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花轎?!
靈十六聽到這三個字,腦子立馬一激靈,也甭管先前還在被責罵,扶著膝蓋就直起身來了。
「不行啊長老!我……我還沒準備好呢……」
她說得急促,臉上也急得浮起了片片紅暈。
青丘狐氏統領妖界,當年靈姬一輩的九尾狐首領已悉數退隱靈山,其中一位首領的後代旻一,現作為長老接管妖界。
九尾天狐雖靈姿天成,數量卻極少。除歷代皇族延續下來的天狐,以外,只有先代首領的子嗣以及少數憑自身歷練修成九尾的天狐。
為保持血統純正,歷代以來,九尾狐氏都與族人進行結嬰。氏子御天劍,氏女游花轎。若選配時遇到兩情相悅的,那便是佳偶天成,若不合心意,便是父母之命了。
靈十六雖才修成六尾,但畢竟還是皇族的人,修成九尾也只是時間的問題。游花轎那日,定也不會少那些個公子的青睞。
可問題是,靈十六是一點都沒準備。
不說自己沒有心儀的人,何況要是結了嬰,自己日後就沒那麼大把的時光閒玩了。她可是一點不願意。
旻一見她這麼不聽話的樣子,又敲了兩下木杖,「胡鬧!」
靈十六被堵得說不上話,只能勾著手指頭,沒敢看他。
「我的事小,青丘的事大。最近……長老還是安心處理氏族裡的事吧。」她在腦子裡想了一番,終於敢抬起頭來輕輕嘟囔著。
「是啊是啊……」
靈淺溪見狀終於能插上一嘴了。今天她看宮裡宮外多了許多靈衛走動,想必是出了什麼要緊的事。
她拽著旻一的袖子,為靈十六求著情。「再等多些日子,讓十六姐姐也準備準備。」
旻一皺著眉頭,沉著氣。她們說得倒也沒錯,假以時日,神界就要派兵下來駐守青丘了,到時自己還要召集妖界各將領,勢必要從冥帝那奪回緣生石。
「這幾日,你且好好待在涎玥宮裡,」旻一注意到她衣服上的血漬,微微皺了眉頭,有些不忍,「去草仙姑那拿些草藥,好好養傷。」
靈十六定定地點了兩下頭,「是,長老!」
——
雖說妖界的人能自己療傷,但她的傷口為魔界的奪命索所致,內中有魔氣旋繞,久久排不出去。
靈十六來到留香堂,想找仙姑看看自己的傷。留香堂收集了六界裡所有的珍奇異草,靈丹妙藥,要是在這找不到解藥,六界裡可謂就沒別處能救命了。
「小十六,你偷混去魔界了?」草仙姑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傷口,有意地看著她。
靈十六有些窘迫地點點頭,瞬間轉移了話題,道:「仙姑,這該怎麼治?」
仙姑輕「噯」了一聲,走向內間,伸手取來一沓藥包和一盒仙丹,有些無奈地看著她說:「這可是好東西,平日裡有人找我要,我還不興給的。蕁草去傷疤,遣神丹能去除你體內的魔氣,運功的時候服用。」
靈十六接過來,笑著道謝,「多謝草仙姑!」
仙姑輕敲了敲她的腦袋,心中有些不是滋味。平日裡,也是靈十六最常來找她,每次來都帶著不同的傷口,有貪玩所致,也有被姊妹們所傷。
「你呀,少些貪玩,多些隱忍,清楚嗎?魔界那種地方,可是蹦著去,爬著出來的。那有多危險,你的祖先們都以後事告知你了。」
靈十六輕輕點頭,握著藥包的力度大了些,「知道了,仙姑。」
她以前只從周圍人的口中聽說魔界的人何其兇殘,時至今日,她才真正見識,難免心有餘悸。
「大魔頭……」
她一想到九方宿那副殺人於無形的眼神就心起涼意,祈禱日後都不會再遇見了。
靈十六出了留香堂,剛走幾步路,就見不遠處緩緩升起的白煙,只在半空停滯一會,便隨風飄散了。其下,整齊站立著幾名墨衣青束的人。
在青丘,墨衣是被禁止的裝束。上界至明,下界至暗,這是青丘乃至六界亘古不變的認知。墨衣裝束,只會在族人仙逝時出現。
「小草仙,這是出了什麼事?」靈十六輕輕問著。
「靈閣的小欒童非夜被盛歌給害死了,緣生石就是被盛歌給盜走的!」
靈十六的心頓時涼了半截。「非夜……盛歌……這怎麼可能?」
她是認識這兩個小欒童的。靈閣是青丘重地,平日裡未經長老允許,誰都不准入內。而靈十六當然不把這些規矩當回事,一日她偷偷來到靈閣,結識了這兩兄弟。
非夜內斂,盛歌頑皮,誰都不像是魔界的人。況且靈閣設有結界,魔界的人是怎麼也進不來的。
靈十六的腦子裡忽而閃過什麼,抓緊藥包就往靈虛殿趕去。
靈虛殿是旻一的住所,也是平日裡他與各妖首領議事的地方。
「長老!」
靈十六不管不顧地沖了進來,只見殿內聚集了眾妖的首領,此外,還有旻一,有蘇盼兮,靈七和自己的幾個長兄姊妹。
看來好巧不巧,她打攪了眾議。
「十六,這是眾議,不可胡鬧。」旻一穩住氣,言下之意是叫她趕緊出去。
靈十六放緩了步子,卻沒有停下。她頭一次在這麼多人中露面,況且這些人中還有平日裡看不起自己的姊妹,自己總不能中途退縮吧。
她挺直了身子板,來到眾人中間,看著旻一和有蘇狐氏,用鮮見的端腔說著:「長老,偷盜緣生石的不是盛歌。」
這一說,引得旁人眾議紛紛。就連靈七也壓著聲音叫她:「小十六!」
旻一輕呼了一口氣,目如圓珠,生怕靈十六再說出什麼驚天動地的話來。但各妖首領都在這看著,他也只能壓住氣說:「你說,你有何見解?」
「今日我誤入魔窟,聽魔尊的一名手下稱他奪取了緣生石,我與盛歌結識良久,但那名手下的音容面貌與盛歌完全對不上號。」
見周遭安靜下來,靈十六又有了幾分把握,接著說:
「如今非夜慘死,盛歌失蹤,對上今日靈山上空的黑氣,我認為是魔界的人借了盛歌的身。」
旻一搖搖頭,「不可能,靈閣的結界只允許純血統的天狐接近。」
「聽聞魔界冥帝沉睡萬年,萬年間,或許……或許他找到了應付的法子。」
一片寂靜之後,四周又起了議論。
靈十六也想不到自己的腦子轉得這麼快,好歹,也是打破了僵局吧?她轉而看旻一的臉色,有幾分難看。
「如若事實真如令嬡所說,那冥帝的噬魂功法,莫不會練成了?」其中一位妖部開口道。
旻一沒有回答,而是擺擺手,示意靈十六先出去。
出了靈虛殿,靈十六隻覺得心裡蒙上了一層塵埃,朦朦朧朧,像這灰暗的天空,揮灑不去烏雲。
她望著非夜靈體仙逝的那處,定了好久。
往那個方向延伸望去,不知哪處,是整個混虛最陰暗的一片土。
那兒雲遮霧鎖,荒煙蔓草,幽暗彌繞在山峰之際,擁護著一個美麗而又荒涼的名字——冬留宮。
「帝尊,浮娑在殿外求見。」
九天階上,兩尊黑龍石雕擁立著中間一座金鑾寶座,其上鼎立著恆久不息的赤燭,火影曳曳,掩映在中間坐著的那人臉上。
他雙眸微垂,密而長的睫毛向上微勾起,被赤焰掩映的半邊臉稜角分明,冷峻而魅惑。
聽血衛的傳報,他只淡淡勾起嘴角,聲音沉而穩,「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