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十四,我和兩位同行被好閨蜜沈樂顏給忽悠去了著名的鬼鎮陰門鎮。
「這陰門鎮分上陰門和下陰門,上陰門還有村民居住,下陰門已經搬空了。」
「傳說在一百年前,下陰門鎮有個新媳婦結婚當天丈夫就病死了,婆家仗著有錢污衊新媳婦命中帶克,非說是新媳婦沖死了自己兒子,堅持要把新媳婦也活葬了。」
「新媳婦一氣之下,當晚放火把全家人都燒死了,後來這地方就成了著名的鬼鎮,聽說前幾年還能看見百鬼夜行呢!」
「我們公司搞出來的這個大型實景沉浸式鬼門逃生遊戲,就是在鬼新娘的傳說基礎上改編而來!阿漓你知道嗎,為了拿下這塊地我可是費了老大的勁兒了!」
「這次我斥巨資打造的這個鬼門逃生遊戲一定會一炮而紅,成為諸多實景逃生遊戲中的王者,到時候賺錢就給你包個大紅包!」
我閨蜜沈樂顏是個貨真價實的富二代,她爸是知名企業家,上頭還有三個哥哥。
她是她媽媽三十六歲才懷上的小麼兒,打小就被全家放在手心裡寵著。
大學畢業她說她想創業,家裡二話沒說拿出了五千萬給她揮霍。
她用這筆錢成立了一家專門打造實景沉浸式逃生遊戲的公司,這回要不是她給的太多……
別的體驗師那份錢保准都進我一個人腰包!
這次同行的體驗師加上我一共三個,兩女一男。
旁邊那一男一女還是情侶。
我們一行人下大巴車已經是傍晚五點了。
農曆七月的晚五點天還不算太黑。
剛下車,樂顏就迫不及待地給我顯擺她的傑作。
可旁邊的女體驗師鈴鐺卻被嚇得有點發毛:
「今天可是七月十四,要不是老闆你給的多,我們打死也不敢在這個日子來鬼鎮體驗什麼鬼門逃生遊戲啊!」
她男朋友超子倒是膽大,自信地抬起下巴嗤之以鼻:
「瞅你那衰樣,怕什麼,這不是還有我嗎?我們恐怖遊戲體驗師的特長是什麼?膽肥,相信科學啊!
七月十四又怎麼樣,老子可練過拳擊,甭管什麼鬼,在老子這都是小菜一碟!」
樂顏那沒心沒肺的傢伙當場就給超子豎了根大拇指,「專業!」
入陰門鎮,要先過上陰門,再進下陰門。
剛進陰門鎮的鎮口大牌坊,迎面一陣陰風掃過來,瞬間將我們一行人都給吹得寒毛直豎。
鈴鐺搓著肩膀擠進她男朋友懷裡,我拉下外衣的袖子,望著天空那輪詭異的圓月,和時不時飛過去的幾隻烏鴉,也敏銳察覺到幾絲不對勁。
這地方太陰了,比我以前去過的所有遊戲選址都陰。
「樂顏你為什麼突發奇想讓咱們今天過來體驗遊戲,七月半,你不怕嗎?」我忍不住問樂顏。
可惜樂顏是個無神論者,滿腦子想的都是賺錢,抱住我的胳膊和我興奮道:
「我找大師算過,遊戲在明天開售會大爆!
已經有不少網紅主播聯繫我要走內部渠道購票了,就是因為七月半才刺激嘛,今天七月十四,明天就是中元鬼節,玩著遊戲豈不是代入感爆棚?
所以我今天才急著喊你們過來走一遍,全場體驗下來沒問題明天就可以放心宣傳了!
你們儘管放心好了,下陰門全是我們的NPC,絕對不會出任何差錯的!」
可我總覺得,今晚的陰門鎮處處都透露著要出事的苗頭。
但看在十萬塊錢的份上……
我可以為好友兩肋插刀!
七月半當地有燒紙錢送鬼的習俗,路過上陰門的鄉鎮小道時,路兩邊的火光沖天。
還有村民燒著紙錢嘴裡嘀嘀咕咕地念叨著怪話:
「快走吧,快走吧,別再來了……」
「都給你,別纏著我們,天老爺保佑我們今年平平安安……」
將要進下陰村,路上突然多了個挎著紙錢籃子的老太。
老太穿著老式傳統的藍布衫子,面無表情的攔在路中間,嗓音沙啞機械地朝我們陰森森說:
「別去,七月半,鬼門開,陰門禁忌,鬼王要出來了!」
「鬼王?」
鈴鐺的聲音有點打飄,緊緊摟住自家男朋友胳膊,額頭冒冷汗道:
「我來之前在網上查過陰門鎮的資料,好像是有七月半不入陰門鎮的禁忌,說是,鬼王要在那天挑人索命!」
強子不以為然地啐了一口:
「呵呸,什麼鬼王索命,我看都是封建迷信!
你能不能有點出息,咱們不是說好了麼,賺完這一筆,咱們就能攢夠錢結婚了!
又不是第一回幹這種事,瞧你這慫樣!」
樂顏也是個馬大粗。
也許是怕今晚日子比較特殊,鈴鐺又一路都畏畏縮縮的。
到時候兩人半路變卦反悔,遊戲的三條主線任務不能在七月半前體驗完會影響她生意開張,便不耐煩地催促道:
「咳,前面就是下陰門,咱們的項目基地了!早點刷完劇本主線任務,咱們早點發紅包回家睡覺!
都別磨磨蹭蹭了,來都來了,咱們這個項目可是提前簽過合同的,臨時違約需要賠付三倍違約金!」
強子一聽這話就不樂意了,立馬拽上女朋友打頭陣:「嘁,誰要違約了!今晚誰慫誰是孫子!」
樂顏見搞定了強子,便也放心地挎著我胳膊跟上前面的小情侶。
就在我們與藍衫子老太擦肩而過時,杵在路中間的老太突然伸出一隻枯枝般瘦骨嶙峋的老手,狠狠抓住了我的手臂,攥得我小臂一陣刺疼。
我下意識扭頭和她對視,卻發現她的雙眼,沒有眼黑,全是眼白!
眼珠子上翻,眼皮發青,我爸說過,這種人是半陰屍!
就是所謂的,人死魂沒走,半隻腳踏進地府的活死人……
這種人,能通陰!
「小姑娘,你長得太漂亮了,太漂亮的女孩,有罪。」
我傻愣住,沒聽明白她這句話的意思。
後來還是樂顏硬把老太的手掰開,拉著我就往黑乎乎的夜路上走。
邊走還邊不高興的抱怨:
「我看這陰門鎮最嚇人的不是鬼,是裡面的村民才對!長得漂亮招誰惹誰了?」
可只有我知道,老太一定是想提醒我些什麼……
晚上八點。
我們一行人順利抵達鬼門逃生遊戲的項目基地。
那是片廢棄的小村落,不少土坯房屋頂牆頭都倒塌了。
路兩邊栽的樺樹在夜晚的涼風中沙沙作響,細聽,著實有點像鬼魂的啼哭。
為了開發這個廢棄村落,樂顏特意找人恢復了一部分村裡的土坯房建築,還增加了一個巨型水車。
女主角的家,就是村子最深處,門口插滿紙紅花,門上貼著紅對聯的那一戶。
整個村落沿途都打著大吊燈,家家戶戶門前都掛著瘮人的紅綢子。
路上還灑著黃色的圓形紙錢,夜風一吹,颳得滿地黃紙到處跑——
我和其他兩名體驗師被安排在村口化妝更衣拿劇本。
我拿到的是女主角櫻紅的遊戲劇本。
鈴鐺和強子拿到的是雙人劇本,另一對主線主角花殘和葉霜。
花殘與葉霜走的是現代劇情,只需要換上中學校服與男士風衣就行。
而我這個角色走的是古代劇情,開場就是大紅桃花鳳凰嫁衣,金色雙鳳百花冠子,還要戴上兩隻碧玉手鐲。
化妝師將墜著暗青色流蘇的雲肩給我戴好,伸手就要來取我腕上的龍骨手鍊。
我及時捂住手鍊拒絕化妝師:「這個不能摘!」
上大學之前我爸千叮萬囑不許我摘龍骨手鍊,我爸說,這是保我命的東西。
龍骨手鍊一斷,我活不過十二個時辰!
也因為小時候的那些離奇經歷,我這些年對手鍊能給我續命的說法深信不疑,就連洗澡,都沒摘過這東西。
化妝師為難的看向樂顏,樂顏走過來大氣地拍拍我肩膀:
「這手鍊是她的命根子,不摘就不摘唄,鐲子戴上,不礙事!」
女化妝師這才小心翼翼地將碧玉手鐲給我一條胳膊戴一隻。
我穿戴打扮好,無奈和樂顏說:「你這遊戲可真豪,這一身嫁衣都值好幾千吧!」
樂顏得意地打了個響指:「那當然,玩的就是高端大氣上檔次。」
湊過來笑靨如花的偷偷和我說:
「你的薪酬是二十萬,雙倍!等辦成這件事,回頭我請你去五星級大酒店再搓一頓!」
我也不和她客氣:「請吃飯就不用了,給錢就成!」
樂顏開心地與我擊了一掌:「可以,今晚就靠你了!」
「好!」
恐怖遊戲體驗師,又稱壓煞師。
遊戲品牌方找到我們也並不是單純為填那一張體驗表反饋體驗感。
更多的意義在於,恐怖遊戲場所往往都會無意沾染上一些髒東西,我們先去體驗第一把,叫,壓煞。
只有我們平安無事的走出來了,那些遊戲品牌方才能放心使用。
遊戲開始,頭上吊頂大燈被全部關閉,路邊的紅燈籠亮起。
夜風掃過,整條鄉間小道都被紅光映襯得萬分詭異,烏鴉在頭頂飛過。
地上紙錢,嘩啦啦地被風捲起。
我提著一隻紅燈籠,一身血紅嫁衣走在寂靜的小路上。
不知道是今晚的溫度太低,還是陰門鎮的陰氣太重,總覺得即便身上穿著厚重的古裝,也依舊渾身發涼……
很快,我就找到了第一個線索,一隻石磨,磨盤把手推到特定的方位,就會有下一步指示。
跟著指示走,才能找到本遊戲的壓軸關卡——冥婚!
我用力推動磨盤,按照事先看過的劇本內容,將磨盤把手指向北方,隨即磨盤裡就掉出一張紙條。
讓我去村裡的土地廟,對著土地神像磕三個響頭,再擲出聖杯。
然後就會出現本遊戲的第一個NPC,戴著笑臉面具的老頭。
我依照指示,很快找到了土地廟,按要求擲出聖杯,又從笑臉老頭手裡取過一串糖葫蘆。
糖葫蘆里是下一步劇情任務。
我花了兩個小時走完了前面十七關,第十八關,正是最終關卡,喜堂冥婚。
我需要配合扮演各種角色的NPC們,被紅繩子綁住雙手,紙錢塞住嘴巴,壓上喜堂和公雞拜堂。
然後再被丟進棺材裡。
棺材裡有鑰匙孔,而打開喜棺的鑰匙在上一關就已經通過劇情獎勵給體驗者了。
到時候只需要用鑰匙打開棺材裡的暗鎖,把棺材板推開,這個遊戲就順利結束,我的二十萬也成功到手了!
可就在我一帆風順地把棺材板撬開,高高興興提著裙擺從棺材裡翻出來時,原本該來接應我的人,竟然憑空消失了……
一陣寒風颳進滿目是喜字紅綢的喜堂,吹滅了堂口兩根蠟燭與三炷香!
「小許,小許?」我跳下棺材,心裡毛毛的,有股不祥的預感……
壯著膽子往門口走去……
我以為是那些工作人員在故意捉弄我,誰知一出屋門才發現,外面的圓月是紅色的,門口原本插著的紅紙花全變成了貨真價實的彼岸花……
月夜下,一道黑影投落在地面,看不見實體,緩緩朝我走來。
我攥在裙擺上的雙手頓時溢出溫濕汗意,惶恐至極地轉身就往屋裡跑。
但一扭頭,眼前突然撞上來一隻綠衣紙人!
紙人瞪大雙眼,臉上的表情笑眯眯,驟然放大的蒼白面容嚇得我頓時尖叫出聲——
「啊!」
與此同時一道喑啞低沉的男人嗓音從頭頂四面八方鋪天蓋地涌過來:
「今年的祭品,可真漂亮啊!」
祭品、祭品……
我瞬間滿頭大汗淋漓,後背一陣滲冷汗。
前路被堵,我扭頭看見半掩著的裡屋房門,幾乎想也沒想就沖了進去,從裡頭把門反鎖上!
但,我怎麼能忘記那些髒東西都不是人,門是擋不住他們的……
我有點頭腦犯渾,此時此刻唯一的念頭就是趕緊找個藏得住的地方躲進去。
柜子,對,柜子或許是個好地方!
我咬牙硬著頭皮,拖著沉重發酸的雙腿就往柜子那頭跑……
但是,一晃神,我就被一股力量反按在了牆上。
眼前分明沒有人,可我卻能清晰感受到對方灼熱的吐息。
那吐息,曖昧地掃過我耳根,落在我脖頸。
像有一雙手,摟住了我的腰肢。
指骨修長,指腹輕輕摩挲著我的腰間軟肉。
「我的人,也敢覬覦,找死。」
不同於先前的粗獷喑啞,男人的聲音,竟出奇的低沉磁性,清澈好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