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阮流箏帶著一群人來到正房階下的時候,躲在床帷後的徐氏聽見了聲音,便吊著嗓子說:「是誰來了?」「娘,二嫂過來了!你的身體好些了嗎?」陸之妍先進了屋,大聲地同徐氏通消息。
徐氏裝模作樣地咳了兩聲,聲音從正屋裡透了出來:「讓她進來吧!」
可阮流箏權當沒有聽見陸之妍的話,她停在了台階下,對著邱氏同阮佩雲做了請的姿勢:「二伯母,二姐姐,婆母人在裡頭,你們為客,你們先請吧。」
邱氏說要來看徐氏的話也放了出來,此下阮流箏以她為尊,騎虎難下,自己也找不到藉口拒絕。
她眼風掃過裡屋關得密不透風的門窗,一時有些嘀咕。
這徐氏犯的到底是什麼毛病?可別是什麼會傳染的,那可就不好了。
邱氏正要出聲讓阮佩雲留下,就聽見跟著過來的流雲狀似無意地說了一句:「沒想到阮家的二小姐竟如此有心,還能來看望妹妹的婆母。也只有親姐妹才能這般如此了。」
阮流箏抿著嘴又朝著阮佩雲道了謝:「二姐姐有心了。」
話都這麼說了,阮佩雲也只能硬著頭皮跟邱氏進去。
可沒想到,聽到外頭有腳步走動的聲音後,徐氏突然從床上起了身,在眾人還沒反應過來之時,竟舉著帕子從內屋一路咳著出來。
這本就是徐氏故意而為的,她以為來進來的人是阮流箏,嘴不設防,唾沫星子迎著阮佩雲的面,噴了她一臉。
阮佩雲哪遭過這樣的事,她失聲尖叫起來,徐氏方才跑得快,一下子沒剎住腳,即便聽見了陸之妍的制止聲,也來不及停下,直直朝阮佩雲撞去。
邱氏擔心女兒的肚子,此下也顧不上惡不噁心,硬生生插進了徐氏與阮佩雲身前,兩個婦人齊齊跌在地上,哎喲哎喲分別叫喚。
流雲在外也瞧見了裡屋那一場鬧劇,想起裴夫人對陸府的情況的擔憂,特意走上前,低聲與阮流箏說:「小姐,如果不介意,奴婢陪著你進去看看情況吧!」
阮流箏知道流雲是得了裴夫人的交代,心中帶著暖意,道一聲:「那就麻煩流雲姐姐了。」說罷,兩人才抬腳往裡走去。
陸之妍一時間不知道是該先扶起徐氏,還是去喊人,焦急的時候見阮流箏慢悠悠進來,氣不打一處來,伸手指著她就罵:「你怎麼現在才進來!」
阮流箏置若罔聞,目光輕輕掠過一旁,只見阮佩雲一邊哭著一邊舉著袖子擦拭臉上的唾沫,心中實在舒坦。
不過面上還要裝得吃驚:「三妹妹,這究竟是怎麼回事?我這才稍晚了一步,你先進來的,難道連最基本的招待都不會了?這才一會兒的功夫,母親同二伯母竟然都摔了!春丹,快去請個大夫進來,給母親二伯母都把把脈,看看有沒有傷到哪兒!」
說完阮流箏又瞥了一眼阮佩雲,故意說:「二姐姐雖然沒摔著,怕是也受了驚嚇,不如也請大夫看看吧!」
邱氏一聽,哪敢在留在陸府,生怕阮流箏真的找了大夫給阮佩雲把脈,便忍著痛從地上爬起來,拉著阮佩雲,臉色不好地說:「罷了罷了,每次來你這陸府都沒好事,不知道是不是跟你們姓陸的八字相衝,雲兒,我們走!」
陸之妍想攔又不敢攔,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邱氏帶著阮佩雲離開。
阮流箏盯著還在地上發呆的徐氏問:「母親呢?母親可有哪裡不舒服?」
徐氏此時臉色紅潤,身形比流雲前幾天看的還胖了一圈,哪有病中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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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丹帶大夫進來的時候,陸正豐也被驚動了。
流雲朝著陸正豐行了禮,陸正豐礙於她是裴夫人的侍女,倒也不好當場顛倒黑白。
此事便成了陸之妍沒禮數,未能招待好客人的錯。
大夫又當著眾人面給徐氏把了一圈脈,最後為難地開口說:「我見夫人脈象平滑有力,倒是沒有什麼太大的毛病,就是……就是會有一些……婦人的暗疾。我看府上還住著少夫人同小姐,諸位還是得儘量分開,婦女暗疾的話,不管是男女,都極容易傳染,老夫人平日裡的吃穿用度,也請儘量小心,莫要與他人接觸。」
大夫邊說邊退,面上帶有不適。
陸正豐雖然有了榮禧院後,就再也沒進過徐氏的屋子,但他們到底做過夫妻,陸正豐怎會不知道徐氏的那些暗疾?
皺著眉聽徐氏說完,嫌棄立馬爬上臉:「你那個毛病怎麼還沒好?這主屋離妍姐兒的院子也近,她一個未嫁女,我還指望她日後能高嫁,給洲哥兒在仕途上添點力,可不要被你連累了。今天起,你乾脆先搬回老家,養好身體在說!」
這是要將徐氏趕回陸家村。
徐氏一個挺身,「老爺!誤會啊,我哪有什麼毛病!那都是以前的小事,這都好全了的,您可不能讓我回去啊!」
陸正豐見阮流箏,流雲,甚至還有一個大夫都在,只覺得臉面盡失,回頭罵她:「閉嘴!你現在立刻收拾行李,今夜就回老家去!」
徐氏面如土色跌回床上,陸之妍捏了捏帕子剛想出聲,陸正丰神色不虞地望向她:「你若是想替你母親求情,就乾脆同她一起回去!」
陸之妍也不敢再說話了,徐氏躲在裡屋不敢出來,只能嚎啕捶胸。
陸正豐吐了胸口的濁氣,心裡想著,如今自己與兒子也算魚躍龍門,阮流箏就罷了,至少出身名門,嫁妝豐厚,可是這徐氏,真是鄉野潑婦,牛拉到了朔京,它還是一頭牛!
「父親。」
阮流箏的話將陸正豐的思緒拉回,「從朔京回陸家村路上也要快一個半時辰,連夜送母親過去,怕是老家的被褥床墊也沒準備好,不如讓母親好好收拾一番,明日媳婦再派人送母親回去吧!夜色已晚了,正院還亂著,我已著人通知了梅姨娘,父親到梅姨娘那兒歇息吧!」
徐氏在聽見阮流箏前半段話的時候停了哭聲,臉上儘是狐疑,阮流箏會那麼好心?
可聽見她後一句話的時候便忍不住又破口大罵:「阮流箏你安的什麼心!竟讓老爺去榮禧院!」
「閉嘴!」陸正豐按了按額角,揮袖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