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思澄徹,林白一時間有物我兩忘之感。
自身不知所在何地何處何時,身前蒼茫一片,也不知是霧是雪。
仰頭遠望,但見星馳飛光,似在極遠處,又似在眼前。
恍惚之間,似覺察宇宙之無窮,識盈虛之有數。
可伸手往前攬去,那所謂萬千星辰,無數流光,竟是微風拂動點點桂花。
然而不見枝葉,也不知主幹在何處。
此間是道主之地,不知其中玄奇。林白估摸著,大概是一方小世界,或是類似自己的絕域一般。
見道主並未顯露身形,林白聽憑風引,往前漫步。
行了不知多久,也不知行了多遠,只覺前後路途不知,似原地踏步一般,唯有桂花仍舊似群星。
林白知道這路是走不完的,便朝虛無處行禮,道:「東海域無相道主座下傳人,前來拜見。」
終於,這一句話好似引動了此間變化。
萬千星辰有了脈絡,顯露出枝葉,主幹也在遠處顯現。
林白謹守禮儀,依舊躬身,只覺天地之中好似落下某種東西,籠罩住了自己。
這非是道主視線,也不是鎖定氣機,而是有玄妙之意。
依照林白所知,玄陰道主出身北荒域,曾為凡俗獵戶追逐,本毫無道主氣象,可就是一步步走了出來。
後來在那靜水福地潛修,繼而又逐北而行,深入不毛之地隱居。即便有煉虛境之高,也絕少與人交往。
其所修之法自然難知,但世人有傳,玄陰道主善變幻之能。這話做不得准,畢竟沒人真見過玄陰道主出手,而即便見過,也不過是坐井觀天闊,難窺真容。
或是須臾一瞥,或是滄海桑田,林白只覺被注視了一眼,也可能是微風拂過心頭。
而後風勢似乎大了許多,吹動枝葉,捲動香氣,虛無之中飄蕩出一道玄光。
玄光在天際盤旋不止,久久不落,似在收撿桂花香氣。
繼而有星星點點的桂花匯聚,化為一卷竹簡。
那玄光終於尋到了落處,似快似慢,似遙不可及,又似須臾萬里,沒入那竹簡之中。
竹簡被盪起,引得無數桂花飄搖,好似萬千星斗移位。
林白躬身抬手,竹簡落入手中。
天地變幻,不知起於何處,不知去往何處,茫茫之間,林白回過神時,已脫離了此間。
手上竹簡仍在,以纖細的桂樹枝繫著,不覺沉重。
身前巨大的桂花樹仍在,遠處有細微水波之聲。
回首來看,只見月下蟾端坐,左邊一國色天香的青紗女子是李沉玉,右邊一白衣浮動的美人是月女。
三女也不吭聲,只盯著林白看。
暗道了月影宗陰盛陽衰,林白輕輕解開竹簡,便見有刀刻文字:大道造化訣。
上一次在無相冢中所得乃是長生造化訣,此番變長生為大道,也不知其中有無變化。
繼續翻動竹簡,最後全部展開,便見一柄玄色飛刀。
手握飛刀,細細品味,不知是何材質,無有五行之意,卻有圓融自然之感,好似天生如此。
林白心中生出熟悉之感,好似飛刀就是屬於自己,乃至於就是取自自身。
過了良久,將竹簡和飛刀收回日月葫中,林白一步邁出,人已來到月下蟾身前。
「道友大道再進之路已開,可喜可賀。」月下蟾笑著道。
盤膝坐下,林白笑回:「實乃師姐引薦之恩,月仙子襄助之恩。」
「獨獨我沒恩情。」李沉玉笑道。
林白見李沉玉今天特別有韻味,便不去看她,只遙看島外水波,笑道:「竟已過去了月余?」
「雖不是一眼萬年,卻也大概如是。」月下蟾微微頷首。
「周無楫師兄何時出來的?」林白問。
「方進方出。」月下蟾道。
「林轉輪,你有何感?所見所聞可否與我等分說?」月女笑著道。
見月下蟾和月女一副好奇模樣,林白就估摸著,這月下蟾得道主青眼,怕是根本沒見過道主!
而則月女與道主同宗同族,大概也根本沒見過!
林白毫不藏私,當即說起見聞。
其實沒什麼見聞,只是將風吹桂花誤認為星馳飛光,而後便是步行其中,躬身作禮罷了。
至於道主真容,林白也無緣得見。
她們三個聽完,也沒覺得奇怪,反贊林白有福緣。
「周道友可還在?我有些事向他打聽。」林白道。
來北荒域前,鄒宓曾托林白送兩封信,一封是給老相好兒月下蟾,另一封則是給天問派的越塵子。
之前林白境界低微,在人家周無楫面前說不上話,如今證道元嬰,到底是同境界了,可以稍微往深里聊一聊,人家怕是也會給幾分薄面。
而且就算人家不認識越塵子,也得打好關係,畢竟人家還在圍著天問派呢。到時通融通融,送一封信進去,也不負鄒宓託付。
「他早走了。不過他的那兩個徒弟倒是留了下來,如今在門中交遊。」月下蟾道。
「還是無緣,看來只能來日登門拜會了。」林白嘆氣。
「你是找周無楫打聽萬仙盟,還是天問派?」李沉玉出了聲,道:「你到底還記得宗門託付麼?」
「這叫什麼話?我如何不記得?」林白義正言辭,「這不正要打聽麼!」
「讓你做事是萬萬不成的,你只會招惹是非。」李沉玉嘲笑,而後低聲婉轉,「你的老相好兒還在等你呢。」
「老相好?等我?」林白詫異,自己在北荒域可謂守身如玉,哪裡有什麼相好?莫不是姜丫頭來了?還是楊歡?難道是顧大娘……
「杜覺明有長腿仙之名。那日你被化神追索,卻驚險逃離,杜覺明卻被一掌抓了去,可見他不配長腿仙。我已問過了,他願意將美名讓給你。如此算來,勉強也算相好。」李沉玉嫣然一笑,又微微嗔眉,愈發國色天香。
「好沒見識!」月女嗤笑出聲,「化神掌下脫逃,你以為輕鬆麼?你還嘲笑人家,換了你去試試?可見你當真沒見識。」
「人家是多年的老交情,開玩笑罷了。好似打情罵俏,閨房情趣,你莫要認真。」月下蟾愈發的有見識了,還提點月女。
月女愣了下,見那林轉輪咳嗽不止,李沉玉轉過頭去,倆人還不好意思上了。
她嘀咕了聲不要臉,化作白光遁去了。(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