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1章 孤狼死，群狼生
「噼啪噼啪~」
燃燒的薪火溫暖火炬，略顯昏暗的壁爐前，氤氳著燃燒松脂的清香。
聽到維瑟米爾的話，艾林怔了怔，心裡像清晨早起，剛喝了一碗熱粥般熨帖。
暗金色的貓瞳閃爍著炬火的輝光，失落和關切，從輝光中逸散出來。
差一點讓艾林沒忍住將一切都吐露出來。
但……也只是差一點。
艾林悄悄偏移了目光，即便他聽見維瑟米爾幽幽地嘆了嘆氣。
現實不是熱血漫畫，不是只靠努力、熱血、友情、親情，最後再加上主角的怒吼和臨時爆種就能解決一切問題的。
學派覆滅是他們需要共同面對的危機，而且是有希望解決的人禍。
所以艾林編也要編出一個「預知夢」警醒維瑟米爾、學派首席、乃至一切與之相關的人……
警醒、鞭策、並完全投入到解決危機的解決當中。
狂獵的出現大致是因為出現在班·阿德的異域融合，根源是因為他的行為，但本質上還是為學派找出路的副作用。
所以即便狂獵的目標是他，他也不會矯情地獨自面對，而是第一時間告知維瑟米爾和學派，一起想辦法。
這是理所應當的。
何況狂獵雖然看似強大，不可匹敵，但有掛在身的艾林，真的不覺得一點辦法沒有。
暫時減慢天球交匯的次數，讓發生異域融合的班·阿德先去和狂獵狗咬狗……
聯合神秘的沃爾塔家族，尋找專精於狂獵的蝮蛇學派和伊瓦·邪眼，再聯合人類的同盟，如艾爾蘭德的梅森公爵為首的貴族和北方大陸最大的教派梅里泰莉教……
甚至在開出獸吼之道後，見到的名為「獸吼：禁空」的技能，直接將掌握天空優勢、幾乎難以應對的狂獵拉到地上作戰成為了可能……
艾林甚至可以這麼說，只要不出意外，給他一定的時間發展，擊敗狂獵幾乎是必然的。
但白霜……
白霜是不一樣的。
它是前世原著中，難以抵抗的天象變化，冰河世紀。
它是令強大的諸神，為之恐懼，束手無策的末日根源。
艾林甚至到現在都不知道它到底是個什麼東西，強大的梅里泰莉經受了幾百年的折磨，都沒得到多少有用的信息。
唯一的線索甚至還是現階段難以匹敵的狂獵。
開出「獸吼：禁空」之後，捕捉幾個高傲的艾恩·艾爾，或許能得知有關白霜的更多信息。
可是……
狂獵也只是白霜下的喪家之犬、亡國之奴。
就算真的擊敗了他們，真的能得到多少有用的信息嗎？
若是他們有辦法對付白霜，也不會落得現在整個下場了。
獵魔人的能力極限他已經知曉了。
無論白霜是什麼，對於狼學派而言，都是無法抵抗的天災。
快樂的事說於人聽，快樂加倍。
悲傷的事說於人聽，悲傷減半。
但恐慌的事說於人聽，卻只會加倍恐慌。
前兩者或許為真，但作為穿越者的艾林卻知道最後一個，一定不是假的。
所以……
艾林聽著耳邊嘆息中傳來的失望情緒，搖搖頭道：
「抱歉，維瑟米爾大師，暫時還……還不能說……」
他可以隨便編一個情況不嚴重的，糊弄過去。
但……
看著維瑟米爾低垂著的眼角，不知道為什麼，敷衍的謊言在腦海中轉了幾個圈後，就是無法從口中說出。
最後還是實話實說了。
維瑟米爾望著艾林沉默了許久，像是在觀察著，猜測著……
有什麼事情能比一國之主的排斥、傳說中戰爭災厄的化身狂獵還要令人絕望，連說都不願意說。
「什麼時候可以說？」維瑟米爾最終還是又嘆了一口氣，輕聲問道。
艾林低頭，右手不自然地循著橡木桌上的木質紋理撫去：「等先解決了威脅凱爾莫罕的貴族和巫師吧……」
維瑟米爾聞言，無奈地點點頭，沒刨根問底。
和艾林也相處了半年了。
早就知道這個面容看似稚嫩的孩子，實際上成熟得可怕，比他這個年齡幾倍於他的導師還要有主意。
因此。
既然艾林不想說，維瑟米爾自然不願意強迫。
只是……
「或許因為我的的實力還不夠？」
想到剛剛在訓練場中發生的戰鬥，維瑟米爾心中情不自禁地產生了這樣一個念頭。
連阿瑞斯托都已經打不過艾林了，他肯定也是一樣的。
「明明一兩周前，不服魔藥還是他的手下敗將，現在竟然連阿瑞斯托都不是他的對手了，」維瑟米爾在心裡感慨道，「艾林的實力提升得可真快啊！」
簡短的幾句對話之後，兩個獵魔人又都沉默了。
一個看著火光搖曳下，橡木桌的木質紋理，一個幽幽地望著未曾燃起火焰，黑黢黢的壁爐。
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就這樣。
直到天色漸暗，城堡沉重的包鐵大門重新被推開。
「噠噠噠~」
沉重的腳步聲從門口傳來。
「這麼心急嗎，維瑟米爾？」瞎了隻眼的魯蒙走進來，見到維瑟米爾後，訝聲道，「你現在就要把那五瓶酒拿走？」
維瑟米爾聽到聲音，身體陡然顫了一下，像是才回神。
不知道為什麼，從阿瑞斯托手上又贏了五瓶成年東之東，本應非常興奮地維瑟米爾，此刻卻毫無品嘗勝利美酒的興致。
聽到魯蒙調笑的嗓音後，右手抹了把臉，瞅了艾林一眼後，乾笑一聲：
「不用了，先放你這吧……」
正用伊戈尼法印點燃壁爐的魯蒙，沒看出維瑟米爾和艾林之間的氣氛不太正常。
聽到維瑟米爾的話後，他點了點頭，讚嘆地看向艾林：
「我從阿瑞斯托那裡聽說了，真是了不起啊……」
艾林抬頭。
「能讓阿瑞斯托那個大犟種輸得心服口服的人可不多，」魯蒙嘖嘖稱嘆，「剛剛遇到他時還一直念叨著，真是被維瑟米爾撿了個大便宜……」
對於魯蒙稱讚的話，艾林不自然地扭了扭身子，謙虛了幾句：
「阿瑞斯托大師只是沒認真起來，讓讓我的，要不然走不到第二個回合，我估計就輸了。」
確實如此。
阿瑞斯托第二回合的那個旋身斬大招，不僅帥氣，而且威力強大，若是被擊中，昆恩護盾百分百會被擊破。
甚至若阿瑞斯托不留手，一劍將艾林殺了都沒什麼問題。
包裹劍身的濃霧源於揮劍速度突破音速……
劍尖的紅光，卻不僅僅只是由於速度，應該還摻雜著伊戈尼法印的技巧……
當然了。
之所以前來城堡大廳的路上，他都回味了幾次那一招。
自然因為阿瑞斯托的旋風斬，實際上和狼學派雙手劍升級到LV5時，艾林獲得的旋身斬同出一源，只是難度更大了一些。
對此，艾林有些想法，只不過暫時排在「獸吼：狂暴」之後。
「那老犟種可沒有『讓讓』、『留手』的說法……」魯蒙笑了幾聲之後，輕輕搖了搖頭。
然後欣慰又暢快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就走進了內室，準備晚上的食材。
城堡大廳內，又只剩下了兩個獵魔人。
艾林與維瑟米爾面面相覷，因為剛剛的刻意隱瞞，一時間氣氛有些尷尬。
正當艾林打算說點什麼，轉移一下話題時，維瑟米爾卻突然自嘲地笑了笑：
「身為遊歷導師，卻解決不了學徒的麻煩，我這導師做得可真是失敗。」
「維瑟米爾大師……」
維瑟米爾擺擺手，打斷艾林著急地解釋，溫和地笑了笑：
「不過我相信你，既然『藍死神』決定這麼做了，那就肯定是有道理的。」
聽到自己拿流傳甚廣的稱號，艾林尷尬得渾身雞皮疙瘩都出來：「維瑟米爾大師！」
但同時又鬆了口氣。
維瑟米爾是知道他對這個綽號的感官的。
既然還願意開玩笑，那就說明艾林的「不信任」與「避諱」，對維瑟米爾的影響應該並不大。
「但你要記住……」維瑟米爾笑了下後，頓時嚴肅了起來，看向艾林，「不管運氣好不好，你都是我維瑟米爾的學徒，狼學派的一員……」
「不論將來會發生什麼都不要獨自去抗，無論事情有多大，有多難，總有我和學派可以做的事情……」
「我記得你自己都說過……」
「孤狼死，群狼生……」
被暗金貓瞳肅然凝視著的艾林心頭一暖，用力點了點頭。
這時。
魯蒙從內室端著麵包和其他食材走了出來，兩個獵魔人遂安靜下來。
沒過多久。
兩個獵魔人用完晚餐，走出城堡，準備各回居所。
「等解除了凱爾莫罕的危機後，我等你親口說出來……」
維瑟米爾看著遠處零散歸來，即便看著都很疲憊，但依然嘻嘻哈哈打鬧著，仿佛無憂無慮的學徒。
又瞅了眼身邊同樣年輕，卻疲憊得似乎被巍峨沉重的藍山壓住雙肩的年輕獵魔人，頓了頓道：
「還有……」
「記住我說的話……」
「孤狼死，群狼生。」艾林微笑著打斷維瑟米爾道，「我知道的。」
……
南側塔樓。
「噔噔噔~」
走在塔樓封閉的石質樓梯間，艾林的腦海當中卻還一直迴蕩著剛剛維瑟米爾的話。
「孤狼死，群狼生……」
這還是年初，為狩魔兵團起名時，想到的口號。
沒想到半年過去了，這句話竟然再一次出現了，只是被維瑟米爾用來說服創造它的人。
「誒~」
想到剛剛分開時，獵魔人大師臉上憂慮的表情，艾林胸中便有些氣悶，嘆了口氣。
兩害相權取其輕。
這個結果已經是最好的。
維瑟米爾即便心裏面仍然會思考，會擔憂比傳說中的狂獵還要強大，由梅里泰莉下達的不可明說的怪物或災禍到底是什麼。
但他能想到的最強大的怪物和災禍，和白霜相比，也不是同一個層次的東西。
畢竟。
誰能想到梅里泰莉會委託一個凡人，去成就連神明本身都做不到的事情。
一個世界的終結，誰又能去抵抗呢？
想著想著，艾林頓時都有了一種宿命的感覺。
只有天球交匯，引入其他世界的魔力才能拯救世界，但這個能力卻又只有擁有狩魔手記的他，才能做到。
會不會……
他穿越而來的宿命，便是抵抗白霜，拯救這個世界？
「宿命啊……」
艾林情不自禁地暗嘆一聲。
說實話。
即便是一個孤兒，經受過前世教育的他，都很討厭這個詞。
厭惡某種紡織著人生的線、無論如何掙扎最終都將歸流的河、以及再怎麼穿梭時空都難以改變的未來……
但現在。
他卻真的很希望他的到來，真的有某隻命運之手在其中操控。
「須知，劍與斧之時已近，其為寒狼風雪之紀元。
世界將於寒霜中死去，並於新日下重生。
Ess'tuath esse！此為必然之事！留意徵兆！
欲知徵兆為何……
首先，Filius Miraculi——奇蹟之子——降生於苦寒之地。
死亡與新生，非人之人帶來血與火……」
……
誦完流傳已久預言，打開狩魔手記，艾林看著面板的某一行，低聲喃喃：
「奇蹟之子……奇蹟之子……」
「若是真的註定我就像史詩中的英雄一樣，隨歷經各種艱難波折，但最後卻必將完成他與生俱來的使命……」
「若是這樣就好了……若是這樣就好了……」
小時候看孤兒院提供的動畫、漫畫、影視，總希望祥和平靜的現實，能突然冒出來某個破壞和平、毀滅世界的怪物。
然後作為天煞孤星的他，肯定會被選中，獲得超能力。
然後經過一番艱難的搏鬥，消滅怪物，拯救世界。
但這時，真正面臨末日。
實際年齡已經三十歲的艾林，卻突然希望有人能代替他成為這個「奇蹟之子」。
可惜沒有。
這個世界似乎只能由他來拯救……
可是……
「為什麼想法會變了呢？」艾林輕聲問自己。
許久。
發現自己情緒有些消極，艾林用力拍了拍臉，給自己打氣：
「先不要想那麼多，趕緊回去先試試『獸吼：狂暴』的維持被動，然後發展狩魔軍團，攢經驗珠，解鎖獸吼之道……」
「按部就班的來，總會有辦……」
「吱呀~」
正當艾林為自己鼓舞士氣時，不遠處的門忽然打開，打斷了他。
「嗯……艾林！！！」
一個身影情緒激動地撲了過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