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7章 倒閉
158歲的雷曼兄弟終究不是有九條命的貓。
由雷曼兄弟掀起的金融海嘯,席捲了全球多數國家和地區。
全球金融風暴像一個雪球,在從山頂向不可知的山腳滾動途中,不停有新鮮的雪加入,最終這個雪球會有多大,人們難以預測。
雷曼兄弟公司申請破產保護,美林證券被聯邦銀行收購、聯邦被迫出手挽救保險業巨頭AIG……
金融海嘯掃過之地,實力不支的企業紛紛倒地。
但更多企業在生死一線間掙扎。
這場發端於華爾街的金融危機如海嘯一般衝擊著全世界的神經,其廣度和深度前所未有。
而在國內,正值中秋三天假期結束,股市銀行板塊全線暴跌,其表現只能以慘不忍睹來形容。
這對國內的的外貿進出口並不是一個利好消息。
國外需求不振,不利出口;
但對於想進口大豆的部分壓榨企業來說,同樣也不是好消息。
美豆雖然如同自然落體一般的降落,然而價格竟然依舊比國產大豆高出數個檔次。
尤其是人民幣在這時候還貶值了,購買力下降。
面對國內糧食產區熱火朝天的豐收場景,這些企業自閉了。
但市場拋棄一個人的時候可不會仁慈,遲遲未能開工的產能,讓這些企業空出的市場迅速被瓜分殆盡。
並且隨著國內新豆的上市,食用油、豆粕等等附加產品的價格還在降價。
跌!
跌!
一落千丈。
沒人預料到市場的變化會來得這麼狠。
也沒人敢想像當國產大豆的收購價跌破1.5元/斤,甚至1.3元/斤時,農民潛在的惜售心理都還沒有被激發。
有些人理解不了。
國家糧食局似乎也對這一切都無動於衷。
面對市場呼喚的最低國儲收購價,糧食局的表現顯得很遲鈍。
聶局篤定的說道:「這種犧牲是值得的,農民短暫的利益犧牲換回來的將是國產大豆的定價權,乃至於更多的可能。」
「而且,如果不早點降價出售,搶先拿到工廠的訂單消耗掉,後續的市場會更加殘酷!」
聶局秘書想起今年那龐大的大豆產量數字,也知道事情的棘手。
「可是,來自外部的壓力太大了。」
「大洋對岸已經在干涉。」
「還有來自軍事上的壓力。」
鄰居囤糧我囤槍,老美的糧食霸權是依託其在全球強橫的軍事實力。
聶局冷哼一聲,「在全球其它地方,我們干涉不了,但在國內發展,如果還受制於人,那還發展個屁!」
「他不是要補貼農場主嗎?」
「這次就讓他補貼個夠,我們也不去世貿組織投訴。」
老美喪失出口優勢的農產品遠不止大豆,玉米、小麥、棉花、苜蓿等等在這兩年的超級雜草和紅火蟻事件中都損失慘重。
據他所知,老美收購聯邦銀行,挽救AIG的舉動引發了連鎖反應。
農場主爆發了自危機以來規模最大示威遊行。
加州、亞利桑那、伊利諾伊、密西西比、紐奧良、德克薩斯等等地區,成千上萬的農場主走上了街頭。
打出了統一的口號。
我們也需要援助。
聯邦的縱容才讓轉基因失控,引發了這場持續已一年之久的危機。
農場損失慘重。
如果得不到救助,將會有大量農場和農產品加工工廠、外貿出口企業倒閉。
全國至少多出幾百萬的失業人口。
秘書想了想,問道:「那今年的國儲收購價怎麼定?市場上有這種呼聲,專家組也在催。」
「你認為專家組給的定價合理嗎?」
聶局目光凝視,鋒銳的目光讓秘書能感覺到其中的火氣,他知道,專家們的定價並不能讓上層滿意。
也不能讓國內的一些企業滿意,比如嘉禾、九三、國儲糧,甚至此時的國糧也不想看到收儲價過高。
而專家組…孟山都、豐益國際、四大糧商等在其中有不少的喉舌。
去年國儲大豆的收購價是1.85元/斤,今年暫定的價格降了。
1.7元/斤。
比目前的市場定價1.3~1.5元/斤要高很多,而即使是1.3元/斤,也還有下降的空間。
如果國儲真定價1.7元,北美大豆依然沒優勢,但南美大豆盈利空間不少。
這個價格是不可能同意的。
首先國儲糧就不可能答應的,這妥妥的虧本買賣!
顯然專家組也知道,他們只是想要一個名義,一個對外宣傳的名義。
假如真傳出了1.7元/斤的國儲收購價,即使是假消息,即使還要斟酌,但農民有更高的期望了。
嘉禾、九三、國糧等企業的收購進程就會受阻。
北美大豆就還有進入國內市場的可能。
這份1.7元/斤的收儲價格只是一個幌子,只要國家糧食局動了,就可能成為別人的刀。
這根本就不是合不合理的問題。
秘書額頭微微冒出了細汗,為自己的冒失感到後悔。
「我…額…」
聶局眼神凌厲,「這件事就當沒發生,不知道,國內市場一切正常,今年暫時還不需要國儲收購價。」
「明白。」
秘書微微頷首,知道這一關算是過了。
……
九月下旬的北方,秋高氣爽,豐收的糧食更是讓農民倍感喜悅。
魯省的一處農場裡。
種植大戶王娥對今年的收成很滿意,正如去年一樣,她這1200畝地依然沒讓她失望。
不過今年大豆的價格並不景氣,相比去年可以說是跌到姥姥家了。
然而,算下來畝產500斤的大豆,加上補貼,畝收益依然能有七八百元。
對於改種大豆前種水稻的收益,依然是遠遠超出。
而且,播種的時候還沒驚覺,收穫的時候才發現今年種大豆的人是真他娘的多啊!
就這黃河三角洲上,除了苜蓿,就是大豆。
一塊田連著一塊田,一個村子連著一個村子。
這個時候,即使是傻子,也能意識到今年的市場行情不會好。
在將最後一塊地收穫完成後,王娥撥通了收購商的電話。
收購商自然是嘉禾糧油,這附近的基地都是統一簽了合同的。
不一會兒,電話通了,還沒等她問,一個中氣十足的年輕小伙就把她想知道的都說了出來。
「喂,王姐,要賣大豆嗎?今天的收購價是1.41元/斤。」
王娥不滿道:「小袁,怎麼又降價了,前幾天還1.45呢?」
「王姐,這沒辦法啊,現在就這市場行情,不信你隨便去問,看看哪家有嘉禾出價高的?給你這價還是因為咱這地交通方便,離工廠不遠,不然價格還得降。」
「姐問你個事,後面價格能起來嗎?」
「起不來的,王姐,你就信我這回,早賣早脫手,你的成本我清楚,生產資料、人工、地租加一起最多600元。」
小袁說道:「你這每畝至少有150元以上的利潤,一共18萬,賺不少了。」
去年王娥每畝的利潤能能達到四五百元,今年直接腰斬還不止。
這著實讓她肉疼了一陣。
但她種了這麼多年地,知道去年是先驅者的紅利。
不是誰都有和她一樣的魄力把1200畝水稻田改成旱作的大豆地的。
今年的紅利沒了。
這就是國人的跟風能力,尤其是種田這種門檻不高的行業,只要利潤夠高,一兩年就能給你干飽和。
但還能賺錢,咬咬牙,王娥就按照約定把大豆賣給了嘉禾。
「這種子傳播得太快了。」
「小袁,你們公司有沒有推出什麼新品種?你給我推薦兩個唄?」
「王姐,我也不是種子公司那邊的。」
「你幫我問問。」王娥想了想,「小袁,還沒對象吧,改天姐給你介紹個姑娘。」
「姐,你這…」
「錯過了這店可就沒這機會了哈,那女娃人長得小乖小乖的。」
「姐,種子我幫你問問,介紹對象就免了,你那大豆明天一早我就過來收。」
一處港口臨時倉庫里。
散糧運輸車在裝卸車的協助下,快速的卸貨。
來自南方某小城的袁子方掛斷了電話後,還不免嘀咕。
「來魯省這麼兩年,我TM就還沒見過小乖小乖的女生,王娥得有1米8,她說的小也小不到哪兒去。」
「不過,等王娥這幾個大戶的大豆到港,麻涌的第一船貨就可以出發了。」
對國內目前的大豆加工局勢,袁子方也八卦了不少。
北方沿海的大豆加工廠基本都已經被國產大豆占據了。
即使是邦吉的三個大豆加工廠也已經淪陷,據說,幾個工廠的話事人甚至打算通過嘉禾的渠道採購大豆。
能活下去,沒人想死,尤其在如今金融動盪,沿海倒閉的工廠比比皆是。
管理層也是人,外資只要還想在國內發展,就不會拋棄這些基本盤。
食用油和豆粕雖說還在低位,但國產原料的降價,給加工廠又提供了一條生路。
牢牢抓住,前期的幾億數十億投資才不至於完全打水漂。
兩天後,
袁子方親眼見證第一艘散貨船滿載著大豆發往南方。
這可能也是近幾年第一艘從魯省發往粵省的大豆船。
時代變了。
不肯轉變思路的人只能溺死在浪潮里。
…
九月末的酒泉,已漸漸地吹起了冷風,紅麻花早已凋零,蜜蜂也逐漸躲進了蜂箱了。
但第一批沙棘果紅了,又給戈壁增添了神秘的色彩。
遠觀,紅紅的一片,近看,晶瑩剔透,外觀酷似小小的橙子。
全王生物和嘉禾食品研究院都第一時間來搜集了原料,成份檢測,產品開發,一切有條不紊。
郭陽也在辦公室品嘗到了成熟的沙棘果,獨特的酸甜味道。
他不是很喜歡吃酸的,但這次的沙棘果例外。
不畏風沙和乾旱的勇士,極強的生命力,涵養水源的能力,這些都讓沙棘酸甜的果肉蘊含著大自然的精華。
一個電話打斷了郭陽的品嘗。
郭陽看了眼,是嘉禾糧油麻涌廠的路安,他挑了挑眉,一般路安是不會給他打電話的。
「餵。」
「老闆,植之元聯繫了我,要出售鵬城的兩個工廠,但給的時間很緊,他們還在接觸國糧。」
植之元撐不住了,或者說就沒想過撐。
它的渠道全在海外,前期不停採購進口大豆,結果遇上大豆價格雪崩,食用油和豆粕雙雙大跌,元氣大傷,乾脆擺起了爛。
然後,金融危機來了。
其另一項主營業務輪轂生產制種,同樣遭受了重創,整個集團經營狀況急速下降。
而隨著從魯省發出的第一船大豆到達粵省港口,郭柏春再也坐不住了。
媒體宣傳,專家口舌,求助地方,各種手段用盡,都改變不了這種局勢。
加工國產大豆?
對遠離主產區,又沒有任何上游渠道的植之元來說,就是任人宰割的肥羊。
他不認為嘉禾會放過他。
所以,賣了吧!
得知事情的原委,郭陽不慌不忙,「如果國糧願意接手,就讓給國糧。」
「啊?」
「我不信國糧會接手,拖著吧,難受的又不是嘉禾。」
實則是郭陽想起高德這會兒應該不在國內,帶了一批骨幹到埃及進行港口股權收購談判。
埃及的布局明顯更重要。
中東為什麼亂?和埃及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作為中東地區的人口和軍事大國,埃及卻沒法對中東施加足夠的影響力,只能任由以色列折騰。
其中原因之一就是他被掐住了脖子。
糧食不能自給。
整個國家所有的外匯都不夠支付對外採購糧食的費用。
嘉禾糧油負責收購的隊伍被高德帶走了,但郭陽也不想和植之元打交道。
死了也就死了。
這段時間倒閉的工廠可不少,其中就有幾座大豆加工廠在這次金融危機持續蔓延下,宣布了破產倒閉。
收購?
要規模沒規模,要機械沒機械,加工方式極其低端,成本、衛生、安全,幾乎樣樣不達標。
對於這種落後的過剩產能,淘汰出清才是正解。
嘉禾沒搭理植之元,國糧在東莞有中谷油脂,同樣對植之元毫無興趣。
郭柏春興致勃勃的想出售,卻發現根本沒人願意搭理他。
國內的政企絲毫不在乎它的死活。
路易達孚像拋棄奴隸一樣和植之元切斷了合作關係,轉而尋求和嘉禾開展更廣泛的合作。
人們只會關注勝利者。
國糧、益海嘉里、邦吉、嘉吉等等大企業都收斂了鋒芒,轉而像搖著尾巴的狗一樣乞食。
而最後的勝利者像施捨一樣,控制著價格不再下跌,給了加工企業營利空間。
狗的尾巴搖得更歡了。
但偏偏,這個空間沒有留給植之元這樣的企業。
它想搖尾巴的機會都沒有。
庫存的大豆快發了霉,價格反轉遙遙無期,開工就是巨虧,留給它的仿佛只剩一條死路。
郭柏春不願意就這樣屈服。
他聯繫了還能聯繫上的媒體,發了瘋似的宣洩著自己的不滿。
肆意操弄大商所期市價格!
國儲收購價被吃了?
置農民的利益不顧?
他滿懷期待的等著輿論發酵,卻發現沒人關注這些,倒閉的企業不計其數,現在只是多了一家不入流的企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