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方宿將五指微微向掌心蜷曲,那繩索便捆縛著靈十六往泉水那處移去。
她的雙手被縛住,只能將靈力從體內逼出來,想著能衝破這繩索的束縛。奈何這無形的繩索含有強大的魔力,憑靈十六的靈力,別說掙脫了,就連平時控個靈器都費力。
繩索的束縛力刺穿了她的肌膚,隨之而來的辛辣的疼痛感瞬間襲上了她整個身軀。
靈十六見著不管用,只能苦苦哀求著:「我們素昧相逢,您且行行好,放了我這小妖精成嗎?」
「弱者阿諛奉承。」
九方宿的臉上看不出有什麼情緒。他的眼眸淡淡垂了半分,深沉得就如一方潭水,仿佛他的注意點,從來就不在靈十六的身上。
倏然,他眸子裡的深潭被一折柳枝划過,蕩漾起層層波紋,然而並不給人以幽寧,而是席捲而來的殺氣。
只見洞口處以疾速旋進了一團青風,九方宿見狀,立馬鬆了靈十六,轉而伸手將泉眼處閃著螢光的緣生石收回。
回眼再看時,靈十六已經被那團青風帶出了山洞,留下盤旋在空氣中的一股令人作惡的氣味。
九方宿暗裡微皺了那副好看的眉毛,臉上像被蒙了層寒霜似的冰冷,陰鷙的眼神,簡直可以殺人。
「帝尊大人!」
洞外一個屬下察覺到動靜立馬趕了過來,看著九方宿一副冰顏,就知大事不好。他顫巍巍地拱手,語氣里儘是懼怕,「方才神界的人突襲冬留,屬下無能……」
沒等那屬下說完,九方宿的眼神就傳來一番異動,先前深黑色的眸子在瞬刻間幻化成流動的暗紅色,與此同時,前方那拱手而立的屬下也被這股危險的氣場折磨得不成人形。
只見他痛苦地癱倒在地,眼神乞求著面前高高在上的帝尊饒他一命。
九方宿輕輕挑動雙唇,而後昏黃空寂的洞府上空飄起一句低沉而富有磁性的聲音:「再無下次。」
「謝過帝尊……」那名屬下悻悻起身,拖著半殘不廢的身子走出了玄澗。
他轉身,暗紅色的眸子漸漸恢復成了深黑。
九方宿緩緩從袖口探出那顆閃著藍光的緣生石,五指不自然地微顫著。先前隱含陰鷙冷暗的雙眸,不知怎的,卻在此刻瀰漫了霜雪霧氣,讓人揪不清其中真意。
靈十六還沒從剛剛的情境中緩過來,就被橫腰給不知誰人抱了去。她只能在這團青霧中隨意抓著,「……不對,是個活物?」
有手臂,有脖子……還穿了衣裳?
還沒等靈十六摸清楚頭腦,周圍的青霧就在瞬時間消散了去,彌留下縷縷霧絲。
她細細一看,周圍的景致亮堂了許多,遠處山坡上粉粉嫩嫩的……是青丘的靈山!
「我怎麼被帶回這兒了?!」
靈十六剛剛脫離險境,激動地朝著面前那不知何人喊著。待霧絲漸散,她才清楚看到對面那張臉,簡直,是天神下凡。
她驚得要合不上半張的嘴巴。
他頭頂桂冠,一雙鍾天地之毓秀的眸子,清澈得不含一絲雜質。長眉若柳,秀面白膚,唇形優美,一張一合間,無不張揚著他與生俱來的矜貴與優雅。
「仙公……是你救了我嗎?」
靈十六的眼睛移不開他,要說剛剛那個魔頭是魅惑人的食人花,眼前這位仙公便是悅目賞心的水仙了。
那仙公淡淡笑了笑,「小狐狸獨自外出可要小心,魔族的人,可不好惹。」
靈十六窘迫地點了點頭,連連稱是,「日後不會了,多謝仙公。」
仙公輕拂手中的半月白摺扇,目光忽而望向遠處靈山之上的幾個身影,他的眸子裡閃過一絲異色,回頭看向靈十六,淡淡勾著唇,道:「天色不早,該回去了。」
靈十六這才被仙公的話點醒,太陽已經落了山,不知道長老會不會急著找自己……
望著仙公離去的背影,她焦灼地勾著手指,終於還是不安分地踮起了腳跟,努力安放自己的微笑,「仙公,可問名諱?」
「朝黎。」
他側著半邊臉,身如玉樹,白衣翩躚,幾條青絲拂過他的眼睫,在薄日的淺黃下勾勒出了一幅美玉畫。
靈十六看得入了神,渾然感覺不到內心的蠢蠢欲動。
朝黎將摺扇一甩,面前就出現了一個旋繞著青霧的洞口,他自然地走了進去,消失在靈十六的視野中。
「朝黎……」靈十六的口中默默念著這個名字,感到莫名的欣喜。
——
「神君……」
長老旻一拱手,沒敢抬眼看面前的人。
聽傳報,有人在靈山上窺見了神使的身影。神界的人每隔一段時間便會派神使下青丘視察緣生石的情況,好巧不巧,竟選在了這一天。
前不久,神君朝黎還沒前往靈閣時就聽得小草仙們在竊竊傳語,知道緣生石被盜,他便循跡追蹤魔界的腳印,沒承想魔界的人還拐跑了一隻白狐。
雖說不好多管閒事,但九尾狐族畢竟是妖界統領,憑己之力,朝黎也只能先救回小狐狸了。
朝黎輕把摺扇往前一推,語氣平穩,「長老不必多禮。緣生石被盜一事,吾會前往神界告知神君,此事事關重大,不好息事寧人。」
旻一緩緩抬頭,輕「噯」了一聲。「此事由部族看管不力所致,不時之日,若神尊需借力奪回緣生石,妖界重將,定任憑發落。」
朝黎微微點了點頭,「魔尊野心,無人不知,只怕萬年前的那場戰役,不日將重演混虛。」
他收了摺扇,眼光飄向山坡腳下那一隻跳得歡快的白狐。
「傷勢未定,倒耍得開心。」
靈十六回到了涎玥宮,這是有蘇狐氏的十七子女共同居住的一片宮殿,其內山水天成,水榭樓台,更有桃林十里,玉宮幾百。
「十六姐姐!」
聞聲而來的是一位著淺碧色蘿裙的小姑娘,她歡快地向著靈十六跑來,左右扯著她的衣袖。
靈淺溪是有蘇狐氏的第十七子,天資嘉成,不過幾百年的功夫便修煉成九尾,深得長老器重。
幾個姊妹里,能跟靈十六玩得上的,最屬靈淺溪了。
「你怎麼受傷了,讓我看看。」
她看著靈十六被繩索勒出的點點血跡,滲透出月白色的衣裳,心裡很不是滋味。
「沒事啦……」靈十六故作鎮定,她才不敢將自己的遭遇說出去呢,定免不了責罵。
狡辯之際,後方突然傳來一聲熟悉的聲音,「我看你是有事!」
靈十六猛地轉過身,正對上旻一緊皺的眉目。「長老……」
「神君早跟我說明了情況,你下次可還敢!」旻一重重地敲了敲木杖,定定看著她道。
靈十六見狀立馬跪了下去,一改先前俏皮的臉色,低聲說:「長老,十六知錯,任憑責罰。」
「冥帝魔力之強,可是你能阻擋?若神君未及時出現,你就葬身虎口了啊!」
這個丫頭雖然是十七子中最不中用的,但好歹是自己的親骨肉,平日裡打打罵罵,更是不希望她出什麼事。
靈十六咽了口口水,「是……」
待旻一歇氣,他才又開口說道:「你已一千二百歲,是可與族人結嬰了,再過幾日,便隨著禮娘游花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