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晏辭坐了一會兒便離開了,倒是沈寶珠又在養榮堂陪著裴老夫人說了會兒話,才起身告辭。
沈寶珠一出養榮堂的門,便往庖廚的方向去。
哪知經過園子的時候,卻意外聽到了兩個丫頭在躲懶嚼舌根。
「前段時日,我去大娘子那兒辦事兒,不過兩天,就拿到了三兩銀子,大娘子真是大方。」
「真是羨慕你,大娘子本就是郡主,出手自然闊綽,可惜大娘子這兩日帶著嬌嬌小姐去了靜梵寺,不在府中,否則我也要想辦法去大娘子院子裡討個差事。說起來,咱府上的那位表姑娘,實在是窮酸,我上次去聽竹軒送東西,居然連辛苦錢都沒拿到,只給了兩塊芙蓉糕。」
「誰說不是,我上回去只得了五文錢,如今這世道,五文錢值當什麼。說起來,這表姑娘倒是生了一副厚臉皮,都在府上住了一年有餘了還不走,就她那個出身,難不成還想要等著老爺夫人給她介紹門好親事不成?瞧她長得那個狐媚樣,我看去給人當個外室還差不多。」
說著,兩人就咯咯笑了起來。
沈寶珠聽聞這話,垂下了眼帘,對著迎秋道:「走吧。」
迎秋不忿:「可是姑娘——」
沈寶珠不搭話,直接轉身離開。
然而她們不知道的是,在她們二人離開後,裴晏辭就出現在了兩個丫鬟跟前。
兩個丫鬟如遭雷劈,顫顫巍巍開口:「大、大公子。」
裴晏辭一個眼神都沒有給跪在地上的兩人,只是輕飄飄開口道:「墨書,去尋王管家,這兩個丫鬟不分尊卑、妄議主家,讓他直接發賣了。」
墨書:「是。」
聽著從身後傳來的哭天搶地的聲音,裴晏辭朝著沈寶珠主僕兩人離開的方向看了一眼,這才抬腳朝著前院走去。
沈寶珠來到了灶房後默默做事,迎秋知道自家姑娘不高興,便安靜陪著打下手。
不一會兒,就做了兩碗牛乳凍,一盤讓人給養榮堂送去,又給另一盤上淋上了甜乳酪。
別人或許不知,但她知道,裴晏辭嗜甜。
思緒不自覺飄回一年前。
沈家沒了後,幾個狼心狗肺的叔伯打起了沈寶珠的主意,因沈寶珠出落得如花似玉,便想將其賣去當瘦馬。
沈寶珠無奈帶著迎秋北上投奔裴家,為了能留在裴家,沈寶珠付出了十二萬分的努力。
不僅每日天剛亮就去老夫人和大姑娘院子裡請安,暗地裡琢磨打探裴府里每個主子的喜好,很快就獲得了大部分人的喜歡。
唯有裴晏辭和裴嬌嬌兩人始終對她不咸不淡。
裴嬌嬌作為太子少師裴安和大娘子,也就是安平郡主的幼女,自小受盡府中寵愛,養成了一副驕縱的性子,自沈寶珠第一天入府以來,這位大小姐就表達了對她的不喜,即便沈寶珠多有討好,裴嬌嬌也不為所動。
而裴晏辭則忙於公務,整日披星戴月,不見人影,沈寶珠入府一月才得以見到這位神秘大表哥的真容。
因為聽說裴晏辭不喜甜食,沈寶珠特意做了少糖的抹茶酥,讓人送去裴晏辭的臨風苑,哪知下頭的人竟將這抹茶酥和送給裴嬌嬌的杏仁奶提給搞混了。
正在沈寶珠懊惱之際,裴晏辭卻派人送來了口信,說是很喜歡她做的杏仁奶提,還派人送了禮物來。
自那之後,只要裴晏辭與沈寶珠出現在同一個場合,沈寶珠總會偷偷觀察這位才貌出眾的大表哥。
發現每當對方吃到味淡的糕點時,吃完手中的那一塊,他絕不會再伸手,但當吃到甜味重的食物時,總是眉眼舒展,眼底氤氳著淺淡笑意。
不過裴晏辭似乎一向克制,即便是再喜歡,也不會表露人前。
因此,也沒多少人發現裴家這位風光霽月的大公子,居然還是個甜食愛好者。
自從發現了這個秘密,沈寶珠便想投其所好,經常給裴晏辭送自己做的糕點,眼瞧著他對自己的態度逐漸軟化,卻不想發生了那樣的事……
前院書房,裴晏辭看著昨夜太子派人緊急遞過來的消息,一向古井無波的眼眸中泛起洶湧的波瀾。
沉息片刻,裴晏辭提筆寫下「徐徐圖之」四個字。
可在看見「天下為公」這句話時,裴晏辭還是忍不住心緒起伏,收尾時筆墨鋒芒畢露,將「之」字劃出了紙外。
這時,書房被敲了敲,外頭傳來墨書的聲音。
「公子,表姑娘派人送了點心來。」
裴晏辭緩了緩心神,將書桌上的東西收起來,道:「送進來吧。」
望著擺在桌上發散出陣陣冷香的牛乳凍,裴晏辭直接上手夾起一塊放入口中,牛乳的香氣配上甜而不膩的乳酪,富有嚼勁的口感一下就將裴晏辭俘獲了。
墨書看著自家公子將一整碗牛乳凍吃完,收拾了碗具正準備下去,裴晏辭卻喊住了他:「將我私庫那支……算了,下去吧。」
「是,公子。」
晚間,沈寶珠沐浴過後便坐在銅鏡前搽膏子,迎秋則用巾子給她給她擦拭濕發。
裴晏辭如今每半旬到她這兒來一次,昨日來過了,想來今日就不會來了。
因此沈寶珠也沒有昨日那般講究,只隨意披了一件紗衣。
剛搽完膏子準備起身,一隻大掌就落到沈寶珠的肩膀,重新將她按了下去。
沈寶珠還沒反應過來,就聞到了一股子熟悉的雪柏冷香從身後傳來。
裴晏辭不知道何時接替了迎秋。
沈寶珠垂下眸子,輕聲詢問:「你今晚怎麼來了?」
見識過裴晏辭波雲詭譎的手段和令人膽戰心驚的占有欲,沈寶珠已經不似以前那般對裴晏辭抱有崇敬之情,心中反而有著隱隱的排斥和畏懼。
裴晏辭沒有回答,只是小心地給沈寶珠擦拭著每一根髮絲,就像是對待一件極其珍貴的寶物。
親昵的樣子與白日裡素不相熟的模樣完全不同。
安靜的屋子裡氣氛逐漸曖昧,沈寶珠卻一動不敢動,任由裴晏辭動作。
等沈寶珠青絲微干,裴晏辭又給她挽發,緊接著將一支和田白玉簪插進了她的發間。
沈寶珠心中一慌,下意識伸手想要拔下,卻被裴晏辭攔住。
對方掌心熾熱的溫度傳遞給沈寶珠,沈寶珠的心跳停了一拍,想要將自己的手抽出,對方卻緊抓著不放。
沈寶珠沉默不語,只隨他去。
裴晏辭將沈寶珠的身子轉過來,仔細端詳著沈寶珠,白玉簪將沈寶珠那張妍姿艷質的臉映襯得出塵了幾分,黑沉沉的眼眸中浮現出一股子他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柔情。
「很好看。」
沈寶珠被裴晏辭看得心慌,避開了他的視線,喉頭有些乾澀:「表哥,這於理不合。」
簪子素來有定情之意,她不能收。
裴晏辭知她的性子,也不逼迫她,只道:「這是報酬,白天的牛乳凍很好吃,明日再給我做罷。」
說著,伸手撫上她滑嫩的臉蛋,跟那香彈的牛乳凍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