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原地漲紅了臉,愣了半天,靈十六才狠狠地咬緊牙關道:「我不!」
殿上之人的臉色先是慍怒,隨後看向靈十六那副不敢看自己的緊張樣子,忽而意識到什麼時候勾唇笑道:
「本座還以為青丘教了你什麼呢,結果連個解衣之術都沒教予你。」
聽此,靈十六瞬時瞪大了雙眼。
對啊!還不有個解衣之術呢嘛!自己真是想到哪哪去了……
想到這兒,靈十六隻覺得自己窘迫至極。一股熱血從腳底猛地一下竄上腦子,使她暈乎乎的,從方才起便沒停過。這下可是更甚了。
她心底默念著咒語,配合著手勢,立馬給自己換了身衣裳。
雖不知那大魔頭要自己換裝做甚,但大抵,逃不過看自己不順眼罷了。
於是靈十六乾脆給自己換了身黑金蘇緞長裙,連髮簪都變了簡單的木飾,配上這冬留宮,倒也是映襯了。
九方宿見她如此模樣,微微頷首。
他走下九天階,玄色闊袖蟒紋袍如有風助般微微鼓動,內中的暗金色束袍帖適,襯得他細腰長腿的,身形被底下的靈十六是一覽無餘。
「嗬!又不是第一次見了,何以大驚小怪的。」
她無用地安慰著自己,雙腿還有些止不住地顫抖著,真不知那大魔頭要拿自己怎麼樣。
該不會——時候已到,而要拿自己獻祭緣生石了吧?
萬萬不可啊!
想到這兒,靈十六不自覺地閉上了眼睛。但很快,九方宿的聲音在她耳邊旋繞著,不得已又要將它給睜開來。
「隨我來。」
恍地睜眼,靈十六發現他已經走在自己前面了。她邁開有些軟的腿跟上他的步子,還在疑惑此行目的是為何。
不得不說,九方宿可是比自己高上不止一個頭的。
儘管隔了些距離,靈十六還得微微仰頭才能看清他的全貌。
而他身上的氣味也和其他魔物不同,竟有些清香。而至於是何種清香,這對於不識一二花草的靈十六來說,無疑是個難題。
一路上,她總有好些紛飛的問題。
直到了目的地,靈十六才稍稍放下方的小疑惑而徒余大疑惑。
「尊上為何要帶我來這龍息瀑?」
「此前,你說想增長修為為本座效力,如今便給你這個機會。」
靈十六定是被這話給驚住了,以至於好久沒挪動步子。直到九方宿轉過身來看她,她才掩抑不住內心的驚喜:
「尊上可是講真?!」
「從不食言。」
九方宿負手,靜靜看著眼前這位春光滿面,明眸皓齒而笑得正歡的狐狸,不禁慨嘆——青丘生了一蠢狐。
他走向泉水裡頭,直到泉水沒過膝蓋,給了靈十六一個眼神。
靈十六立馬會意。只是小跑著將雙腳踏進冰涼涼的水中時,她猛然意識到些什麼,轉而有些遲鈍了步子。
九方宿挑了挑眉,稍後盤腿坐下,看著依舊愣愣的靈十六,語氣一往得不慍不怒,只是徒添了幾分玩味的意思:
「為你早日修為大成,由本座來助你一臂之力。修煉之時,摒棄雜念,不想一二事,不言一二語。如此,方能修為大成。」
靈十六眉心一皺:放簡單了來說,不就是同浴嗎?!
怪不得大魔頭叫自己換身著裝,原來是怕又遇上次的窘迫境地……
一想到這兒,她又恨不得立馬鑽下地洞了。
「如此便多謝尊上了。」
靈十六畢恭畢敬地回答道。她隨後踱著步子來到九方宿跟前,背對著他坐下。
這種奇怪危險的氛圍,靈十六可能記一輩子。
她只覺得身後忽而襲來一股溫溫和和的氣流,通過背脊傳至全身,使得她有些不適應地震顫了一下。
「運功,作息。」
「是。」
靈十六聽話,乖乖按著那套自己已修煉多時的法子行事。
朔連不知從哪兒回來,不見承天殿上的半個人影,心生疑慮。四處查探下,終於在龍息瀑入口發現了裡面正在運功的二位。
「青丘狐狸,倒真能得帝尊大人的親授!」
朔連心裡存著一絲不滿。而轉念一想,帝尊此行興許是遵了自己的話:權衡靈法,前後相生。
想來,九方宿是想通過提煉靈十六的修為達到前者之高,來看看這樣能否喚醒緣生石。
而這前者究竟是誰,朔連的心裡頭,也開始有了些數。
——
青丘,涎玥宮。
今兒不知是什麼個好日子,靈若禮粉妝紅黛的,打扮得可叫一個精緻了。
夕花流雲紋綾衫,金絲垂珠耳墜子,凌凌而動,恍如碧波星光。打老遠處看,就能見她腳下生風般輕盈快活,含著個笑盈盈的臉蛋走進門檻。
只是這寢殿內,較平日裡又多了個俊俏公子。
靈若禮微微屈膝,躬身道:「不知扶生公子今日造訪,十三有失遠迎。」
扶生微微伸手,淡笑道:「十三公主不必多禮,按輩分說來,扶生還得管公主喊一聲姐姐。」
靈若禮嬌羞一笑,目光飄到一旁正執筆寫字的人身上,不禁輕「咳」了兩聲。
「北祁,宮裡來了貴客,怎不知好生招待的?」
聽此,扶生邁上前一步。
「十三公主莫急,是扶生有要事要北祁賢君一助。」
「哦?」靈若禮不禁挑挑眉,目光里隱著些不屑,「是有何要事?」
「十六公主仍在冬留,扶生憂懼,而不知何以再見一面。聽聞北祁賢君廣讀古今典籍,通八方要術。金日一來,便想請求他尋一術法,能使扶生與十六公主溝通音訊。」
傳影聞訊的靈息太弱,素嬉說再不能進行下一次的探視了。但扶生可安不了心。
「這……」靈若禮闔眸一笑,「不曾想扶生公子還在憂心十六呢。」
長老將她逐出青丘之事,何人不知何人不曉?靈十六沒有通天下地的能力,收攬人心的能力倒是不小!
一個個的,倒真情願為她赴湯蹈火了。
「不過——公子心意誠懇,只是北祁賢君恐難擔此大任。雖說孔壑多出縱覽古今之博學士,但——誰難保會看了些不該看的,到時若給公子添堵事小,鬧出旁生事節事大。所以還請公子體諒。」
說著,靈若禮面上也生些歉意似的,長嘆了一口氣。
對面坐著的北祁將這些話盡數入耳,默默頓住了手中動作。只是冥冥中,他寬闊的手背筋節分明,另一隻沒執筆的手,已經將黃紙一角揉得不成樣子了。
看到局勢如此僵硬,扶生也無話可說。只聞十三與北祁夫妻和睦,今日一見怎生如此?
她話中的意思,一個外人聽得都有幾分避諱。莫說與之關係莫大的人了。
他拱手作歉,「既然如此,便給十三公主和北祁賢君添麻煩了。」
靈若禮鞠禮一笑,目送著他出了涎玥宮。
回過頭來看著北祁,靈若禮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北祁,我只不想讓扶生公子多操那份心罷了。你可懂我?」
座上之人冷「哧」一聲,合上書頁站起,走進房內,沒應一個字。
靈若禮有些無奈地挑了挑眉頭,隨後坐回妝奩前,秀指輕撫過那較往日更勝幾分嬌艷的紅唇,細細品味著,濃濃情意,不禁從深深的眼底開始,向外泛濫成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