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不是第一次走次元通道,但羅絲依然表現得很好奇,在副駕駛座上東張西望;她看著車子開進一片無邊無盡的黑暗,連車燈也不開,筆直地朝前方惟一的一點光亮處轟隆隆前進。而後只是一個恍惚,遠處的光亮點就驟然放大,車子就像衝出隧道一樣重見光明。
沒等羅絲消化掉驚奇、感嘆的情緒,就見駕駛座上的林祐和后座的墨菲斯迅速下車,她也不得不手忙腳亂地推門。
「你真的需要用槍嗎?」女孩看著林祐將長管左輪插進腋下的槍套,實在忍不住好奇心。雖然相處時間不長,了解不多,但羅絲對眼前兩個怪人的能力已經有了一個模糊判斷;畢竟,林祐和墨菲斯話里話外時不時就冒出幾句「進入地獄」如何如何,「打敗路西法」又如何如何的內容。
這裡邊有沒有吹牛的成分不知道,但至少有一點是清楚的:槍械對付不了這兩個怪人的敵人——只要他們所吹噓的「進出地獄」和「面對路西法」等內容有十分之一是真的。
「你說這個啊……怎麼跟你解釋呢?」林祐聳聳肩,一副漫不經心的模樣,「自由美利堅,槍擊每一天;走在美國的街道上——尤其是貧民聚集的街區——身上不帶支槍,總感覺缺少點儀式感。不管怎麼說,我也算是親身經歷過西部槍手時代的人。」
羅絲欲言又止,臉上那副看神經病的表情怎麼都掩飾不住。
墨菲斯沒有理睬兩人的互動,下車之後,祂的目光略略在酒店建築上一頓,仿佛確定了目標一般大步前行,且徑直略過了前台。
羅絲剛想跟上,就被林祐一把拉住。
「睡魔的目的是科林斯,並不是傑德;你跟上去做什麼?還不如找前台問問傑德住在哪個房間。」
「可是傑德很可能跟在科林斯身邊……」羅絲下意識地反駁。
林祐提醒道:「如果他們待在一起,就會一起被睡魔碰見;你覺得睡魔會保護不了一個男孩麼?科林斯可是祂親手製造出來的『工具』;對睡魔來說,『夢魘』的生死只在一念之間——一念生、一念死。如果連睡魔都保護不了傑德,你去又有什麼用?」
「所以,你也不用去幫祂的忙麼?」
「我和祂的目標也有不同;我從始至終的目標都是你,要調查你和密涅瓦之間發生夢境『錨定』的原因。我之所以一直跟著墨菲斯和你,只是確保你的安全而已;科林斯是死是活,與我一點關係都沒有,我又何必去湊熱鬧?」
一通話把羅絲說得頭昏腦漲,茫然地跟著林祐到了酒店前台;雖說酒店有保守客人隱私的義務,可前台這些普通人哪裡扛得住詭譎手段?不拘蛇夫座的催眠術還是巫師的攝神取念,林祐輕易就拿到了想要的消息,帶著羅絲徑奔傑德房間。
站在門口,林祐略微感知外放,突然眉頭微蹙,對羅絲說道:「進去吧,你弟弟就在裡邊,只有他一個人,應該是睡著了。」
「你不進去麼?」
「我要接待一個不速之客。」林祐轉過身,看向走廊的另一頭;那裡站著一個明艷嬌媚的高挑女子,如立體雕塑般的面部線條,給人一種朦朧的熟悉感。林祐念頭一轉就明白這種熟悉感從何而來。
對方身上隱約流露出類似黛安娜的氣質,是柔弱女子所不具備的蓬勃英氣。
察覺林祐的語氣變化,羅絲也看向那女子,猛地呼吸一滯,顫抖著聲音問:「他是誰?」
「他?不,應該是『她』才對。」林祐聽後心下瞭然,心裡生出濃厚戒備,同時輕聲糾正。
羅絲不以為然,驚愕中試圖反駁:「怎麼可能,他明明……」
「明明什麼?你是不是想說,你看到的明明是一個各方面都長在你審美點上的帥哥,那種很容易勾起你異性好感的男人?不奇怪,在我眼裡,她也是一個讓男人第一眼看見就聯想到『性』和『床』的女人。」林祐笑著說,「我不得不提醒你,你眼睛所看到的並非真實,它唯一的作用就是證明你的性取向,別的什麼都不是。」
「你到底在說什麼?」羅絲很崩潰;眼前明明是個皮膚黝黑髮亮,身材挺拔、器宇軒昂的黑人帥哥,那種第一眼看過去就讓她短暫「忘掉」了弟弟傑德的男人。
「結合你我看到的不同畫面,我大概知道站在我們對面的是誰了。祂是墨菲斯的兄弟——欲望。欲望不分男女,男人看到的是女人,女人看到的是男人。」
被喊破身份之後,對面的「女人」嫣然一笑,緩步朝兩人走來。
林祐將羅絲推進門裡,同時說道:「去找你的弟弟吧,我來處理祂。」
「你沒問題嗎?」從聽到「墨菲斯弟弟」以及「欲望」這些詞之後,羅絲就迅速清醒過來;她或許不了解無盡家族,但不妨礙她知曉睡魔的恐怖與強大。
對方既然是睡魔的弟弟,可想而知並非弱者。
「那要看祂是不是非得找死。」林祐面帶微笑,語氣輕描淡寫。只不過,羅絲並不能理解執筆人的強大底氣;雖然依言進了房間,卻不免將信將疑。
等房門帶上,「欲望」也在三步之外停了下來,與執筆人四目相對;目光中帶著三分好奇、三分挑逗和滿滿的十分警惕。
「今天早上……當然,我說的是倫敦時間;當時窺探佛瑞斯特莊園的就是你吧?」林祐雖然用的是疑問句,語氣卻篤定得像陳述句,「怎麼跑得那麼快?我剛剛醒來察覺到你的氣息,還沒來得及過去邀請你,你就不見了。」
「欲望」聞言目光便有些閃縮,不復此前煙視媚行的撩人模樣。對祂來說,當時窺探莊園的那一眼可謂印象深刻;一眼看過去,看得祂心裡直發毛。
一大一小兩個女神,大的心志堅定、小的早慧機敏,都是欲望難以撼動其精神意志的存在;這還罷了,終究力量和生命層次並不比欲望本身更高,大不了誰都奈何不了對方便是。
真正可怕的是眼前這個年輕男人。
當時這個男人正好從夢境國度回歸,醒來的那一剎那精神外放,其神性之浩瀚姑且不論,關鍵是其中顯露的特質太叫人咋舌。
在欲望眼中,這個男人身上的神性幾乎上通九天、下抵九幽;特別是察覺自己窺探時投過來的那一道視線,給「欲望」的感覺就像是有神明居高臨下,從九天之上俯瞰人間。
可憐「欲望」並不知道執筆人的身份,更不知道那上天入地的神性其實是鵝毛筆加持的結果,林祐本身其實並沒有那麼強大;無知的結果就是祂搶在對方找過來之前調頭就走。
本來只是想偷窺一眼,看看那個突然進入夢境國度,又派人暗中調查羅絲姐弟的人到底是誰;結果居然一頭撞上三個神。「欲望」再怎麼無法無天,也不敢想像自己以一敵三的下場。
更讓「欲望」覺得糟糕的是自己竟因此露了行藏;祂事先根本沒想到對方當時只「看」了一眼,居然在那麼短時間裡就記住了自己。
這下可好,離得這麼近,給整得進退兩難了。
「欲望」不禁心生怯意。
「在莊園門外,你望風而走,為什麼現在卻出現在我面前?」林祐若有所思,「是覺得當時我身在主場且有幫手,而現在一個人落單了好對付?」
「請不要誤會,閣下……」一開口,「欲望」就將姿態放得很低,顯然比祂那個千年撲克臉的哥哥睡魔更像個俊傑,「對於今天早上的事我可以解釋……」
「別說,別說……」林祐打斷了對方的話,臉上似笑非笑,「你一張嘴,我就能聞到謊言的味道;你特意出現在這裡,出現在睡魔追捕夢魘的關鍵時刻,肯定另有目的。」
「欲望」被打斷後一時語塞,正待重新組織措辭時,卻見林祐眉頭微蹙,轉頭看向羅絲剛剛走進去的房門。
房間裡,羅絲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躺倒在她弟弟身邊,睡著了。(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