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姐,你是不是又闖禍了?」靈淺溪在一旁使勁扯著她的衣袖,事先問出個究竟,她還能幫忙圓個場呢。
「這次是真沒有!」靈十六也急得不明所以,這陣勢,就連平時不太見得到的有蘇氏都跟著來了,想必不是嘉獎的好事了。
靈十六主動迎上前,一個個問好。
「長老,母氏,還有……」靈十六抬眼看了看那似笑非笑的扶生,莫不是他搞的怪?!
「公子。」
扶生也禮貌地點了點頭,稱喚道:「十六公主。」
「十六,我和長老聽聞你對與扶生公子的婚事存慮,今日一來,便是替你安心做這媒。」
說話的這人便是靈十六的母氏有蘇盼兮。
靈十六看著面前這雍容華貴的婦女,心裡不由得生出多些敬畏。
青丘多以男子主事,而有蘇盼兮雖為女子,卻時常伴長老身旁處理事務,因而也在妖界留下了個「鐵娘子」的稱號。
想當年旻一與有蘇盼兮的誓禮日,也才真正叫各界領略到青丘九尾狐族的雍貴風華。
百羽旗幟漫天,空中洋洋灑灑地飄著靈山百物的精魂,將白日點綴得更為光華。就連那枯木烏桕,也在當日煥如新生。
嫩芽重新染上枝丫,萬千金絲帶迎風而灑,好像都在為這對新人獻出最真摯的祝願。
要是她當時也在場,定又會找小草仙們聊上好一段日子。
只是今日他們而來,果真又是為了結嬰之事。
「靈姿不佳一事,你也莫過於擔心。要是二人都有意,何必在乎靈姿一事?況扶生公子乃成和長老之後,論靈力資質,都是極佳之才。若二人結嬰交執,還可使靈力倍增,日後再提修煉之事也不遲。」
一聽「交執」一事,靈十六就頓時紅了臉頰。這都是哪跟哪的事吶?早知當初就跟扶生講明白了,誰知,誰知他還親自去找了長老母氏啊?
然而,這天大的窟窿,還得她自己去圓。
靈十六將羞紅了的頭緩緩抬起,那副好看的眉毛也在此時皺成了一團,其下則是一雙憂慮的眼睛。
「十六……並不想與扶生公子結嬰。」
扶生看著她愣了一下,先前滿懷著欣悅的眼神也驀地失了神色,只餘下唇邊未消失殆盡的一抹笑。
靈十六在此時看了過來,眼神里懷著一股深深的愧疚。「公子,怪我之前沒有跟你說清楚,我是怕……」
「胡鬧!」靈十六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旻一堵上了嘴。
「盼兮自幼帶你長大,教你詩詞歌賦,以德服人,何時教會了你說謊?你許諾了扶生,又何以變卦?」
「我……我那哪算的許諾,不過是十六的一個藉口罷了。十六實在不能接受這門婚配。望長老和母氏開恩。」
靈十六現在已經顧不得說什麼話會讓扶生公子傷心了。總之解決了這茬事,她一定會向他親自道歉的。
「你若不應這門婚事,兩日之後,準備好游花轎吧。」
旻一的語氣很堅定,有蘇盼兮見狀,伸手輕撫上了他拄在木杖上的手,看向他的眼神波瀾不驚,「旻一……」
「可為何十六不能像四姐那般呢,這又談何公平?十六自小不受待見,就算大了,也要如此嗎……」
她控制不住自己眼裡的淚水,想伸手去拭,卻又覺得保不住顏面。
「長老,您再考慮考慮吧,要是二人心意相許,那才算得良配啊。」靈淺溪在一旁看不下去了,雖說長老平時也算嚴厲,卻總不會像今日這般咄咄逼人。
何況,她從來沒見十六姐落淚。
可旻一併不理會她的話,只是沒再看淚水橫流的靈十六,輕輕擊了下手中的木杖,語氣沉沉,「扶生公子與旁人,你選一個吧。」
說罷,旻一便轉身消失在了眾人的眼前。
有蘇氏緩緩上前一步,看著平日活潑嬉鬧的十六如今變得這副樣子,心裡不免有些心疼。她將玉手輕放在那張濕潤的面頰上,臉上也被無奈牽扯著,卻沒說什麼話。
靈十六就這麼看著他們一一離開,連帶走了對她的信任與期待。
「十六公主,實在對不住了。鄙人會向長老們表明的。」
扶生留下了這麼一句話,沒敢看她。他忽然意識到自己做錯了,他以為二人情投意合,便自作主張向長老和有蘇氏討了媒。
到頭來,還害得十六在眾人面前丟了臉面。是他唐突了。
最後看著扶生落寞離開的背影,靈十六想說些什麼話,卻像被什麼東西梗在了喉嚨裡頭,惹得心頭好不痛快。怎麼落得如此憋屈呢!
靈十六別了十七妹,獨自一人回到寢宮,將自己按在了桃木椅子上,好似整個人都脫了魂似的,動彈不得。
周圍一片寂靜,只是不時傳來幾聲喜鵲的嘰喳聲,被她聽來,竟顯得有些聒噪了。
「十六。」
這一聲,險些沒讓她魂體出竅。
再扭頭看向門口,那兒已經不知何時站了位著淡紫色長裙的女子。
「……四姐,你怎麼來了?」
靈十六扶著椅子站起身來,有些笨拙地走到她的面前。在靈姻的面前,她總是找不到最適的儀態。
四姐靈姻是青丘的奇女,而自己,倒也能算半個「奇」。
「我聽十七妹說了你的事,」靈姻的聲音聽來難得溫柔,好像故意壓低了似的,「聽說,你也想像我一樣?」
靈十六有些錯愕地抬起頭,只對上她那雙與平日不符的眼眸,有些靜雅,卻也不失美艷。「我……」靈十六不知說什麼,只能點點頭。
靈姻淡淡勾了唇,道:「你的其他十一個姐妹,除小十七外,都已結了嬰。她們其中,有嫁到紫墟跟隨夫婿共度餘生的,有留守青丘守護本土的。後者可謂摯愛,前者只道聯親。」
「九尾狐族幾萬年的歷史下來,多出氏女,而統率青丘的事宜,卻由男人主手。要是你遊了花轎,遇到真命天子,嫁了也好。可長老和母氏何不懂你?成日嬉玩,無關情愛。今日一鬧,只怕是獨享一人之樂吧?」
聽到這,靈十六的腦子裡驀地出現了火鳳之上,自己躺靠在朝黎神君懷裡的場景,不由得臉頰發燙。卻無從辯解。
「而扶生乃成和長老之後,成和長老是除旻一長老之外在青丘最享盛譽的一位,他手握妖部重兵。受妖部愛戴。此次緣生石被盜一事驚擾神尊,他還未追究長老的罪責,卻不代表永遠不會。講到這兒,你可懂了?」
靈姻話畢,靈十六隻能自己在腦中思索線路。「旻一的族首之位……會另安他人?」
靈姻微微點頭,眼裡流露出些許無奈。
「青丘世代族首從八位長老之中選取,由神尊任命,卻需要其人自願擔任。長老此次急於替你做媒,便想你與扶生聯親,那成和長老定會思忖後慮,畢竟娶人氏女又霸其族首之事,傳出去,實不光彩。」
「聯親……」靈十六在口中輕輕複述了一遍,「可我並不想……這又該如何?」
靈姻捏上她的肩,看著面前這個比自己小上幾千歲的妹妹,恍惚見著了多年前的自己。
「十六,很多事並非你想就能,也並非你不願就可以不做。四姐如此,也只是有了仙尊的庇護……」
她的眼前有些朦朧,心上,似被什麼東西狠狠鞭撻著,蹂得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