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8章 命運指引之物
一路向東。
路上的人流車馬由密集變得稀疏，漸漸了無人煙。
天色昏沉了下去，騎著白馬的獵魔人身後，晚霞被落日渲染成璀璨的金色，仿佛神國張開了大門。
可在他的正前方。
起伏的地平線被火光映得通紅，也將早早升起的弦月染成血色。
黑色的煙柱筆直上升分割天際。
此刻，獵魔人仿若背靠天國之人，正行向深淵。
沒過多久，一陣燥熱的微風迎面吹來，帶來了煙味，還有說不清成分的焦臭。
剎那間，馬背上的獵魔人都有些恍惚，差點以為自己是那些小說中被選中，討伐滅世魔王的勇者。
不過想到狂獵的身份，和他們過去利用阿德·蓋斯之門穿梭各個世界，征服和屠殺所犯下的累累惡行，以及跟隨在他們身後的滅世的白霜，還真不能說這是錯覺。
穿行在一個又一個荒蕪人煙的村莊，又沿著小路越過一片森林。
嘩嘩的水聲在耳畔響起沒多久。
一條在昏暗中閃著紅色波光的大河，便從石橋底下，穿行而過，奔流著向下遊行去。
河的對岸。
城市濃煙滾滾，火光映天。
過了這條河，還要再穿過一小片森林，兩個村子，才能到班·阿德。
之所以在距離那麼遠的地方降落，除了看見那些逃難的難民，想搜集些信息之外，也是因為大獅鷲的體型還是太大了，在班·阿德的周遭降落，太過明顯。
至於眼前的這條河……
它的名字叫萊克希拉，它發源於藍山，蜿蜒盤桓流經班·阿德、阿德·卡萊、精靈廢墟莎依拉韋德，最後在科德溫的南側邊境堡壘班·格林附近匯入寬廣的龐塔爾河。
艾林對這條河還挺熟悉的，畢竟上半年都已經經過了兩三次了。
「差不多就是這裡了。」
艾林翻身下馬，將新買的白馬系在河邊的刺槐林。
附近萊克希拉河河水流湍急，這座石橋也是經常人來人往的地方，將馬藏在這裡倒也不怕被水鬼襲擊。
做好這一切，站在橋頭。
夕陽徹底落下了地平線，天色昏暗。
不過這恰好是艾林來之前就算好的時間。
村民、旅人、傭兵和行商在這個時候，逃都嫌速度慢，怎麼可能會往班·阿德而去。
路上一個行人都沒有，若是正常前行，無論怎麼偽裝，都會顯得太過突兀。
狂獵的實力不談，班·阿德學院雖然遭受襲擊，實力必然大損。
但既然還能撐起防護屏障，說明還有不少活著的男巫。
除非艾林遇到落單的或實力弱的，否則一旦被發現，對他而言還是太危險。
他畢竟是來碰運氣，看能不能找到個把狂獵的蹤跡，逼問一些艾爾·艾爾和白霜的情報的，沒想著正面和男巫們對上。
而這個時間點，對他來說就剛剛好。
【名稱：夜】
【類型：魔法道具】
【功能：戴上面罩，催動少量魔力，可在夜晚或昏暗無光處隱身。】
【備註：只是隱身哦！】
……
【名稱：色】
【類型：魔法道具】
【功能：戴上頭巾，催動少量魔力，可消除呼吸、腳步甚至是心跳的聲音。】
【備註：只能消音哦！】
法蘭茜絲卡送給他的這套夜行套裝，恰好適配當前的環境。
都無聲無息且隱形於黑暗了，光明正大地走在大街上又如何，誰能發現他？
「不過說起來，莎迪亞答應的來自精靈的援助，應該沒多久就會到達凱爾莫罕了吧……」
「雖然狼學派現在似乎已經不太需要這份援助了……」
艾林戴上面罩，繫上頭巾，心想。
世事變遷真是太快了。
誰能想到半年前，還在遭受學派覆滅危機的狼學派，兩個最大的敵人——科德溫的貴族和班·阿德的男巫。
一個剛死了國王，就陷入戰爭，群龍無首之下被亞甸偷襲，現在戰線一再崩潰，大片土地被亞甸侵吞。
另一個被禍水東引，甚至連自己的主城都幾乎完全毀滅了。
而這兩方的變化，竟然都和他——一個普通的獵魔人，息息相關。
不！
甚至都不能說息息相關了，直接說他是幕後黑手都行。
國王死在他手上，狂獵嗅著他在學徒鬥技大賽釋放的「異域融合」襲來……
除了亞甸主觀能動性特別強，目前和他關聯不太大外，其中的每一個因素幾乎都和他有關。
站在橋頭，看著對面夜空下的紅色火光的艾林，自己都有些恍惚，不敢相信他這隻蝴蝶扇動的翅膀，竟然會造成這樣的巨大的變化。
他的存在真切地在影響著這個世界，更替了歷史，改變了獵魔人、巫師還有無數人類的命運。
或好……或壞……
「啪踏~啪踏~」
狹窄泥濘的石橋滿是車轍印和難民的足跡，每走一步都發出異響。
不過當他萬千感慨走過石橋，正要戴上夜·色，隱藏蹤跡時，他的身形忽然一滯……
「嗡~」
狼徽嗡鳴。
「這是……」
艾林愣了下，他的身周好似氤氳了薄霧般的銀色輕紗，一端將他纏繞包裹，另一端伸向無窮遠處的黑暗。
一個恍惚，周圍的異樣卻又完全消失了。
熟悉的奇怪感覺自腦海中產生……
心跳加速，心血來潮……
「這……這是命運的感召！」
他不是沒有感受過命運的召喚。
無論是一個多月前，他與葉妮芙的父親定下意外律，接受他以自己的孩子作為拯救他的報酬。
還是兩個月前，從哈德遜子爵廢棄的礦洞中，救出莎迪亞，接受她以阿德·蓋斯之門的碎片作為報酬。
他都清晰地感知過獵魔人世界的命運，那是如此地活躍且充斥著浩然磅礴的偉力。
但是！
但是那兩次感知到的強度，卻都遠遠不如這一次。
命運在此刻甚至都有了形狀。
她在……
「命運在指引我……」
艾林嘴裡喃喃了一句。
【接收到命運的感召，我又回到了莎依拉韋德。】
【只是這時……艾恩·艾爾們的玫瑰宮殿莎依拉韋德已……已經變成了一片廢墟……】
【我……我順著命運的指引，來到莎依拉韋德中心……】
【從愛黎瑞恩摯愛的白玫瑰叢中，拿到了一顆寶石……】
莎迪亞的聲音忽然出現在腦海中。
稍有擴散的藍色貓瞳猛地收縮成線，看向了萊克希拉河的上游。
那裡是疑似命運的紡紗延伸的地方……
那裡有什麼東西，在吸引著他，非常強烈的吸引他。
「會是另一塊阿德·蓋斯之門的碎片嗎？」
——
空間掌握、閃爍、傳送門……
雖然為了隱藏身份，前者只是被動還好，後兩者艾林很少使用，但使用或不使用，與有和沒有，差別巨大。
即便幾乎沒怎麼使用過，艾林也不得不承認，這兩個技能都可以稱得上是神技。
尤其是「閃爍」，擁有這個技能，幾乎能掌握戰鬥中的主動權。
是戰士，瞬間拉近距離。
是法師，隨時躲避攻擊，保持施法距離。
而對獵魔人而言，無論是對付大型魔物，還是強大的法師，一次閃爍說不準就意味著一條命。
傳送門也同樣非常實用。
現在也只是艾林身上沒有多餘的經驗珠，也沒有儲存足夠多的坐標，所以相對而言用處還不太大
要是等級提高上去了，長距離瞬息之間趕路，能為艾林節約出來的時間，簡直難以估量。
而這兩項技能，都只是吸收了一個阿德·蓋斯之門的碎片，所獲得的技能。
如此強大的道具，又疑似神秘的狩魔手記的起源，前段時間，將那顆碎片完全吸收之後，艾林當然想過搜集其他部分的碎片。
只可惜就連阿德·蓋斯之門的相關信息，凱爾莫罕的藏書室里都沒有一絲一毫，更不談找到這些碎片分布的線索了。
誰想到剛靠近班·阿德，就能碰巧有這種收穫。
「不對，」艾林摩挲著下巴上刺人的鬍渣，「不一定就是巧合……一定不是巧合！」
「同樣的一座石橋，我都來過了三四次了，從來都沒有觸發過這種命運感召，怎麼恰巧現在觸發？」
「等等……」
艾林皺了皺眉，忽然想到了一個一直以來被他所忽略的問題。
艾林一直以來都認定了狂獵的目標肯定是他，是他身上的狩魔手記與阿德·蓋斯之門。
狂獵的行為也證明了這一點。
那麼問題來了：
狂獵到底是依靠什麼追蹤阿德·蓋斯之門的痕跡？
「異域融合」都已經結束差不多三個月了，他們竟然在班·阿德的那個藍色屏障消失後沒多久，就找到了它？
狂獵是怎麼做到的？
會不會就是依靠阿德·蓋斯之門的碎片？
想到這，艾林神情一肅，立刻激活頭上的「夜·色」。
剎那間。
萊克希拉河的北岸，一個背著雙劍的身影變得透明，模糊，然後徹底融化在夜色里。
唯有地面殘枝敗葉上，時不時深陷下去的痕跡，證明著他的存在。
「是了！」
「與前幾次經過時相比，這裡唯一的不同就是狂獵襲擊過附近的班·阿德，命運感召我的那個東西，多半就在那些艾恩·艾爾們手中！」
艾林興奮地握緊了拳頭。
又能獲得那和自己強相關的寶物，還有機會捕獲遭受重創的狂獵……
這簡直就是一箭雙鵰啊！
心情振奮起來的艾林沒有掉以輕心，反而更加小心地隱藏著蹤跡，一邊向著命運指引的方向走去，一邊還時不時使用「尋蹤」，令地面上的各種痕跡以醒目血印的形式顯露出來。
一時之間，竟有種《巫師3》使用獵魔人感官，搜索怪物痕跡的感覺。
紅光的映襯下，植物延伸出來根莖和枝幹，延伸向河岸，向地獄中魔鬼伸出的沾了血的觸鬚。
而本就昏暗的血月，被黑煙遮蔽。
黑暗，黑暗從伸手不見五指的林地中蔓延出來，仿佛一灘巨大的泥塘。
不過這樣更好。
這樣他將更將難以被發現，而且艾恩·艾爾們可不像稀奇古怪的各種魔物那樣，天生就具有夜視的能力。
艾林的手下意識放在腰間的試劑袋中，小心前進地同時，思考著一會兒，該怎麼對付那些狂獵。
然後在某一刻。
艾林忽然停下了思考和腳步，屏氣凝神的看向地面。
在那裡。
暗紅的血印，鋪成了一個摔倒的人，還有一小灘一小灘呈現濺射狀的血跡。
在這血印附近，由森林蔓生出來的根莖被鋒利之物砍碎，地面上炸開了無數小坑。
艾林掃視周圍之後，小心地上前一步，蹲下，從地上拾起了一塊黑色，帶昏暗星點的布料。
「男巫，還是地位不低的黑袍男巫……」他抿了抿唇，「班·阿德學院的男巫曾在這裡戰鬥？」
艾林的注意力集中於人形血印上。
構成血印的紅光飛舞了起來，變成一個個細小的紅色光點，不過只組合成了一對只有膝蓋下方部分的雙腿雙腳，漂浮在人形血印的腿部。
然後它動了起來。
從地上爬起後，迅速向著艾林身後的密林跑去，而密林的另一端，焚城的大火還未熄滅。
「他，逃走了？」
艾林跟著這雙腿，跑進密林中，追了三四十米就放棄了。
這麼遠，這男巫還活著，多半能跑回班·阿德，而且……
「受了這麼重的傷，狂獵都沒能將他殺死……」艾林看向地面上印幻象消失，重新亮起的血跡血印，「追殺他的狂獵狀態也很差。」
「好機會！」
湛藍的貓瞳頓時一亮，但隨即想到那個受傷逃走的男巫，眉頭皺了皺，看向前方仿佛要吞沒一切的黑暗。
那裡似乎隨時會衝過來幾個穿著黑色星袍，手持法杖的男巫。
「狂獵也遭受了重創，男巫又隨時有可能追上來，來不及再謹慎地一點點挪過去了……」
「我必須趁班·阿德男巫還未追上來的時機，找到狂獵！」
決定已下，艾林再也顧不得會否在地面上留下太深的腳印，暴露痕跡。
一咬牙，立刻猛踏地面，焦急地越過地面上的人形血印。
前方。
萊克希拉河的上游。
命運，在指引道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