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7章 鷸蚌相爭,漁翁得利?
「你瘋了?」
米格爾難以置信的驚呼迴蕩在廢墟上迴蕩。
他的眼角餘光還可以透過詹巴迪斯塔的空間隔絕屏障,看到外面濃濃的黑煙和火焰。
若不是亨·格迪米狄斯院長透支生命,釋放喬弗利·蒙克的猩紅獨目。
他現在站立的地方都會燃起火焰,升騰起漆黑的濃煙。
狂獵,那些骷髏騎士正如傳說中那樣,是帶來災禍和毀滅的不祥徵兆……
不!
它們,就是災禍和毀滅本身!
「我沒瘋!」
森尼蹲下輕輕將利恩翻過來。
模糊的血漬和塵土難掩年輕的相貌,胸口均勻地起伏。
「只是昏過去了。」
他鬆了口氣,從寬大的袖袍中取出一瓶魔藥,小口讓利恩服用下去,然後起身看向米格爾。
「我沒瘋。」他重複道,「前天,我比你站得更靠前,是第一批與那些怪物接戰的,也是第一批被狂獵用魔法擊敗,卻為數不多安然活下來的男巫。」
「那你應該很清楚……」
「我是很清楚,」森尼打斷,「它們的法術每一個都不弱於大師,法術結構甚至比我知曉的任何一個大師級的法術都要穩定、均衡、千錘百鍊,就像他們施展的法術才是元素組合的終極形態。」
「你……你怎麼看得這麼清楚?」米格爾愕然瞪大了眼睛,「和那些怪物戰鬥的時候,你竟然還有餘力分析他們的法術成分和結構?」
「我沒有餘力,」森尼苦笑,「我是被擊飛砸碎學院的護牆,被磚石掩蓋後,藏在縫隙里觀察到的……」
「像個懦夫一樣。」
「這也是我能活下來的原因。」
米格爾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我當時也害怕地直發抖,大腦中一片空白,只知道給自己身上加護盾。」
「等亨·格迪米狄斯院長出手之後,才恍然驚醒……」
沒經歷過的人很難理解,但他知道森尼的感受。
一片由五顏六色的法術組成的光海,遮天蔽日,呼嘯而下。
僅是強烈的元素波動,便像一隻冰冷的手,捏住了心臟,令人窒息。
那時他覺得自己簡直像個連光照術都沒學會的學徒,連手心的法杖都握不穩。
逃!
是他的腦海中唯一閃過的念頭。
「可這也不是你派人去追蹤的理由,」米格爾從前日的心悸中緩過心神,指著地面上的男巫,「你明知道危險,甚至親眼見到了那些怪物的實力,為什麼還要派人去送死?」
「不是送死。」森尼否認,「那些狂獵之所以在院長出手之前,能將我們打得潰不成軍,不是因為他們真的是神明、惡魔或是傳說中的災厄、徵兆……」
「不!他們不是!他們和我們一樣,都是一群法師,他們也需要念咒、也需要施法手勢、也需要調動精神力……」
「而且他們中的很大一部份,精神力甚至不如你……」
米格爾皺眉:「你確定?」
「我看得很清楚。」森尼深吸一口氣,「他們之所以強大到令人感覺不可戰勝,仿若神明,只是因為他們的法術,結構更精緻,更能發揮元素的威力,而且擁有某種補充精神力的神秘方式。」
「就像是……」
他回想著當時的各種畫面:
「就像是我們面對那些野術士……」
「沒錯!」森尼一把抓住米格爾的手,「就像我們在對付那些只能從道聽途說,或是黑市中購買殘缺咒語,自行摸索的野術士。」
「擁有魔藥和更強大,代價更小的咒語的我們,自然能完勝他們,而且一個班·阿德的男巫,就可以對付一群野術士。」
森尼越想越覺得自己的猜想沒錯,語氣越發激動。
「但即便班·阿德的男巫強過那些沒經歷過正規術士教育的野術士,在被偷襲,圍攻的情況下,甚至遇到某個天賦極高的野術士,也會逃跑、失敗甚至是死亡……」
「前天晚上院長忽然出現時,不就是那樣嗎?」
「喬弗利·蒙克的猩紅獨目開闔,傳說中的狂獵也死傷慘重……」
「死傷慘重值得商榷,」米格爾搖搖頭,「狂獵沒有留下來一具屍體,一具都沒有。」
森尼反駁:「或許那也是一種我們不知道的法術,至少它們逃跑了,不是嗎?」
「剛開始它們可是想逼迫我們交出那道,現在還未查出來的阿德·蓋斯之門,但最後卻從危險實驗物警戒倉庫搶了東西就四散逃走。」
「或許,覆蓋全身的鋼鐵盔甲下面,他們也受了重傷,正在吐著血……」
米格爾沉默了一會兒。
森尼揮手斥退幾個發現不對勁,從宿舍溜出來的學徒。
「這就是你派人去跟蹤的原因?」米格爾問。
「你對如此強大的敵人,傳說中狂獵不好奇嗎?」森尼反問,指了指學院外的廢墟,「它們都已經強大到頃刻毀滅一座城市了,為什麼還要尋找那被稱為阿德·蓋斯之門的東西?」
「遭受重創之後,為什麼還要拼命搶走危險實驗物……按你所說的,那件傑恩斯的遺物?」
「它到底是什麼東西,值得被它們這麼重視?」
「另外……」
森尼頓了頓:「另外它們還會……再來嗎?」
話音剛落,米格爾便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寒顫。
這兩天他一直拒絕思考這個問題。
「原本只是為了探究那件被搶走的遺物,但現在……」森尼的兩隻手用力抓著米格爾的肩膀,「院長已經老了,現在還封閉起來在療傷,不知道需要多久,才能再出來主持大局。」
「估計很長一段時間,學院都要靠我們來支撐了。」
「以現在的局勢,科德溫的那些貴族很難給我們幫助,但艾瑞圖薩的那些女人,德魯伊之環,克里夫神教……都虎視眈眈地等著取代我們……」
「或許那件被搶走的東西,會成為為學院恢復的唯一籌碼,甚至有可能成遠超過去的希望……」
「可是……」米格爾神色怪異,低頭看了一眼地面上的傷痕累累的利恩。
森尼順著他的目光看去,高昂地連他自己都激動起來的情緒,瞬間低迷了下去。
是啊……
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麼用,唯一知曉被盜試驗品蹤跡的男巫現在正躺在他們面前。
就算他醒來,這麼長的時間過去了,狂獵應該早就逃遠了。
藏書館上的廢墟頓時陷入了沉寂。
不知過了多久。
「咳咳~」
躺在地上的利恩忽然咳嗽兩聲。
「你醒了。」森尼和米格爾幾乎同時蹲下,將他扶起來。
利恩恍惚了一會兒,瞳孔渙散地看見森尼的剎那,立馬尖叫道:「森尼閣下!我找到了他們了!那些怪物就在萊克希拉河上游,河道交匯處不遠的一個洞窟內。」
「他們發現你了嗎?」森尼連忙問道。
「發現了。」利恩晃了晃暈眩的腦袋,下意識回答。
注意到森尼和米格爾的失望目光後,他忽然想起了什麼,伸手從胸口取出了一塊黑色凝著血漬的獨特布料。
森尼驚喜地接過布料:「這上面的血跡是?」
「這是我從狂獵身上抓下來的,上面的血應該就是那隻怪物的……」利恩點點頭,「而且沒有他們,那怪物好像和同伴失散……也不對……有幾個怪物憑空消失了……將我打傷時,洞窟里只剩兩個狂獵……」
「而且他們應該都受了重傷。」
森尼頓時眼睛一亮。
有血肉媒介,那些怪物還受到了重創……
不過也對,若不是那兩隻狂獵受了傷,利恩被發現了也不可能就這麼逃出來。
「幹得漂亮,利恩。」
森尼高聲誇讚,然後迫不及待地念誦幾句咒語,召喚出橙紅色的傳送門。
「等等!」森尼正要走進傳送門,突然從旁伸出了一隻手,攔住了他。
「我去吧……」米格爾道,「追蹤我更擅長,何況現在班·阿德人心惶恐,這裡更需要你。」
「米格爾……」
森尼愣了愣,然後用力點了點頭,也不多加猶豫,叮囑道:「不要怕暴露,多帶些人!」
「嗯,」米格爾頷首,接過黑布,「放心,我會帶著東西回來的。」
隨後,他走向傳送門,不過進入傳送門的前一秒,他又回頭看向地上的利恩:
「還有沒有其他要注意的。」
利恩聞言一怔,思考了幾秒,語氣猶疑:
「我追蹤的時候,好像看見……」
「那些狂獵似乎……似乎是精靈……」
——
「啊,那是一片光海,起初我還以為雷霆的主人克里夫向人間開啟了神國的大門,卻沒想到,開門的並不是為勇士斟酒的女武神,而是毀滅世界的惡魔……」
戴著單眼鏡片的中年紳士坐在在樹幹黝黑的橡樹旁,一隻手放在胸前,似乎想將胸前落下的葉片剝去,卻顫顫巍巍地撥弄了好幾次,都沒能成功。
最後還是從他身旁伸出來了一隻纖長稚嫩,掌心卻布滿老繭的手,幫了他一把,輕輕拂去了葉片。
「謝謝,」中年紳士道了聲謝,將顫抖的右手伸到眼前,看了一眼,嘆了口氣,「自從看見一座近萬人的城池,在我眼中化為飛灰之後,或許因為那剎那間死亡之人的怨恨,我的手就再也沒有正常過。」
「也可能是受到了那來自天上的魔鬼的詛咒……」
語罷,他的另一隻手舉起,那手中握著一個水袋,或者說「酒袋」,扒開瓶塞後,滿滿飲了一大口。
「是我應該說謝謝。」中年紳士身邊的人站了起來,拍了拍褲子上沾上的草渣塵土。
那是一個長著藍色眼睛的少年,乍看過去似乎至少二十了,但細瞅,卻又覺得他才十四或十五歲。
沒錯!
這個少年正是艾林。
最終他還是沒忍住心中的好奇,讓大獅鷲降落了。
畢竟機會難得,稍縱即逝。
實際上,他也確實收穫匪淺,差不多拼湊出了那場襲擊的全貌。
前天傍晚,狂獵突然出現在科德溫的上空,用法術喊了幾句聽不懂的話(不少信息的來源都提到了「阿德·蓋斯」的音節,艾林估計是索要阿德·蓋斯之門),然後便發動了攻擊。
只是一波法術,便將除了班·阿德學院之外的城市全部毀滅,甚至連臨近的城郭都沒能倖免。
與這相比,艾爾蘭德那次真的只能算是小場面。
然後天空出現了一隻血紅的眼睛(可能是魔源亨·格迪米狄斯,也有可能是某種魔法陣,當然也不排除兩者皆有),許多黑點(狂獵)直接消失了。
剩餘的極少數,大概十多個狂獵「應該」和班·阿德的男巫們,打得不可開交。
這個「應該」是艾林自己猜測的。
畢竟知曉細節的,要麼現在還在那個藍色的魔法屏障中,要麼就已經死在了焚城的大火中。
看著還算富裕的中年人,是出來遊歷的瑞達尼亞的貴族子嗣(沒有繼承權的那種)。
據他所說,他剛從牛堡的歷史學畢業,正打算攻讀精靈史學的研究生,結果他的教授給了他一個課題(艾林覺著是讓他跑腿),來班·阿德借些資料,沒想到差點死在這裡。
以上拼湊出的大部分信息,都是從他口中聽來的,除了一些習慣性的言辭修飾之外,可信度還是挺高的。
至於另外一部分……
艾林抬頭。
在他的前方,長長的車隊和難民像行軍的螞蟻,從眼前的丘陵,似乎一直排到的視線盡頭的滾滾濃煙處。
不過這些難民的精神面貌其實都還不錯,雖然臉上都淒淒切切的,但身上都沒有什麼傷痕,而且沿途還有不少拿著武器的村里守衛在維持秩序。
總的說起來,比他們在科德溫北邊辯解看到的難民要好多了。
當然。
也有可能因為這些難民都是班·阿德周邊村子裡,只是感受到了威脅才選擇搬遷,真正受難的那些,已經悄無聲息地被燒成了焦炭,再也出不來了。
艾林從樹上解下韁繩,馬是向中年紳士臨時買的。
這匹毛色雪白馬太名貴太扎眼,並不適合他在當下這種情況下趕路。
艾林牽著馬,沒走幾步,身後忽然傳來了中年紳士的呼喊。
「你走錯了,那裡通往深淵。」
「深淵?那裡正是我要去的地方。」艾林身形一滯,繼而回頭笑了笑。
只剩十幾個狂獵……
班·阿德學院又再一次遭受了前所未有的重創……
這讓人……怎麼忍得住不激進一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