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膽子倒是配得上鏡兒。」太后端起茶杯,掩飾住自己的尷尬。
「坐吧,晚飯還要等上一會兒。」
虞棠看著態度一百八十度大轉變的太后。
摸不清太后到底在想什麼便按兵不動。
她坐在不遠處的檀木圓凳上。
不過半刻鐘,便覺得悶出了一層汗來。
這屋裡著實太熱。
「你與攝政王是什麼時候認識的?」
沉默許久的太后終於再次開口。
虞棠拿不準這位太后打的什麼主意:「大約是幾年前,具體時間記不清了。」
「這麼重要的事情都能忘?」
虞棠只是笑笑,沒接話。
「聽說王爺吧你當眼珠子護著,男人的疼愛終是有限的,不像是權利,握在手裡就是自己的了。」
太后換了個姿勢靠在靠枕上:
「你如今長得漂亮,自然聽不進我這番話,等將來色衰恩馳那一日再懂,便晚了。」
這是在威脅?
太后抬眼看向虞棠,見虞棠臉上絲毫沒有自己想要看到的不安,心中對這個女人更加厭惡。
囂張。
太囂張了。
「你啊,差就差在了出身上,若你是個未嫁的新婦,這一切尚且好說。」
「如今王爺雖然疼你,卻到底礙著你從前嫁過人,不肯給你攝政王妃的位子。」
「不過你放心,有哀家在,這攝政王妃的位子,輪不到其他人來坐。」
虞棠尷尬笑了笑。
所以,太后是覺得,容鏡雖然疼她,卻只將她當做普通外室一樣養著。
既然好處放出來了,那接下來就是要談條件了。
虞棠好奇地看著這位太后。
心想她會開什麼樣的條件。
「哀家聽說攝政王請了西太后回京,人已經在路上了。」
「西太后身子弱,如今又是亂世,還是待在封地比較好一些,你覺得呢?」
原來是為了這……
她眨了眨眼,那雙青春無辜的眼睛看向太后:「西太后要回京了,臣女沒聽王爺提起過這件事呀。」
太后原本想說的話直接堵了回去。
她看著明顯在裝傻的虞棠,擱在靠墊上的手格外痒痒,她恨不得一巴掌直接抽在這賤貨的臉上。
可到底礙於容鏡的存在,太后什麼都不能做。
「娘娘,晚飯擺好了。」
「罷了,先用飯吧。」
虞棠看著幾個宮女將太后攙扶起來,走向外間的餐桌。
她知道太后身子似乎不太好,卻沒想到走幾步路都要人攙扶的程度。
只是在看到那一桌子葷腥油膩後,又忍不住懷疑這位太后的身體到底是真不好,還是在裝病。
畢竟病過的都知道,喝藥期間要儘可能減少葷腥油膩。
而這一桌子的葷菜配上各種辣菜,虞棠簡直不敢想像,這位「身嬌體弱」的太后吃完今晚恭房的味道會有多銷魂。
「太后身子不好,這些菜真的能吃嗎?」
不等太后身邊的嬤嬤開口,虞棠便道:「去請謝太醫來。」
「還請太后娘娘稍等,為了娘娘的身體健康,臣女覺得還是請太醫來看看,娘娘能不能吃這些。」
免得晚上她回家剛躺下,錦衣衛就衝進府里來抓人。
太后臉上的笑容僵住:「哀家知道虞小姐是在關心哀家,只是不必如此大費周章。」
她這一招就是為了防備虞棠軟硬不吃。
等入夜後再入府抓人,到那時虞棠被自己拿捏在手裡。
攝政王理虧,她用虞棠交換,攝政王為了虞棠,也該做出一些讓步出來。
只是沒想到這賤人竟然如此敏銳。
「那請問太后娘娘平時便吃這些嗎?」虞棠銳利的眸子仿佛能洞察一切。
當然不是……
平日裡都是半葷半素,也不見如此多的辣菜。
太后稍稍遲疑了片刻,剛要點頭。
卻不想虞棠已經開口:「既然平日裡不是這樣,那今日為何上了這麼一桌子的葷腥油膩之物?」
太后嘴唇翕合。
明明她才是太后,可和虞棠待在一起,她總覺得自己才是被壓住的那一個。
「去請謝太醫來。」
「還愣著做什麼,太后娘娘的身體若是出現一絲一毫的閃失,你們擔待的起嗎?」
「到時候信不信陛下砍了你們的腦袋。」
虞棠一套連招下來,幾個嬤嬤還沒完全反應過來。
她們甚至不敢轉頭看太后的臉色。
太強了,這氣場,這氣勢,與那位掌權的王爺實在是太過相似,光聽聲音,幾人的腿就已經不自覺軟成麵條,跪在虞棠面前。
「王妃息怒,奴婢們這就去。」
「快去。」
「是。」
太后眼睜睜看著自己宮裡的嬤嬤們,恭敬地退了出去,心裡那叫一個窩火。
這是萬壽宮!
這不是虞棠的攝政王府!
她怎麼敢!
她怎麼敢的!
然而即便心裡氣的厲害,臉上卻還要努力保持體面的笑容。
她看向虞棠。
剛要指責虞棠太過囂張。
不想虞棠再次將她的話堵住:「太后不會怪罪臣女自作主張吧?」
「您是萬金之軀,可不能因為下面人的疏忽,損傷玉體。」
「你們,現在出御膳房,立刻讓御廚重新做一份娘娘日常用的晚飯送來。」
「務必要快,耽誤了娘娘用飯,別怪我奏明聖上,告你們一個謀害太后的罪名。」
婢女們生怕虞棠真這麼做,急忙去交代廚房重新上一份晚飯。
整個萬壽宮忙進忙出,太后覺得自己像空氣,被人無視了個徹底。
謝墨來得很快。
進屋後,他沒敢多看虞棠一眼,弓著身卑微地走到太后面前。
在給太后診完脈,看著這一桌子上的葷腥之物,眉頭狠狠皺起。
「太后娘娘腸胃不好,這些東西還是要儘量少吃,日常還是要以蔬菜瓜果為主,清淡一些,臣再開一副方子娘娘先吃著。」
太后氣的胸口直喘息。
「本宮也不是頓頓都吃……」
謝墨搖頭:「那便更不能吃了,娘娘本就要比常人體弱,再吃這些,腹瀉不止是小,到那時只怕容易出大事。」
太后一聽出大事也意識到自己賭的有些太大了。
可偏偏除此之外她再無他法。
聯想到皇帝還看中了虞棠。
想娶虞棠為妃,太后心中更加憋悶。
她絕不能讓皇帝娶虞棠這個被休棄的下堂之婦。
為今之計還是儘快讓容鏡收了這個妖孽。
「好了,哀家知道了,你退下吧。」
謝墨收起東西,離開的時候意味深長地看了虞棠一眼。
虞棠恍若未察,坐在凳子上像個沒有半點危害的漂亮花瓶。
宮女們將一桌飯菜撤下,很快換上了一桌子與剛剛反差極大的膳食。
荷塘小炒、白灼菜心、白灼蝦……
放眼望去,清淡的讓人有些下不去嘴。
虞棠在飯食上不太挑,因此這一頓吃的倒還可以。
太后用的比虞棠想像中還要少一些,巴掌大小的玉碗只用了半碗的飯,菜吃得也少。
用過飯,太后揮了揮衣袖,示意虞棠趕緊滾,別在自己面前礙眼。
虞棠也懶得與這位太后逢場作戲,行了禮,轉身便走。
她一走,太后直接摔了碗盞:
「賤貨,瞧瞧她那得意的樣子,當年西太后在宮裡時都不如她這般囂張。」
「不過是爬上了容鏡的床,連個側妃的位子還沒賺到呢,就來哀家面前擺譜,你們也是!」
「她讓你們去請太醫你們便去請太醫。」
「她讓你們去死,你們是不是也能去死啊!」
「滾,都給哀家滾出去,看著你們這群沒本事的小蹄子,哀家便窩火。」
……
虞棠踏出萬壽宮門檻的時候,聽到了太后砸盞子的聲音。
她全然不在意,只攏緊身上的披風。
屋裡屋外溫差太大,今晚回去只怕要遭罪了。
剛一出宮,虞棠便看到綠蕪急得在馬車旁邊打轉。
見到她出來,綠蕪猛地奔虞棠。
「小姐,您沒事兒吧?」
虞棠看她那滿臉擔心的樣子,抬手幫她擦去臉上的眼淚:「沒事,怎麼還哭上了?」
「奴婢去宮裡,卻被告知王爺傍晚去了京郊大營,奴婢又騎馬趕去京郊大營,可他們說,王爺早就走了,不知道去哪裡。」
「奴婢對不起小姐,這麼點小事都辦不好。」
「好了,我這不是沒事嘛,何況我早該想到,太后要見我,必然會想法子調開容鏡,不讓他進宮找我。」
「快擦擦眼淚,風這麼大,小心把臉給皴了。」
綠蕪忙點頭:「小姐快上車,外面冷。」
「嗯。」
虞棠本以為自己會堅持到晚上。
沒成想在車裡就發起了熱。
她怕綠蕪擔心,便一直強裝成正常的樣子,進了府,才讓人去熬藥,打水。
喝了一劑藥,又在浴桶里泡了好一會兒。
虞棠覺得自己好受了許多,她本想去看看阿凝,可到底擔心給阿凝過了病氣。
便老老實實地躺在床上蓋著被子悶汗。
她有經驗,只要悶出汗,再吃一劑藥不會差到哪裡去。
只是不成想半夜忽然又燒了起來。
虞棠只覺身上冷得厲害,腦袋像是挨了錘。
嗓子更像吞了刀片,呼吸都是疼的。
要不是守夜的宮女發現異常,只怕等到明天一早,虞棠早就燒糊塗了。
見院子裡的人忙進忙出。
虞棠拉住荷葉的手:「讓人動靜小一些,別吵到阿凝。」
話音剛落,虞棠便看到阿凝急匆匆跑到床邊,大抵是跑得太急,鞋子都穿錯了,衣襟的扣子也扣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