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人聽了白兔的話,就知道不是個好相與的。
周無楫倒是氣定神閒,一副超然之態。木妖正是虛弱之時,只看了眼白兔便又閉目。
謝青玄站在木妖身旁,面無表情。
月下蟾坐在地上,也是不吭聲。
「道友既是玄陰道主座下,敢問尊號。」乘風子吞下丹藥,筋骨飛快生出,面上癲狂早已不見,反又有宗師氣度了。
「尊號是沒有的,不過老祖曾喚我月女。」那白兔道。
「寒宮玉兔,正合月女之名!」周無楫撫掌笑。
那月女窩在葉清夢懷中,紅眼睛瞥了下周無楫,並不理會。
「我等遭受戲弄,已無再戰之力,道友欲要何為?」乘風子問。
「闖我老祖道場,反來問我何為?」月女冷笑出聲,從葉清夢懷中跳出,身形一轉,落地時已化為一白衣女子。
只見那女子看著不比葉清夢大上幾歲,不見高修風範,也無有道主座下之人的從容,反看著有幾分乖巧,與月下蟾氣質相類,一看就是不常跟人打交道的。
她肌膚勝雪,五官靈巧,眉間點紅,雙目尤其有神,兩唇粉紅嬌艷,鼻下有淡淡粉痕。
待見到諸人好奇看了過來,月女揮袖,扯來面紗,竟又遮住了半張臉。
林白看的分明,這白兔與狐狸氣質不同,論樣貌稍遜狐狸,至於臉皮,更是不及狐狸遠矣。
至於人品,想必是個靈獸出身的,都要高於狐狸。
月女挨個把此間人都看了個遍,她雖遮著面紗,卻還是能瞧出喜厭。
對那乘風子,月女明顯不喜;對木妖則是一副看笑話的樣子;對那謝青玄,竟似有幾分欣賞;至於月下蟾,竟有幾分幸災樂禍。
待林白見月女看了過來,就十分有眼色的拉著裴寧行禮。
「按理說,來此求道之人都是離不得的。」月女手攏袖中,語氣淡淡,道:「不過到底有緣,你們又是極有來歷的,我便做主允你們離去。」
眼見人家答應放人,諸人也不如何開心,依舊是沒人吭聲。
這一次逼的木妖用出禁法,謝青玄也著了道,乘風子更是欲仙欲死。
諸元嬰沒有得脫大難之喜,只覺心中憋屈。可此間乃是道主之地,中了招其實也不丟人,就是怕有人出去瞎咧咧。
月女走到桂樹下,看了眼藥臼,當即一揮袖,藥臼中濁物盡數散去。
「此物有傷天和,道友即便能得一時之功,日後也會千難萬難,再進不得半分,甚或反遭其害。」月女看向乘風子。
乘風子冷笑道:「在下本就是孤魂野鬼。」他看了眼木妖和謝青玄,又接著道:「身旁無有同道相陪,更無老祖提點,能得再進一步的機會,無論如何也要試上一試。」
「我等信你,你卻如何?以鄰為壑,以友為藥,這等人又怎能有同道相陪?」謝青玄終於開了口,「在下與木妖也是共過患難的,大難臨頭各自飛則可,以同道為階則不必!」
乘風子冷笑不停,卻不出聲反駁。
月女在旁也不吭聲,好似十分專心的聽乘風子和謝青玄吵架,可人家倆人就扯了一句便不再多言,她面上竟有些許失望。
又等了一會兒,月女見乘風子和謝青玄真的不吵了,也沒打架的心思,便輕輕點向枯乾桂樹。
那桂樹當即抽芽,繼而綠葉黃花,淡淡桂花香氣送出,諸人都有心神為之一靜之感。
「離別在即,諸位可還有什麼要說的?」月女竟份外周到。
周無楫上前一步,行禮作揖,笑道:「仙子,家師自中州而來,數次拜訪道主而不得,不知可否轉告一二,好讓家師登門拜見?」
「你們鬧了上千年了,這時才想起北荒域是老祖的道場?」月女打量周無楫,好似在說你們臉皮可真厚。
周無楫笑道:「實在是求見而不得。」
「老祖一心靜修,不理俗事。」
月女語聲淡淡,伸出雪白柔荑,摘下一枝桂花,道:「不過你們鬧歸鬧,莫擾了老祖清修才是。」
說完,月女手執桂花,面上有幾分認真,道:「我輩修行不易,證道元嬰已難之又難,能登頂化神者,無一不是天眷之人,還望令師顧念同道之誼,莫要趕盡殺絕。」
「仙子不知,那天問派霍問非豈是等閒,家師也不一定是對手。」周無楫苦笑道。
「我家老祖可沒關照過霍問非,應絕心卻是有人指點的。」月女回道。
周無楫行了一禮,不再多言。
月女也不再多說,又看向乘風子。
「此間乃是道主舊居,此間之事不宜外傳。」乘風子扯來一張遮羞布。
「枯蟬悲鳴,更不會與人言。」木妖道。
「陣法之妙在借勢,非是禍亂人心。」謝青玄面無表情道。
「月有陰晴圓缺,人有受難之時,相隱之理我自是懂的。」月下蟾道。
「正該如此。」周無楫笑著應了一聲。
林裴二人朝諸人行禮,以示絕不外傳你們的糟心事。
一群人辛苦忙碌,落得竹籃打水一場空不算,還個個帶傷,著實是丟人現眼。
不過這畢竟是道主做法,諸人也認了,只當長個教訓。
林白與裴寧倒還算好,雖刀劍失了,本源也略有受損,可到底沒甚大礙,經葉清夢丹藥療傷,竟已好了大半。
而除了周無楫師徒外,其餘人則受損極重,乘風子求人丹而不得,新傷怕是一時半刻也好不了,大道之路指不定就真斷了。
木妖更見老態,顯然是引動保命禁法之故,怕是短時間內只能蟄伏修養。
而謝青玄雖將死氣挪在手上,卻似一時間無法收回,反有肆虐之態,估計也不好受,甚至後面還有說法。
至於月下蟾,她著實沒什麼後手,是故損傷不大,也只是本源受損。
「每過上兩三百年就要看一次樂子,可惜以後看不到了!」月女還不忘嘲諷一句,隨即揮袖,那桂樹當即晃動不休。
諸人一時間站立不穩,腳下土地似有崩塌之勢,隨即身不由己,竟已往下墜落。
恍惚之間,諸人便見一株巨大桂樹就在身前,而眾人卻難止墜落之勢。
過了數息,一眾人落在地上,便知此間就是牛家村。
可轉圈一看,竟不見月女,謝青玄和月下蟾也不見了蹤跡。
「看來人家已有人選,不是謝師弟,就是月師妹了。不過倒也在情理之中,他二人無有跟腳,不似我和木老弟這等身家不清不白之人。」周無楫笑道。
木妖沉默不語。
「在下勉強算得上身家清白,卻已是失路之人,也是沒半分希望的。」乘風子感慨道。
「諸位,請隨我來。」葉清夢不在意三個老東西,直接走到桂樹前,又取出一木釵,輕點桂花樹,便見樹幹上開啟一門,道:「三位前輩,日後再見。」
眼見人家趕人,周無楫笑了笑,也不說什麼,帶上汪求偕和孫毓清就走。
「改日來尋我們玩耍!」孫毓清毫無金丹修士風範,朝林裴使勁的揮揮手
林白與裴寧笑著點點頭。
乘風子也不多言,入門而去。
「木前輩保重。」林白承過木妖數次恩惠,又有貞姐的那層關係,一直對他敬重的很。
「玉蟬所託不差,你有血性,也敢拼死,比貞兒強。」木妖笑了笑,隨即也離去。
一時間,巨大的桂花樹下,只剩林裴與葉清夢三人。
此時早已入夜,月影透過桂樹高冠,水銀稀落,花香悠遠,似無人來過。(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