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匆月余,天宮城已有幾分氣象,玉心一意門散了伙,天山派舊地也收了回來,如今月影宗橫空出世。
開山典禮也沒邀請外人,但還是有遠近元嬰來拜山。月下蟾講道一通,說了些秋毫無犯,互通有無的廢話,然後讓月女和青狐講道。
臨到典禮快要收場了,天外有人傳音。
「散修郄不思,玄極門王又鼎,周回山杜覺明前來拜山!」
分明是先前觀禮林轉輪結嬰之人。
月下蟾高坐,左青狐右白兔,沒半點氣勢。換不知道的人來,還以為到了靈獸園子呢。
「既是高人駕臨,還請現身一見。」烏木謙站起身,朝天上出聲。
很快,三人落下,朝月下蟾行了一禮。
月下蟾起身回禮。
「月道友,在下此來,一是恭賀貴宗門開山;二來則是來問一問轉輪道友的消息,他與我玄極門谷師古師兄之死有關。」王又鼎笑著道。
前番觀禮元嬰雷劫,親見谷師古被殺,王又鼎等人被玄極門化神攜風老祖帶回,就開始查新晉元嬰的身份。
很快應彩蝶和烏木謙就被認了出來,後來杜覺明也裝不下去了,只能說那新晉元嬰面熟云云。
後來雖沒尋到林白蹤跡,可萬里湖之事鬧的不小,當即就被玄極門察知,便追索了過來。
「林轉輪乃是我月影宗護法長老。你是來問他的罪,還是來問我的罪?」月下蟾早沒了往日冰宮仙子的清冷,脾氣愈發大了。
「還望道友請林轉輪現身一見,在下略問幾句話。」王又鼎道。
月下蟾清冷一笑,又坐了下來,著實不給人家半點面子。
烏木謙趕緊上前一步,朝王又鼎道:「前輩若是來賀我開宗,便請落座。若是另有他事,恕不待客!若是意欲挑釁,不妨約個日子!」
「你是什麼……」王又鼎瞥了眼烏木謙,正要出手教訓,便被郄不思和杜覺明攔下。
「月道友,沉玉仙子……」杜覺明巴巴的看向狐狸。
狐狸也不答理。
「月道友,我等並非是來惹事的。」那白鬍子的郄不思上前一步,笑著道:「實是恭賀貴宗開山而來。」
「今日開山大典,你卻上門索問我護法長老,這叫恭賀?」月下蟾看了眼郄不思,又看向王又鼎,道:「谷師古確是我護法長老所殺,你待怎樣?若是不服,自管來攻!便申攜風親至,我也是這般說法!」
那申攜風便是玄極門的攜風老祖,化神修為。
王又鼎其實脾氣不差,不過想趁著開山大典來個下馬威,可沒想到這位月影宗之主如此護犢子不說,還硬氣的很。
不知道的,還以為她後面有道主坐鎮呢。
一時間,王又鼎竟摸不透這月下蟾的底細了。他來之前早打聽過,月下蟾出身天山派,後來秋水劍宗和玉心一意門把天山派給滅了,月下蟾僅以身免,下落不知。
而後沒過多少年,月下蟾捲土重來,竟找了許多幫手,有個來歷不明的元嬰兔子,有個自東海域來的騷狐狸,還有個沒露過面的陣法大家。
王又鼎聽說月下蟾不擅交際,人手都是那林轉輪找來的。那新晉元嬰林轉輪在東海域時便是數位元嬰座下的男寵,到了北荒域又被月下蟾收到裙下,可謂深明勾人知道。而聽外逃的秋水劍宗之人說,月下蟾拿下秋水湖後,就拉著那林轉輪去湖心雙修,沒一點冰宮仙子的孤高冷傲。
堂堂化神後輩,王又鼎被擠兌的說不上話來,只心裡罵月下蟾無知無畏,那男寵固然有些能耐,可你多年元嬰竟也被迷了去,離了他就沒法雙修了?為一新晉竟要跟化神宗門過不去?
郄不思也納悶的很,他活了快兩千年,重情重義的見多了,可為了男寵這麼拼的,倒是第一個。
兩人一時間都不知該怎麼做了,只想快點見一見那林轉輪風采。
杜覺明卻是個見機快的,當即道:「我此來實為祝賀,我與沉玉仙子乃是舊識,與林轉輪也是認得的。」
「你混的愈發好了。」狐狸笑著道。
杜覺明笑了笑,也不出聲。
「月道友,」王又鼎不再拿大,只道:「我等當真只是想跟轉輪道友問上兩句話,並無做對之心。」
「前輩若是有事要問,自等禮畢後來問便是。卻非要當典禮之時,是要顯一顯化神宗門的威風麼?」烏木謙也十分硬氣,可一提到化神宗門,心裡也嘀咕。
王又鼎還想再說,又被郄不思拉住。
「來遲來遲!」
就在這時,天邊水波劃來,竟又有客來。
只見一中年男子落下,身後還有一對男女。
來者正是周無楫師徒。
「月師妹光復山門,一雪前恥,恭喜恭喜。」周無楫笑著道。
「師兄別來無恙。」月下蟾面上無喜無悲,著實有了一方之主的氣勢。
周無楫笑笑,又向那白兔笑著道:「月女道友許久不見。」而後還朝青狐行了一禮,道:「早聞沉玉仙子風采,今日有幸得見。」
狐狸本想說兩句的,可見白兔不吭聲,她也就忍住了。
那郄不思見周無楫風采照人,卓爾不凡,便行了一禮,笑著道:「在下郄不思,這位是玄極門王又鼎師弟,敢問道友法號?」
周無楫十分和氣,微微一笑,道:「在下域外野人周無楫。」
郄不思和王又鼎一聽這名字,都是一愣,連忙問道:「敢問可是絕心老祖座下高徒?」
「不過是恩師座下不肖劣徒罷了。」周無楫道。
郄不思和王又鼎趕緊行了禮,忙說久仰。
杜覺明這些年也不是白混的,知道周無楫是萬仙盟絕心老祖座下之人,便趕緊行禮,自報了家門。
在橫絕北荒域的萬仙盟之下,區區玄極門的化神老祖確實算不得什麼了。
周無楫坦然受之,笑著向月下蟾道:「月師妹,還請借一步說話。」
「師兄請。」月下蟾微微點頭,「烏木謙,你今日應對得體,不愧是林轉輪所薦。且領了庶務掌門之職,讓下面人都散了吧。」
「是!」烏木謙表情不變,十分鎮定。
郄不思和王又鼎也要跟去,卻被烏木謙攔住,連帶著杜覺明都攔住了。
「三位前輩請到偏殿歇息。」烏木謙一副剛正模樣。
「烏木謙!姜行痴見了我尚且得行禮!」沒了月下蟾等人在,杜覺明腰杆直了。
「恩師之恩不敢忘,然此時我是月影宗庶務掌門,前輩見諒。」烏木謙一副捨我其誰的風範。
杜覺明皺著眉,果然不再多言。
王又鼎見這小小金丹屢屢猖狂,他舉手要打,又被郄不思趕緊攔住,「周無楫道友都要給面子!」
「我等去偏殿便是。」郄不思拉著王又鼎和杜覺明,低聲傳音,竟真的往偏殿去了。
烏木謙見元嬰都走了,他這會兒腿一軟,差點沒站穩,面上表情又喜又悲,也不知搞什麼鬼。
秋雨殘趕緊扶住,「你怎麼了?」
「我……」烏木謙眼眶都紅了,「我這樣的人,也能當元嬰大派的掌門嗎?」他抓住秋雨殘,直直的看著她。
「待忙完了就雙修。」秋雨殘語聲少見的溫柔,竟真的跟賢妻良母一般。
「什麼亂七八糟的!」烏木謙嚴肅非常,「我有今日,都是轉輪老祖之功!稍後你去撿些姿色出眾的女修報給我,莫讓裴寧、秀秀和木貞知道。對了,應彩蝶也不能知道。」
秋雨殘連忙應下,「我記住了,我找些像裴寧和秀秀的人。轉輪老祖念舊,他肯定贊你會辦事!」
「人都在跟前,還念什麼舊?得找沒在跟前的!」烏木謙壓低語聲,扯了扯顧傾水的風采,還把楊歡和姜小白的模樣也說了。
那邊月下蟾已帶著周無楫等人來到了月影湖心島上。
林白和謝青玄趕緊迎了出去。
「早知你有不凡之姿,不曾想竟這般快。」周無楫笑著讚嘆,「聽說你在攜風老祖手中逃脫,著實本領不凡!」
「如今倒是被人堵在了門口,實在狼狽。」林白感嘆不止。
「有月師妹助你,何懼區區一攜風?」周無楫十分淡定,「若是師弟不嫌,我代師弟走一遭玄極門,說和說和。」
他極為自信,竟要去跟化神理論。
林白也是賣苦賣習慣了,隨口說的,自然不敢欠人家人情,趕緊道:「不敢勞煩師兄,待愚弟去認個錯,想必人家化神高修也不會多加為難。」
倆人扯了半天廢話,周無楫問起林白那日結嬰之事,林白細細說了。
「於高修掌下強殺仇敵,這才是我輩所為。」周無楫點了點孫毓清和汪求偕,然後道:「我見月影宗新掌門不凡,你二人去尋他指點指點。」
趕走了小輩,周無楫又跟狐狸閒聊起來,問起了東海域風物。
到了天黑之時,周無楫才又看向月下蟾。
月下蟾趺坐,白兔在膝上安眠,她望著天上明月,道:「總不能讓師兄白來一趟。」
她伸手取出藥臼,自其中取出一粒種子,丟在遠處平地之上。
那種子落地生根,隨即抽芽泛綠,繼而飛快生長,分明是一株桂樹。
月影湖水好似煮沸一般,竟不斷翻騰,許多魚兒躍出水面來看。
明月皎潔,夜色動人。那桂樹已有百餘丈高,數十人環抱粗細,樹冠龐大,遮蔽整個湖心島。
「請。」月下蟾道。
「不是人間種,移從月中來。」周無楫無奈,「我怎有資格參拜?只是代師父來問一問罷了。」
「老祖不看境界高低。」月下蟾道。
周無楫點點頭,起身來到桂樹前,恭謹行禮,手按在桂樹之上,隨即隱入其中。
「林轉輪,我曾答應為你指路。」月下蟾看向林白,道:「如今路在前方,造化如何,卻只有你知道了。」
「今日雖無楫卻有船,我又有佳釀一壇。桂花載酒,必能解我憂愁。」林白為月下蟾和謝青玄,連帶一兔一狐都倒了酒,共飲一杯,這才笑著走向桂樹。(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