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二人才剛轉進一家不起眼的小鋪,蕭樂安正照顧著跑堂過來點菜,外頭就呼啦啦闖進了一群人。
那是西山大營的兵。
西山大營實行輪換制,每三天有一輪休假,今日怕是遇上了休假外出的散兵。
大周男女不設防,加上這家店是女店家做掌柜,蕭樂安渾然不在意,撇了一眼便轉過頭繼續同阮流箏說話。
本是相安無事,各桌上菜。
蕭樂安自己不拘小節,但時刻卻警惕著讓阮流箏不要摘掉帷帽,畢竟她剛才彎著眼睛笑的時候,差點把自己一個女子的魂勾走,在這種滿是兵痞子的地方,還是謹慎點。
阮流箏也不想惹麻煩,兩人規規矩矩地吃著飯,偶爾說上一兩句趣事。
偏偏此時屋外颳起了一陣風,將阮流箏戴的帷帽輕輕吹開了一角。
阮流箏已是反應迅速地拉住了帽子,但旁桌離的近的兵漢子眼尖地瞥見她帽下的樣子。
兵漢子們吃肉喝酒吃上了頭,在瞧見阮流箏的樣貌後吹了一聲口哨,更是大起了膽子將阮流箏上下打量著,嘴巴里還不乾淨地說:「唷,小娘子出門就是麻煩,可是遮了上面,遮不住身段啊!」
蕭樂安臉色當下便放了下來,一旁的微步也站了起來。
女掌柜是認得蕭樂安的,平日裡她也知道兵痞子的德性,忙迎過來橫在她們兩方中間打圓場。
阮流箏不欲爭執,輕輕拍了拍蕭樂安的手,示意她們既然已經吃完了,就先走吧!
畢竟她是受裴夫人的邀來千金宴參加評判的,而蕭樂安又是一國公主,若鬧了事,不管是處於安全還是臉面,都不好交代。
蕭樂安也聽話地站了起來,女掌柜陪著道歉一邊護著她們,準備從後頭離開,其中一個士兵見狀突然出聲阻攔。
「小娘子等會兒嘛,哥幾個今日發了月俸,正巧請小娘子們吃吃酒。」
他也知道蕭樂安看起來不好惹,便將目光盯緊了阮流箏。
不知道是酒壯人膽,還是方才的驚鴻一瞥,那士兵竟徑直伸過了手,打算把阮流箏的帷帽給摘下來。
蕭樂安當即接過微步丟來的劍,錚的一聲拔了劍就朝那士兵砍去,那士兵嚇了一跳,忙縮回了手,嘴巴罵道:「他娘的,你知道我是誰嗎就敢動手?」
「我管一個死人是誰作甚?」
蕭樂安冷冷地答,她環顧四周,在找方式脫身。
原本坐著的士兵們嘩啦一下都起來了,但好歹還有理智,見蕭樂安身上的服飾並不普通,擔心不好惹,對著惹事的人勸說:「算了,雖說今日是休值,但營里本也是有規定,不可隨意外出的,千騎,咱們別管了。」
「你們怕我可不怕,讓個娘們給嚇跑算什麼東西?你知道我是誰嗎?我爹可是刑部司獄司郎中,高占恭!等再過半年,我也能從軍營入刑部,我會怕一個女人?」
阮流箏擋在帷帽內的臉色霎時間變白,渾身血液相似被凝固一般,讓她手腳冰冷。
高占恭!
這個名字阮流箏死也不會忘!
前世自己被休後依舊被判入邢獄,當時審她的正是刑部司獄司郎中——高占恭!
高占恭那個畜牲,見她獨身一人,又是棄婦,無依無靠,竟在獄中對她做盡凌辱之事!
為了怕阮流箏自盡而亡,一邊告訴她假消息,讓她以為父母兄嫂還活著,讓她懷有希望苟活;一邊卻將她吊在水牢,剝光衣物。
到後來,高占恭甚至將『阮流箏』物盡其用。
即便是普通獄卒,只要花了錢,就能下到水牢里去玩上半天。
「夫人小心!」
微步將失了神的阮流箏拉到身後,自己甩著腰間的長鞭便迎了過去。
其他士兵雖不想惹事,但見雙方都動起了手了,自然不能讓自己人吃虧,紛紛掀了桌子衝上前。
蕭樂安師從武學大拿,但今日只有她與微步兩人,要對付十幾個兵痞子,還要分神帶上阮流箏,漸漸地有些吃力。
但她是絕不可能在外暴露自己身份的,此時腦袋中正快速想著對策,餘光卻掃見身後有人趁機撲向後頭呆住的阮流箏,心下一沉,大喝一聲:「微步,帶阿箏走!」
阮流箏從帷帽中看見有人朝著自己撲過來,但她動不了,她的腳像是灌了鉛一樣被釘在地上,明明帶著帷帽,看她卻仿佛看見了撲來人的臉——
滿面淫笑,似乎隨時可以將她撕開——
那是她自打重生後第一次絕望地閉上眼睛。
但預想中的手並沒有抓到自己,阮流箏在蕭樂安一聲爆呵聲中跌進了一個懷裡。
陌生卻又有些熟悉的氣味。
蕭澤安的聲音像是帶著冰渣子,眼裡也儘是冷意,把阮流箏地攬到自己身後後,用眼神詢問她有沒有傷到哪裡?
阮流箏慌忙搖了搖頭,蕭澤安這才重新轉頭。
方才鬧事的人還沒來得及看清來人究竟是誰就被摁在了地上,蕭樂安收了劍,臉色訕訕走到身側,還沒看開口就被蕭澤安一個眼風給制止了。
蕭樂安心裡哀嚎:「真倒霉,怎麼又被蕭澤安抓住?!」
見屋內已是狼藉一片,蕭澤安不欲多留,左手揮了揮,跟著來的鳳青鳳岐齊齊道了一聲是,蕭澤安言簡意賅地說:「走。」
蕭樂安也不敢多留,灰溜溜地跟著撤退的時候,面色古怪,道:「阿箏,你怎麼還抓著他的手?」
阮流箏這才反應過來,方才自己像是被抽離了意識,被人攬起身的時候,下意識伸手,像是在抓著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似,抓住了那帶她逃離夢魘的那雙手。
而自己此時,還死死抓著,沒有要放開的意思。
而蕭澤安不知是故意還是無心,既沒有出聲提醒,亦沒有放開,背在身後就這麼由著她抓著。
蕭樂安快步走過去,面無表情地打開了蕭澤安的手,斜眼低聲說:「別惦記了,人家嫁人了。」
隨後當作無事發生,將阮流箏拉到了自己身邊。
蕭澤安的右手驟然一空,似乎有風趁機鑽了進來,搔得他手心發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