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無比心疼地從自己的私庫里出了銀子,末了還不忘讓嬤嬤記好帳。
只等虞棠病好了,照數收帳。
她越想越氣,看著那厚厚一摞帳本:
「之前虞棠管家的時候,不管風吹雨打,每個月五號準時銷帳,這個月怎麼多出這麼多來?」
嬤嬤見她疑惑,忙解釋道:
「卓哥兒當時要辦啟蒙宴,置辦了不少東西,後來侯爺得罪了郭家,府里忙著賠罪,侯爺也忙著應付官場上的事情,卓哥啟蒙宴的事兒便擱置下了。」
老太太抿著唇角,明顯的不高興。
買了這麼些個東西,全堆在庫房裡,有些還不能久放……
當初那事兒,闔府上下搜了個遍都沒搜出這偷珊瑚的賊到底是誰。
老太太目光忽然落到給自己捶腿的婆子身上:
「你說到底是誰把珊瑚運了出去,那麼高那麼大的珊瑚,一般人可做不了這事兒。」
嬤嬤給老太太捶腿的動作不停:「庫房統共就三把鑰匙,一把在您手裡,一把侯爺管著,剩下那一把是夫人。」
老太太這邊她清楚。
珊瑚送禮這事兒本就是夫人提出來的。
夫人不可能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唯一可能的只有侯爺,說不準侯爺就是偷偷拿了送去給那個外室女。
這事兒大家心裡都清楚,卻不好張口說。
「你也懷疑是她?」
老太太的聲音嚇了嬤嬤一跳,連帶著手上的動作都停了。
她看著老太太,好半晌才道:
「夫人,沒必要這麼做吧?」
老太太聞言,手裡的茶盅重重擱在桌上:「哼,你瞧今日她那猖狂勁兒,仗著對這個家有點用處,拿腔作調,還拿自請下堂恐嚇我?」
「有這份膽子,這天底下還有什麼事兒她做不出來。」
嬤嬤知道她在氣頭上,沒再反駁,順從道:「今兒夫人的確猖狂了些。」
「哼,她不是不想掌家嗎,你去叫徐氏來。」
她不想掌家,有的是人想。
婆子忙去請人。
徐幼君這幾日被勒令閉門思過,整個人都肉眼可見地憔悴了一圈兒。
乍一聽到老太太叫她,徐幼君還以為自己要被趕出府去。
她誠惶誠恐地進了老太太的院子,如鵪鶉一般站在老太太面前。
老太太是瞧不上徐幼君的。
不管是從前還是現在。
「你來府上也有一段時間了,跟太太學掌家學得怎麼樣了?」
還沒學過的徐幼君頓時頭皮發麻,她不清楚老太太為什麼會忽然問這個,卻又怕說學不好,老太太會藉口把她趕出去,便撒了個謊:
「差不多了,只是有些東西還需要實踐。」
老太太嗯了一聲:「那正好,過幾日府里要辦一場賞花宴,東西都是現成的,你來張羅著辦吧。」
徐幼君沒想到這麼好的事兒會砸到自己頭上,她喜出望外地看著老太太:
「老太太真要交給我做?」
老太太瞧不得她那副上不得台面的樣子,朝著伺候的婆子看了一眼,婆子忙將對牌遞了過去:
「這是掌家的對牌,徐姑娘還有什麼問題?」
從榮安堂出來,徐幼君走路都是飄的。
她低頭看著懷裡的對牌,臉上的笑容怎麼都遮掩不住。
……
「我的小姐,你有沒有聽奴婢在說,老太太讓徐幼君掌家了,現在她恨不得讓所有人都知道,這個家是她在當家做主。」
虞棠吹了吹調羹里微燙的燕窩,毫不在意:
「荷葉,你聽過一句話嗎?」
「小姐,你該不會是要說皇帝不急太監急吧?」荷葉一臉戒備地盯著虞棠。
虞棠被她逗笑:「你家小姐是我那種人?」
荷葉巴巴地看著虞棠:「那小姐想說什麼?」
「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你想想侯府現在還有多少銀子?」
「何況她徐幼君也算不得巧婦。」
當年徐幼君掌家,有她虞家的財產支撐,很多弊病都能遮掩過去。
現在只靠韓渡那少得可憐的俸祿,下個月僕人的月錢還不知道能不能發放出來,偏老太太想一出是一出,竟然要辦什麼賞花宴。
昨個花園裡最後一茬牡丹剛敗了,如今一片翠綠,哪來的鮮花可賞。
要賞花,只能花錢去買外面精心培育出來的花。
而這種宴會,除了鮮花,還要備有大家書法、字畫。
這些東西,不是有錢就能弄來的。
她懂老太太那點盤算,無非是想著借這件事敲打敲打她。
讓她明白,這侯府還是她老太太說了算,她不掌家那就交給她的對頭掌家。
荷葉顯然也知道老太太這麼做的目的:
「為了逼小姐服軟低頭,老太太真是臉都不要了,這種損人不利己的招數都能想得出來。」
「她願意玩,咱們就陪她們玩玩。」
虞棠勾了勾手指,示意荷葉附耳過來。
……
徐幼君頭一次管家,便是要辦賞花宴這種大宗,她激動的同時心裡不免打鼓。
她早就聽說過,這些大戶人家閒來無事便喜歡置辦各種花宴、詩宴的。
她纏了韓渡幾次。
恰巧那次韓家擺賞菊宴,韓渡給她安排了個身份,把她帶了進來。
偏偏那次她只顧著激動,後面又和韓渡在假山里做那檔子事兒,現如今回想起來,只記得從鮮花擺設,到吃食茶點,無一不精。
更多的細節,卻是怎麼都想不起來。
好在侯爺分給她的丫頭裡,不少都的侯府的老人,在這方面都很有經驗,加上東西基本都是現成的……
徐幼君看著掌管花草婆子遞來的條子,頓時整個人都不好了:
「院子裡不是有現成的花草,怎麼還需要這麼多?」
婆子笑著道:「姑娘您頭次一掌家,不清楚賞花宴這種宴會的花銷也正常。」
「現如今府里花都謝了,請了達官貴人來,總不能讓人家看綠葉吧?」
「那名貴的花草不得採買一些?」
「前廳的花草要換,池塘也不能空著吧?」
「這個季節,京都的荷花剛冒尖,想要荷花可得從外地買,如此算來,這些錢只怕還不夠。」
徐幼君看了一眼條子上的數額,眨了眨眼,不夠?
五十兩銀子竟然還不夠!
這五十兩,夠平常人家吃兩年的了!
婆子見徐幼君一臉心疼,繼續道:「這麼點銀子姑娘便心疼,那這賞花宴姑娘還不如不辦,誰不知道這辦宴會最花錢,往年夫人辦賞花宴,那銀子淌水一樣花出去,也不見夫人眨一下眼,這才幾項,姑娘就心疼成這個樣子。」
「好了,我什麼時候說不批了!」
說完,她深吸了一口氣在那條子上簽了字,讓婢女領著那婆子去拿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