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棠本以為是荷葉在扯自己的衣袖。
她不慌不忙地掀開眼帘,卻意外對上荷葉因震驚而瞪大的雙眼。
順著荷葉的目光看去,虞棠看到自己的車凳底下鑽出一隻滿臉興奮的小糰子。
還不等虞棠開口,小糰子已經撲到了她腿上:「娘親!」
虞棠又是好笑又是無奈地看著容凝。
「怎麼躲在這裡?」
這不比侯府和攝政王府的馬車,車凳下面又窄又悶。
那張白淨的臉都變得灰撲撲的。
她掏出帕子,替容凝拭去臉上的灰塵。
容凝小心翼翼看著虞棠:「娘親不怪阿凝嗎?」
虞棠知道容凝是想見她,這才躲在馬車底下哪裡會怪他:
「你父王知道這件事嗎?」
容凝搖了搖頭。
他今天本來跟郭先生在學《論語》,聽郭家公子說父王的人攛掇韓渡去找孫首輔。
他不傻,一下子就想到了這肯定是父王為了見娘親設的局。
於是他偷偷從郭家狗洞裡鑽出來,一路小跑著趕回來。
見門口有陌生的馬車,又看到娘親的婢女在跟車夫閒聊,他找了個機會就鑽了進來。
虞棠見他搖頭,又問:「那府里其他人或者伺候你的小廝可知道?」
容凝生怕虞棠要送他回去,想去扯虞棠的衣袖撒嬌,卻又不敢。
虞棠見眉心微不可查地皺起,家裡人一個都不知道,他便這樣跟著自己走了,這會兒只怕府里的人都急瘋了。
「車夫,停一下。」
話音剛落,容凝慌亂抬頭,眼眶紅紅:
「娘親,阿凝知道錯了,阿凝以後再也不逃學了,娘親不要趕阿凝走好不好?」
虞棠挑眉看著抱著自己雙腿的小糰子。
逃學?!
被虞棠這樣看著,容凝生怕虞棠誤會他經常逃學,忙道:
「我平時不逃學的,就今天這麼一次。」
「而且郭先生教的東西,我已經學會了,我可以背給娘親聽。」
說著,他從論語第一篇開始背誦。
虞棠知道容凝不是韓卓那種喜歡撒謊的壞孩子:「好了,不是要趕你走。」
「荷葉,你戴著帷帽去一趟攝政王府,跟管家說阿凝在我這裡,稍晚些我親自帶阿凝回去。」
荷葉應了一聲,拿起帷帽下車。
「吃飯了嗎?」她看著渾身上下灰撲撲的容凝,柔聲詢問。
「吃過了。」話音剛落,容凝的肚子咕嚕一聲叫了起來。
虞棠又是好笑又是心疼。
「車夫,前面有家小餐館你停一下。」
車夫應了一聲,走了不到一射之地便看到了虞棠說的小餐館。
車夫忍不住詫異。
餐館開在這兒,真的有人來吃飯嗎?
虞棠抱著容凝下車。
容凝看著眼前的小鋪子,生出和車夫一樣的想法,卻還是乖乖跟著虞棠走了進去。
小餐館打掃的很乾淨,布置的也很有格調。
只是空曠的大堂除了靠坐在窗子邊看書的老闆再也沒有別人。
虞棠拉著容凝在一個靠窗的位置坐下:
「陸伯,一碗粳米飯,一份沸騰魚,鍋包肉,再來一個炒青菜。」
老闆聞言放下手裡的書:「今兒怎麼想起來我這裡吃飯了?」
虞棠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剛好順路,就過來了。」
陸伯將書房到櫃檯上,去了後廚。
她和老闆說話的時間,容凝已經幫忙倒好了茶水:
「娘親,把鋪子開在這裡,真能賺到錢嗎?」
虞棠笑著看向窗外的荷塘:
「有些人不差錢,更不在意生意的好壞。」
說話間,陸伯無聲走到兩人身邊。
「說我什麼壞話呢,給小公子嘗嘗剛炸的荷花酥。」
容凝看著滿臉溫和的中年男人,笑著道:
「謝謝爺爺。」
男人伸手在容凝頭頂輕輕揉了一下:
「不客氣,這孩子倒是比韓卓更像你,不知道的打眼一瞧,定以為你們是親娘倆。」
虞棠笑著搖頭:「陸伯,你說笑了。」
容鏡的兒子怎麼可能長得像她呢。
陸伯笑了笑。
虞棠算是他看著長大的,他絕對不會看錯。
想到小姐有個年紀差不多的兒子。
陸伯又多看了一眼容凝。
這事兒,必須得告訴夫人……
虞棠不知陸伯的心思,她的注意力全在容凝身上。
「娘親你也吃,這個荷花酥好好吃!」比家裡的廚子做的都好吃。
虞棠拿起一塊,她當然知道陸伯做的荷花酥好吃,畢竟……
「這是陸伯最拿手的甜點。」
當年陸伯就是靠這一手廚藝追的她姨母。
可惜……
「娘親,這位陸爺爺除了做菜,武功是不是也很厲害啊?」
虞棠的回憶被打斷,她笑著擦掉容凝嘴角的渣屑:「怎麼發現的?」
「他走路沒有聲音,身體看起來也很輕盈。」
「嗯。」
「這樣厲害的人,為什麼會安心窩在這裡?」
「因為他要守護的人在這裡。」
說話間陸伯開始上菜。
容凝吃飯的時間,虞棠去前台結帳。
「今晚侯府會有動作,到時候要勞煩陸伯了。」
陸伯聞言挑眉:「貪心,那兩車還不夠你用啊。」
虞棠聞言笑的更甜:「韓家的錢,只少不多。」
「好,我會安排,叫你的丫頭接應好就行了。」
虞棠將一錠銀子放在櫃檯上:「謝謝陸伯。」
男人將那一錠銀子扔給她:「不缺你這點。」
虞棠也不和他推辭,笑呵呵地揣著起銀子。
吃完飯,她又帶著容凝去了成衣鋪子。
替容凝買了乾淨的衣衫換上,末了親自將人送回了王府。
馬車離開的時候,虞棠才發現自己袖子裡沉甸甸的。
她稍稍挪動身體才發現,是一根金燦燦的海棠花簪。
虞棠盯著這根簪子,喉嚨有些酸澀。
前世她過生辰,逗弄韓卓,問他可有給自己準備生辰禮物。
韓卓當時是這麼說的:「你以為自己還是十八歲的妙齡少女嗎?」
「這樣撒嬌你也不嫌噁心!」
「再說哪有問自己兒子要生日禮物的!」
後來她被打斷雙腿關在狗籠子裡,親眼見證了韓家人給徐幼君過生辰。
韓卓拿了一套最好的胭脂水粉送給徐幼君,親昵地將腦袋依偎在徐幼君的膝蓋上,說著美妙動聽的祝壽詞。
看著那隻做工精緻的海棠花簪,虞棠小心翼翼將它插在頭上。
狗才稀罕韓卓的禮物,她有阿凝送的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