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6章 殺！殺！殺！
「還不到時候……」
大獅鷲收斂氣息，匍匐利爪，如夜空中的幽靈，懸浮在星幕下。
獅子般的金色瞳孔，冷漠地觀察著山林間的動盪。
「是的，還不是時候，遠遠不是。」艾林抓緊大獅鷲的粗糙的鬃毛，深吸一口氣。
獵魔人的敏銳視覺，令他和維瑟米爾能清晰地看到薩拉的憤怒和掙扎。
而且因為貓眼魔藥，他們甚至比身臨戰場的薩拉看得更清楚。
無數食屍生物安靜地潛伏在樹林中，除了食屍鬼，還有腐食魔和巨食屍鬼，甚至還有兩隻俯下軀體，伺機而動的尖刺魔。
局勢比薩拉以為的還要危險得多。
兩個獵魔人有能力能做些什麼。
大獅鷲可以對付一隻尖刺魔，他可以對付另一隻，維瑟米爾在這種狹窄地形，銀劍和伊格尼在手，食屍鬼、腐食魔和巨食屍鬼根本就無法近身。
可他們什麼都不能做。
薩拉，或者說大地上所有亮起的火光，代表的每一個人，無論是普通人類、祭司還是女術士，在計劃中都是為了將「儀式」附近的食屍生物儘可能引開而存在。
他們這時候出現，只能救人於一時，卻會讓邪神儀式提高警惕。
或許因為白天他們的逃離，邪神儀式已經警惕起來了，才會反常地擴張食屍生物活動範圍。
但一旦他們這時候出現，擴張的食屍生物或許便會收縮至儀式周圍，打斷儀式，驅逐邪神便成了奢望。
「這是一場戰爭。」維瑟米爾輕聲道，「戰爭中，每一個人都是勝利的籌碼，包括你和我都可以被犧牲，只要能贏。」
他頓了頓，右手壓著艾林的肩膀，暗金色的貓瞳在黑暗中熠熠生輝。
「一旦輸了，救下的人再多也會被死神再次扼住喉嚨，還會牽連更多……」
「我知道了。」艾林深吸一口氣，點了點頭。
其實換一個方向思考，雖然食屍生物的反常行為打破了他們的進攻計劃，但命令魔物們不進攻，威懾他們離開，也能說明不少東西。
如果不是害怕了，擔心儀式被破壞，擁有滿山遍野的魔物，邪神又何必威懾人類？
想到這，艾林的心反而平靜了許多。
然後突然。
「吼~」
森林裡響起了此起彼伏的獸吼。
艾林的心臟驟停了一秒，連忙低頭。
一大群食屍鬼走出黑暗，四肢著地，齜著腥臭濁黃的尖牙利齒，一步步向薩拉和狩魔軍逼近。
薩拉和他的士兵在那些怪物面前，弱小得仿佛螻蟻一般。
「這是戰爭。」他又對自己說了一句，「戰爭都會死人。」
「咯吱咯吱~」
維瑟米爾的牙齒也咬得咯吱作響，雙拳緊握。
「誒~」
兩個獵魔人異口同聲地嘆了口氣後，面面相覷。
大道理都懂，但眼睜睜看著熟悉的人在自己面前被殺死……
他們做不到。
閉上眼睛不去看，也不行。
「算了。」艾林輕嘆一聲，走到大獅鷲的翅膀根部，「只要不暴露大獅鷲，小心一點，應該沒什麼問題……」
維瑟米爾沒有反駁，沉默著跟在他身後。
其實怎麼可能沒問題呢？
大獅鷲降落容易被發現……
抓住時機之後，脫離亂戰，飛到儀式的地點，也很難……
甚至在周圍都是士兵，殺到全身心投入，怎麼抓住時機都是個問題……
何況現在心軟，過段時間就不會了嗎？
不過維瑟米爾沒有說什麼，不僅因為腳下的大獅鷲只聽艾林的命令，還因為他並不排斥這樣的艾林。
維瑟米爾甚至以他為驕傲。
十四歲的孩子，即便力量再強大，沒有一顆柔軟的心，也很難駕馭。
就像貓學派，他們不強嗎？
說實話，同等水平的情況下，狼學派的獵魔人根本打不過那些貓學派的渣滓。
但最終分崩離析的卻是貓而不是狼。
為了一個目標什麼都可以犧牲，那最終或許連目標本身都會被犧牲掉。
「好女孩，飛低一點。」
艾林拔出艾爾莎，在腦海中輕聲命令。
「唳~」
大獅鷲乖巧地低聲回應，緩緩下降。
「等等！」
維瑟米爾忽然出聲，緊跟著面色大變：「快！快！快讓好女孩升上去！」
艾林愣了愣，不過還是順從他的話，讓大獅鷲扇動翅膀向天空飛。
「發生什……」
話音未落。
高亢的咒語念誦聲，從地面上傳來。
「蒂莎婭的聲音！」艾林立刻辨識出音色，循著聲音的來源眯眼看去。
在火光長龍的後半段，一個婀娜的身影離地半米，周身氤氳著淡紫色的神秘霧氣。
「還不夠！再往上飛，快！」維瑟米爾焦急的大喊。
還不夠？
艾林本能地在腦海中發令，偏頭問道：「你知道那是什麼魔法？」
「當然，我親眼見過，」維瑟米爾死死盯著地面已經仿佛螞蟻般的人類，在呼嘯的狂風，「喬弗利·蒙克的火焰風……「
「嗡！」
「嗡！」
強烈的魔法波動自地面蒸騰而起，仿若沸騰的水汽。
學派徽章強烈的嗡鳴聲打斷了維瑟米爾。
「吼！吼！」
食屍生物不安的大吼聲中。
一條垂直的細長火線，準確地在薩拉與成群逼近的食屍鬼中心產生，足足有五百米高。
生成的瞬間，便隨著蒂莎婭的神秘咒語迅速變得粗壯，扭曲。
「嘩~」
幾乎剎那間，食屍生物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這條彎曲的火線驟然膨脹成接天連地的火焰龍捲。
狂風呼嘯，飛沙走石。
那火焰龍捲驅散黑暗，徑直衝入了食屍鬼群，並將隱藏在食屍鬼身後的腐食魔點燃，暴露出巨食屍鬼和尖刺魔的位置。
「啊——」
火紅的龍捲風所經之處，強大吸引力，瞬間便將周圍的食屍鬼全部吸入，連帶著它們抓住的石頭和林木，都被龐大的力量捲起。
食屍鬼旋轉著上升，悽厲的慘叫僅爬升十米便戛然而止。
灰褐的皮膚被點燃，灼燒，化為黑炭，然後在離心的旋轉中化為飛灰。
火焰龍捲途徑之處，草樹灌木都被瞬間點燃，連根拔起，然後留下冒著熱氣的漆黑碎石山道。
而除了這條山道，其他的地方竟然都沒有被波及。
「好強的魔法控制！」
艾林忍不住讚嘆，然後命令大獅鷲再飛遠一點，防止火光暴露出他們的位置。
蒂莎婭釋放的魔法解了圍，令他暫時鬆了口氣。
「喬弗利·蒙克的火焰風暴，」維瑟米爾鬆了口氣，回到了大獅鷲的脖子後，抓住了鬃毛，「喜歡抓界靈的術士兄弟會創始人喬弗利·蒙克最得意的魔法，也是火系魔法中最出名的那個，以威力和難度著稱。」
「你以前見過蒂莎婭釋放這個魔法？」艾林好奇地問道。
「不是蒂莎婭，」維瑟米爾沉默了一秒，嘆了口氣，「是另一個女術士，另一個狂妄又自大的女術士，她也死在了這個法術上……」
有故事……艾林眉毛挑了挑，正琢磨著是不是多問幾句。
「吼~」
山林中的咆哮聲打斷了他。
被火焰風暴驅趕的食屍生物，暴怒於人類的不識相，狂吼著繞開肆虐的火焰風暴，再次撲向狩魔軍。
不過這時，有火焰風暴在前面開路，狹窄的山路令它們只能從兩邊的陡坡繞行。
雖然時不時就有食屍鬼因此失足落下懸崖，但由於食屍鬼的數量，還是有不少魔物撲向了人類的軍隊。
可惜……
「轟！」
「轟！」
爆炸聲、碰撞聲、雷劈聲此起彼伏。
火焰、雷霆、巨石和冰錐如浪潮一般撲向湧來的食屍生物，瞬間又將它們壓製得狼狽倒退。
薩拉命令最前線的幾隊狩魔軍緊隨著燒灼的熱浪前進，讓出的一小塊空地上。
一扇扇傳送閃爍著橙紅色的光驟然出現，第一批女術士騎著古怪的鍊金獸，抵達了前線。
「火系魔法對準腐食魔……」蒂莎婭從傳送門中走出的瞬間，便指揮起女術士的戰鬥，「冰錐和雷電對準巨食屍鬼的眼睛，他們是食屍生物的大腦，不要讓他們看清局勢……」
隨後她對第二批到來的女術士，下達了命令。
一陣陌生的咒語下。
「隆隆~」
艾林看見樹木搖晃，地面震動，土褐色的魔法輝光籠罩了人類軍隊所在山道邊緣的土地。
地面湧現出泥石流，狹窄山道被迅速拓寬。
其實山道狹窄對食屍生物，對人類都有影響。
剛傳送出幾個女術士就能瞬間將食屍生物壓制，也是因為這個原因。
前面的食屍鬼倒退，死亡，堵住了後面的食屍生物路，
山道兩邊女術士又以上打下，壓製得它們寸步不能進。
可惜這是一場攻堅戰，而非守城防禦，人類必須在殺死、打退食屍生物的同時前進。
而且女術士的魔法基本都需要念誦咒語，還需要平復施法後的元素躁動，所以最初的一波攻勢之後，女術士們都紛紛進入了「冷卻期」。
另外，這裡距離第一個怪物之巢都有不短的距離，更硬的仗還在後面，她們不能再這裡便將精神力和魔力都消耗光。
因此這段時間，就必須依靠人類軍隊來保護他們。
「快！快！快！」
狩魔軍後的軍隊中，軍官在大喊。
一大群艾林從未見過的軍隊，在山路被拓寬之後，毫不猶豫地從剛拓寬的褐色石路，越過狩魔軍和正在施法的女術士穿插到最前線。
「咚咚咚~」
一面面一人高，鑄造著銳利尖刺的塔盾，被這些士兵從身邊同袍的後背解下系扣，抵在身前的地面上，牢牢護住後面狩魔軍的士卒和女術士。
兩兩盾牌之間，只留下半人寬的空隙，方便狩魔軍士卒的銀刃長鉞穿插遇敵。
顯然。
食屍生物的到來雖然提前了，但三方勢力的依然有快速的應對方法，而且女術士和人類軍隊的配合竟然還相當的好。
「還沒完！」
維瑟米爾一聲驚呼。
梅里泰莉神廟的大祭司伊安娜，閉目禱告著，從女術士的傳送門中走出。
柔和的金色光芒在她樸素的祭司長袍上閃爍。
「……禮讚萬物之母，豐產、收穫和分娩之神，永恆的少女、母親、老嫗的守護者……」
「……您的信徒在此刻祈求您的護佑，祈求您讓抵禦邪惡的英雄不再赤身而戰……」
「嘩~」
伊安娜的話音未落。
仿佛一顆石頭落在了平靜的水中，耀眼的金光以她為中心，盪開了璀璨的漣漪。
漣漪擴散之處，無論是女術士還是狩魔軍、拿著塔盾的士卒，最外層的衣裙、皮甲、甲冑還有塔盾，都瞬間亮起了暖黃色的光，似乎這些一副衣物、甲冑和塔盾，都是神靈用光芒編織、鍛造而成。
「……您的信徒在此刻祈求您的護佑，祈求您讓對抗邪惡的勇士不再揮舞鏽蝕的刀刃……」
剎那間。
所有士兵手中的刀劍斧鉞，同時亮起了白熾的金光。
「……無憂無慮的少女，會為英雄打開永恆豐收的金色麥田……」
「……慈祥母性的孕婦，會看顧勇士的子嗣內眷……」
「……嚴厲博學的老嫗，會懲戒膽小怯戰的懦夫……」
閉著眼睛的伊安娜每吐露一個字，她光滑的面容上就會多一道皺紋。
但她的聲音越發高亢，越發的聖潔和神聖。
層層迭迭的回聲在高山中迴蕩。
仿佛整個瑪哈坎都在回應著女神的祝福與神賜。
「……禮讚萬物之母，豐產、收穫和分娩之神，永恆的少女、母親、老嫗的守護者……」
最後一句禮讚結束，伊安娜徹底褪去了年輕的相貌，回到了那個蒼老的模樣。
閃閃發光的祭司袍也褪去了神聖的金光。
不過在她的周圍，每一個人類都仿佛一顆太陽，灼灼燃燒的並不是他們的身體，而是那仿佛能引燃柴薪的戰意。
「梅里泰莉在上！殺！」
薩拉感受中身體裡勃然涌動的力量，猙獰著面孔，額頭的青筋迸出，他高舉著閃爍金光的騎士長劍大吼。
恰好。
此時蒂莎婭釋放的火焰風暴盪起最後一絲鮮紅的尾焰。
前方只有被法術平坦拓寬了的山道，還有一大群因人類軍隊的突然爆發，而呆愣在原地的食屍生物。
「殺！殺！殺！」
剎那間。
人類軍隊反客為主，仿若洶湧的金色浪潮，狠狠向食屍生物拍打了過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