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阮流箏知道,自己在這裡胡思亂想一點用都沒有。
她料定蕭澤安忙完後定會前來找她,便按下了心頭的躁動,耐心等他。
可等了一夜,蕭澤安人也未到。
阮流箏從榻上醒來,扭了扭發脹的脖子,心裡有些擔心。
她合起衣服,打算喚鳳青進來。
「小姐,老爺老夫人來了!」
春丹才跑進來通報,陸正豐與徐氏的身影就已經晃到門口。
但如今阮流箏的屋子,不是誰都能進的。
將軍府的下人們將陸正豐與徐氏攔在門外,陸正豐心裡有急事,口氣不由得重了些,揚聲道:「阿箏,你這是何意?」
阮流箏狐疑心想,就算梅姨娘被一同關在了榮禧院,自己在陸正豐身邊也有個紅姨娘盯著。
他今日怎麼會同徐氏一起,在毫無通知的情況下來她的屋子?
阮流箏按下心頭不快,讓人放他們進來。
徐氏被攔在門口的時候就憋了氣,但她如今幾次在阮流箏身上討不到好。
加上最近陸家不知道倒了什麼霉,家裡烏煙瘴氣一團亂。
陸正豐與徐氏兩人跨步進來,阮流箏從他們眼裡瞧出了驚慌。
她不明所以,正準備說些客套話,就見陸正豐伸手一擺阻止她,自己搶著開了口。
「阿箏,昨夜洲哥兒沒有回來!」
阮流箏還沒反應過來,重複道:「沒有回來?」
是陸之洲沒有回府?
她抬眼看向陸正豐夫婦。
如今對他們而言,陸家最重要的莫過於陸之洲。
為了陸之洲,陸正豐甚至願意帶上綠巾,就為了替兒子掩蓋他與阮佩雲之事。
甚至還動手侵犯了阮佩雲,讓她落下了陸之洲的骨肉!
阮流箏瞧著,陸正豐如今瘦的厲害,雙頰都陷了下去。
他一雙眼熬得通紅,看模樣昨夜是一宿沒睡。
「我們聽說了靈通河上的爆炸,你母親擔心洲哥兒,便派人去翰林院問消息。可是派去的人等了一天,也沒瞧見洲哥兒出來!」
陸正豐臉上的擔心不是假裝。
他陰著一張臉看著阮流箏,想要從她眼裡看出個所以然。
徐氏咋咋呼呼地說:「你是洲哥兒他娘子,他一宿沒有回來,你怎麼一點都不上心!你現在馬上安排人出去尋他!」
昨天阮流箏在二門外與徐氏說的話,徐氏還記在心裡。
她見陸之洲久久沒有歸家,一下子沒了主意,便將這件事告訴了陸正豐。
陸正豐比她想得多。
如今阮佩雲人在陸家,也已經瘋了,陸之洲怕是早就斷了與她相好的心思。
而且前幾日陸之洲還同自己說著想看看能不能等六月初,鎮北將軍回京述職的時候,讓老丈人在朝中替他打點打點關係。
如今與阮流箏的關係雖是惡劣,但她這張牌還是得好好利用才是。
陸正豐以為兒子都這麼說了,自然是想好好在仕途上拼搏,為陸家再爭一副光。
怎麼會一夜未歸?
難道是陸之洲當時也在靈通河畔,受到爆炸的波及了?
陸正豐不敢細想,若陸之洲出了事,那整個陸家可就完了!
因為如此,他才拉下老臉,帶著徐氏匆匆忙忙來找阮流箏。
阮流箏聽他們所說,微微皺眉。
她想的同陸正豐八九不離十。
如今阮佩雲被陸之洲徹底拋棄,他的失蹤斷然不會是去找她。
而端午節祈雨,這是大事。
翰林院為文書起草的部門,在昨日的活動慶典中需為皇上起草此事的文書,斷然不可能休沐。
「或許是昨天城裡發生爆炸,守衛軍守衛森嚴,設了宵禁?」
阮流箏試探地問。
徐氏馬上搖頭:「我們已經去問過了,出事了後,翰林院散了!可是洲哥兒沒有回來!我……我早上又讓人去翰林院打探了消息,說是洲哥兒……洲哥兒今日沒有應卯!」
阮流箏心裡樂開了花,但面上不表。
陸正豐見她沒有一絲慌亂的神情十分不滿。
但如今陸家接二連三的出事,原本看在陸之洲身中探花後與自己來往的那些趨炎附勢的小人,也早就不見了蹤影。
徐氏同他說陸之洲出事的時候,陸正豐發現自己竟找不到一個人能夠幫忙!
最後只能拉下臉,端出公公的做派,前來找阮流箏。
阮流箏心裡對陸之洲的去處有數,但她不可能對著陸正豐與徐氏直說。
但她不說話的態度在徐氏看來,就是不願出面去尋陸之洲。
本就擔心兒子的徐氏再也忍不住,一拍桌子起身:「阮流箏我告訴你,洲哥兒如今是你的丈夫,是你的天!你的名字前掛的可是陸氏!現在洲哥兒不知道在哪,你卻依舊這裡優哉游哉地坐著,你到底安得是什麼心?」
陸正豐沒能拉住徐氏,聽著她噼里啪啦對著阮流箏就罵。
「我安得什麼心?」
阮流箏原本還有幾分好意,還打算讓鳳青出面去海市探探情況,看陸之洲是否真的混在賭坊里。
但如今被徐氏這麼劈頭蓋臉的說了一頓,便淡了這份心。
「母親也說了您的兒子是我的天,天要做什麼,我這個內宅婦人,怎好過問?」
她漠不經心地說著話,起身有送客之意。
就在這個時候,陸正豐猛地抬手,徐氏沒有防備,竟是被他一巴掌掀翻在地。
許是方才用力過猛,讓陸正豐顫著手,微微喘著氣。
他看向阮流箏,一雙濁眼陰晴不定。
口中咬牙切齒著說這話:「媳婦,你母親是個粗鄙的人,說話不中聽,你若有委屈,我替你出這口氣。」
阮流箏看著倒在地上的徐氏,嘴角勾起了冷笑。
陸家父子性子還真是如出一轍。
前面有陸之洲為了自己的前途,可以看著阮佩雲變瘋,看著親生夫妻殺死自己的骨肉。
這裡便有陸正豐為了陸家的名聲,連妻子的面子都不顧,當著自己的面說打就打。
陸正豐見阮流箏停了腳步,以為是被自己唬住了。
他咽了口唾沫,繼續說:
「但洲哥兒,是咱們陸家所有人的主心骨。當日你奔嫁,也是看中洲哥兒談話的身份吧?你捨得摒棄了探花娘子的名聲嗎?」
阮流箏在心裡簡直要提陸正豐鼓掌了。
這老頭,在這個時候還能夠對著自己睜眼說瞎話,將他兒子捧上了天。
實在不像是一個鄉野出生的屠戶所為。
但阮流箏慣來是個見好就收的性子。
而且今日她頗為擔心蕭澤安的安全,有心想要出門打探情況。
更不想同陸家二老在此糾纏。
達到了目的,她便收手。
「父親是個明白事理的人。」
阮流箏朝外看了看,春丹機敏,已經是遣人將紅姨娘給找了來,此刻正候在屋外。
阮流箏抬抬手,紅姨娘便低著頭進來。
說來也奇怪,紅姨娘才剛扶穩陸正豐,他深吸了一口氣,面上憋紅的那陣子勁就好了些。
「既是父親所託,又涉及相公,我就出門去打探一下消息吧。姨娘,父親憂心二爺,心思憂慮,你好生照顧著他,別讓他老人家為了二爺的事急出了毛病。」
紅姨娘低頭道是。
陸正豐循著紅姨娘身上的味嗅了兩口,喉頭翻滾得更甚。
他像是在忽然間遺忘了自己來找阮流箏的目的,也忘記了自己的兒子還沒找到,更別說顧上還在地上倒著的徐氏。
陸正豐拉著紅姨娘的手,靠著她直接往外走,口中還說:「紅兒,走走……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