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林祐出現之前,很難說在場這些貴族裡有多少人抱著與永恆之火教會相同的心態。
從教會武士們的行為來判斷,他們似乎並不認為林祐是神明,而把他當成了某個強大的術士——就像傳說中用一個「阿爾祖雙十字」毀掉一座城的那種強大。
正是抱著這種想法,才會出現投擲阻魔金炸彈的一幕。
只不過,當阻魔金炸彈失效之後,這幫人就不得不面對現實了。眼前這個身披黃金甲的神秘人是不是神明還不知道,但他捏住了在場所有人小命,而大傢伙卻對他無計可施的事實卻是毋庸置疑的。
教會武士的悲慘模樣近在眼前,那幾個拿出手弩的傢伙已經被他們自己射出的弩箭給「燒」死了。當巨龍吐息的那一刻,眾人才意識到這些天上飛的大傢伙不是幻術,而是真的會噴吐龍炎;一人挨上一口,轉眼就燒成了焦炭,連身上的鐵甲都燒化了。
當一個人能完全主宰你生死存亡的時候,他不是神也是神了。
林祐一聲「肅靜」,讓無路可走的貴族們噤若寒蟬,只剩下「肅靜」這個詞在次元空間裡不斷迴蕩;這種時候沒人想出頭。
於是,執筆人直接點名了:「瑞達尼亞王國的維茲米爾二世陛下在不在?請出來一見。」
雖然林祐的措辭很客氣,但任誰都能聽出他語氣中的輕蔑意味。正因如此,那位頭髮花白的老國王站出來時表現得猶猶豫豫、心驚膽戰也就可以理解了。
金色王冠、紅底白邊的繡金大氅,最重要的是繡著銀白色雄鷹徽標的長袍——只有他身上的「雄鷹」頭戴王冠且爪子上握著象徵王權的權杖。這些屬於王者的服飾只有一個人有權穿戴,貼身的裁剪說明這不是臨時調包的替身——除非一開始來參加祭典的就是個替身。
「閣下……」維茲米爾二世一開口就犯難了,因為他不知道林祐的身份和姓名,也就不知道該怎么正確稱呼。
「就不必糾結那些細枝末節了,國王陛下;說點我們都關心的問題吧。眾所周知,瑞達尼亞王國是永恆之火教派在政治上的最大支持者;換句話說,他們今天的所作所為,你也有份,對吧?」
老國王屏著呼吸小心翼翼地解釋道:「實際上,教會更多地是響應民眾的心聲,而不能說是得到了國家的支持;實際上……與其說是支持教會,不如說身為國王必須順應民心。」
林祐對國王的狡辯嗤之以鼻:「說得真好,國王陛下;你『必須』順應民心,所以也『必須』假借神明的旗號,冒領神明的功績?你們的謊言甚至還任意編排我的身份。那個老胖子說我是什麼,帶著神聖火焰降臨人間的使者?他怎麼敢想的,讓我給一個宗教騙子跑腿送信?」
「不,當然不是……請原諒我們的冒犯,閣下。在我們看來,您就是神聖火焰的化身,是為世間帶來光明與希望的救主。請接受我們的敬意。」頭頂那幾條盤旋的巨龍嚴重刺激到維茲米爾二世的思維敏銳度,同時也輕易壓垮了他的驕傲和尊嚴。
「呵……原來所謂神明也是任由人間編排。我到底是跑腿送信,還是言出法隨,全憑你們意願。」林祐皮笑肉不笑的模樣,完美契合人類心目中喜怒無常、隨心所欲的惡神形象。
戰戰兢兢的人群中,沒有一個人注意到執筆人惟一露出的雙目視線突然放空了剎那;不過,這短暫的失神被執筆人輕易遮掩過去。
距離最近的維茲米爾二世已經垂下頭,不敢再接話了。
「既然你們說我是救主,是神聖火焰的化身,是不是意味著我就是永恆之火教會所信奉的真神?我發布的教令你們認不認呢?」林祐肆意戲弄著在場的王公貴族們。
能出現在這裡的,無一不是永恆之火的虔誠信徒。瑞達尼亞貴族有國王帶頭且不說,泰莫利亞、亞甸等國家連國王都沒來,貴族卻來了好些。
若是遇到猜疑心重的君王,這些以個人身份參加瑞達尼亞活動的人,多少沾了點勾連外國勢力的嫌疑。肯背著嫌疑來參加祭典的,除了密探也只有虔信徒能解釋了。
既然是虔信徒,當大主教和教會武士們倒下後,自然就輪到他們承受林祐的精神蹂躪。
大主教無法作答,在場所有人目光又集中到一起,「逼著」維茲米爾二世當這個出頭鳥。
這兒就您一位國王,權力越大,責任就越大啊,陛下!
「您的教令,我不知道……您想發布希麼內容呢?」老國王硬著頭皮問。
「我要昭告世人,沒有所謂『神聖的火焰』;火焰可以帶來光明,但無法祛除邪惡,也不會帶來希望。火焰就只是人類掌握的一件工具,沒有任何特殊之處,不具備任何神聖性。」林祐不斷逼迫著老國王,「怎麼樣,你願意向全世界傳達這份教令嗎?」
維茲米爾二世目瞪口呆;這份教令真要傳出去,不就等於刨了永恆之火信仰的根嗎?那些激進的信徒非把瑞達尼亞王國掀翻了不可。
「沉默會被視為不敬,拖延會被視為對抗;我警告過你了,國王陛下。告訴我,你的答案是什麼?」林祐的聲音不疾不徐,像毒蛇「滋滋」吐著信子。
「這不公平!」沒等維茲米爾二世回答,從他身後傳來一個公鴨嗓子的聲音;一個衣著高貴的少年人不顧老國王的阻攔沖了出來,以少年人特有的衝勁對林祐高聲質問。
阻攔少年的幾隻手中,有兩隻屬於先前照顧女術士的那個光頭胖子。可惜事發突然,幾隻手都沒能攔住少年人的莽撞。
「這不公平,主謀者是永恆之火教派,不是我們。瑞達尼亞只是支持他們,又不能支配他們。您要問責,應該問……」
少年的話戛然而止,因為在他出聲推卸責任的同時,天上一條巨龍俯衝而下,一口龍炎送賽勒斯大主教和他最忠心的護衛們團聚去了。
「我承認你說的有道理,孩子;所以我決定從善如流。」林祐抬手虛握,少年的身體好似被繩子牽引著飛起來;下一刻他的脖子就落到了林祐掌中。
「你瞧,賽勒斯主教已經為他的錯誤付出了生命代價,現在,是不是輪到追究你們的責任了?」
少年頭上頂著象徵王室的金冠,只比維茲米爾二世頭上的王冠小一號;但尊貴的象徵並不能幫他從林祐手裡脫身,甚至他連開口發聲都做不到,在鐵箍般的手掌中只感到陣陣窒息。
「據我所知,事前曾有人提醒過你們,不要覬覦神明的力量和權威,可惜你們壓根兒沒往心裡去。現在,你又試圖向我申明你們的法律,以及貴族之間心照不宣的遊戲規則,卻不知這些東西在我眼裡何等可笑。因為你的莽撞舉動,你的父親將面臨更加艱難的選擇。」
說到此處,林祐話音稍頓並看向維茲米爾二世。
「既然國王陛下對頒布教令一事感到為難,那咱們就換一道選擇題;現在,你必須做出選擇,是保這個少年的命呢,還是保在場所有瑞達尼亞貴族的命?」執筆人的聲音宛若九幽之下吹來的寒風,「現在開始選擇吧,國王陛下!」
為了證明自己不是在開玩笑,林祐在話音未落時就朝人群中輕輕一揮手。
維茲米爾二世只聽到身後傳來連片短促、痛苦的驚叫聲;他轉頭看去,卻見原本站在身後的瑞達尼亞貴族全部被無形力量扼住咽喉,提起在半空中,包括那個體型比常人大一半的光頭胖子也不例外。
「閣……閣下。」老國王的臉色瞬間煞白。
「別喊,別喊!這個少年是你的兒子,對吧?那些貴族本來不必卷進來,但是你兒子的莽撞給你出了這個更大的難題;不過事已至此,你只能抓緊時間做選擇,國王陛下。拖得太久,他們就會窒息而死,到時候就算做出選擇也晚了。」林祐好心提醒道,「想想清楚,是兒子重要,還是那些貴族、朝臣、將軍們重要?」(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