了出來,任何人都有非人的一面,這一頓打下來,還帶著一絲曖昧,將張元瑛收拾得很慘,已經沒有多少精力再說話了。
朱檀走出房門,心裡更是舒暢,隨即搖了搖頭,他不認為自己有家庭暴力的遺傳,怎麼就變成這個樣子了呢?或許,張元瑛就是欠收拾!
之所以沒有殺張元瑛,是因為岳陽發現,張元瑛等幾位世家公子,都是這場風波的犧牲品。
由於不明了敵軍的身份,朱檀感到必須聯合起來,將英國公爵率領的那些王公貴族都捆綁到他的戰車上,幫助他減輕負擔。
他們都是受害人,曹達他們也是落水的,難道你們這些王公貴族,就沒有一個交代?所以,她必須要配合他,才能做到這一點。
對於張元瑛的下場,唐錚並不是很在意,因為他相信,在接下來的幾天裡,自己都無法擊敗張元瑛,那麼自己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失敗者。
朱檀已經將這一點告訴了馬璁,馬璁主張聯合京中的權貴,聯手鎮壓幕後之人。
一旦知道是誰幹的,在皇叔和那些勛貴面前,幕後的人根本就沒有任何反抗之力。
郭寧和許泰兩人的努力並沒有起到太大的作用,反而讓那些商人們恢復了一些聯絡。
白無憂知道建昌侯還活著,立刻將責任推到了他身上,向他表忠心,不僅將柳繼善勾結駙馬游泰、張元瑛的消息說了一遍,還說出了這件事背後的主謀,就是刑部尚書秦紘。
白無憂並非沒有根據,他手中掌握著確鑿的證據,那筆賄賂款項,有一部分落入秦紘手中,而給他消息的人,正是昔日的對頭,晉商之中的一家大鹽貨郎。
朱檀也是這麼想的,只恨自己不能離開,還要等著皇上的答覆,而白無憂和其他的商人雖然沒有被殺,但也要給他們一些補償。
白無憂也是個聰明人,在知道朱檀的用意後,便拿出了三十多萬兩,購買了一批漕糧,派往淮安府,想要借著朱檀這條堅實的紐帶,為以後做打算。
朱檀見白無憂如此善解人意,不由的嘆了一口氣,難怪這手套真有用,用著就是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