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山能透光,流箏很快便看清眼前人。
一襲黑衣裹身的男子松垮靠在山壁上,生的劍眉星目,五官俊俏,右眼下有顆淚痣,嘴角更是微微勾著,似笑非笑的盯著流箏,眼神卻冷得像是在看一隻獵物。
這身衣料一看便知不是府里的下人!
阮流箏心裡盤算的,她前世好歹也是名義上的主母,陸家人少,不會有她不認識的人!
「你是誰?」
阮流箏穩了心神,先發制人地發問。
那男子頗為意外的『哦』了一聲,沒想到阮流箏竟冷靜地如此之快。
他立起了身子,眸色愈發暗沉,黑袍上的流雲紋潺潺流動,
「鎮北將軍……阮家的女兒?」
阮流箏沒有被他的話帶著走,沉聲重複問了一句:「公子是求財還是另有所謀?」
男子似乎在一瞬間裡收起了眼底的戾氣,盯著流箏痞笑道:「陸之洲的夫人貌美,我除了求財,不能劫個人嗎?」
阮流箏此時正在腦中快速地想著對策,驀然被人言語調戲,面上一愣。
但她好歹重活一世,很快便自持冷靜道:「公子既知我已嫁人,徐娘已老,不值得被劫。」
「夫人倒是謙虛了,我看夫人就很好——咦,夫人怎麼臉紅了?」
阮流箏深吸一口氣,告訴自己不要受孟浪之言影響,抿著嘴上下打量著他。
此人舉止不凡,通身氣派,且識得陸之洲的名號,絕對不是個小盜。
阮流箏的視線驀然停在他束髮的玉冠上,男子順著她的目光,下意識抬手摸了一下——
那是上乘白玉製成的冠,冠上雕著蓮瓣。
大周朝奉蓮為國花,能用蓮做玉冠的,只有皇家之人!
前世陸之洲官拜禮部右侍郎,鎮北將軍府出事後,陸之洲作為阮家女婿,能摘得乾淨,憑的正是——
三皇子!
電光火石之間,阮流箏想也未想,脫口而出:
「你是三皇子?!」
男子表情晦明不定,卻沒有矢口否認。
皇家的身份,沒有誰敢亂認的吧?
阮流箏腦中轉的飛快,她同時也想起來了,前世徐氏生辰的時候,陸之洲在前廳也迎來了一位貴客!
難不成就是他?
可是陸之洲既想搭上三皇子,定是將他奉為上賓對待的,這『三皇子』又怎會如鬼魅一般躲在假山洞裡?
他……真的三皇子嗎?
「主子,府里沒有找到——」
又有黑影閃進,卻在見到山洞中多了一個人後,生生止住了口。
男子點點頭,似乎是不打算再與阮流箏多做糾纏。
「走。」
黑衣屬下聽令後便上前,以為像往常出任務一樣進行滅口,提著刀就要上前。
「等會!」
「不可!」
阮流箏與男子同時出聲,黑衣屬下被那男子一瞪,硬生生停下腳步,提著刀尷尬地站著。
男子陡然出手,點了阮流箏腰後的穴道,阮流箏腳下一軟,渾身不能動彈,跌進了男子的懷裡,被他抱起。
「你要做什麼?」
阮流箏前世雖與陸之洲沒有夫妻之實,但從被判進邢獄開始,便受盡凌辱。
如今陡然被陌生男子摟在懷裡,一時間回憶湧上心頭,再難保持鎮靜,蒼白的臉上也爬滿了驚慌。
還好那男子只是將她放置在暗處,沒有其他舉動。
他口氣溫柔,說的卻是狠話:「今日之事若你透露出半句,我便要你陸府滿門陪葬。」
見她卻是無動於衷,男子反問道:「怎麼?不在乎你那好相公的性命嗎?那換成鎮北將軍怎麼樣?」
「你敢!」
「我敢不敢,夫人沒試過又怎會知道呢?」
阮流箏定了定心神,知道他是故意激自己,便說:「你既擔心暴露,為什麼不直接殺了我?」
男子依舊蹲著與她直視,微微一笑:「因為有趣。」
阮流箏正要說話,便聽見假山外傳來春丹焦急找她的聲音。
男子解開了阮流箏身上的穴道:「更何況,今日我放過你的恩,來日自然是要向夫人連本帶利再討回來的。」
說罷不再多做逗留,身影一閃,與黑衣屬下齊齊消失在洞口。
阮流箏平復了一下心緒,這才出聲求救。
為了不使得春丹過多擔心,只說自己扭傷了腳,才打算進山洞裡歇息,其他的按下不提。
當春丹一路責怪自己一路扶著阮流箏回房的時候,方才的男子已輕車熟路的跳下屋檐,出了陸府。
有馬車前來接駕,男子上了車,闔目養神。
車外另一名屬下見他心情不好,壓低著聲音八卦。
「主子這是怎麼了?沒找到人?」
方才的黑衣屬下搖了搖頭。
「那便沒有在朔京,這有啥,再去陸家村找不就行了嗎?主子就因為這事生氣的?」
「哪能啊,這是小事!不過,主子今天差點被認出來了,哎,怪他自個兒!天天帶著蓮花冠,就怕人家猜不出來他是天潢貴胄!」
「主子被認出來了?」
「呃——看樣子沒認全,把咱們當成三皇子了!」
黑衣下屬朝著車廂撇了一下,更加壓低了聲音:
「欸欸鳳青我和你說啊,主子看來不是不好女色……他,他,他的嗜好……我瞅著有點不對頭啊——」
「鳳岐——」車廂內傳出男子的聲音:「今天去樓里受罰。」
「主子,屬下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