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十六結巴地有些說不上話,驚訝之中更多的是質疑,她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得到什麼殊榮,更別說是至高無上的了。
「十六也許是聽錯了。」
四野悟卻是搖搖頭,笑道:「也許這對你來說是個意外之喜,但之於整個青丘,甚至是整個妖界來說,這的確是個無上的光榮。」
看見靈十六抬頭有些疑惑地望著自己,四野悟又繼續道:「你與靈姬,算為妖界立了兩件大功。靈姬讓青丘九尾狐族列為了上界之譜,你呢,又會作為神女,聯通神界與妖界,繼續安穩妖界內部的動亂。」
「神女……」靈十六喃喃地重複著,下一刻,四野悟忽然叫出了她的名字。
「青丘有蘇氏第十六子,靈十六聽命!」
「是!」
靈十六繼而揖首,一副儼然的模樣。
「即日起,本尊將封你為神女,接替靈姬大任,誓死保衛青丘,守護上界!」
靈十六面對這突如其來的賜名,顯得有些無措,但神尊在上,她只能謝恩。
「是!十六定牢記使命,誓死守護青丘,守護上界。十六在此謝過神尊大恩。」
說著,靈十六雙膝下跪,揖首謝恩。
擇日,四野悟便在神界為靈十六舉行了冊封儀式。到場的幾乎都是神界之人,儘管如此,靈十六被封為神女的消息還是很快傳開了。
在儀式完成後,靈十六便一眼在退散的人群中發現了朝黎的影子。
他沒有要離開的動作,只是像往常一樣負手而立,目光好似一直聚集在靈十六的身上。
十六已經忘了上一次見他是什麼時候,總覺得隔了好久好久。久到她再找不到從前對他的那種奇怪的感覺。
十六走上前去,剛想對他行禮,卻忽然意識到自己的現在的身份,隨後只是笑笑,「朝黎神君,許久沒見你了。」
朝黎的笑還是以前那樣,讓人如沐春風,一切疑慮盡散。
「許久不見,你竟然一躍成神女,竟比我還厲害了。」
靈十六有些不好意思,垂著眸子不知道看哪。「那倒沒有,定是沒有神君厲害的。神君千經百戰,哪裡能讓我這個初出茅廬的學子比下去。」
朝黎也意識到對面的女子同以前不一樣了,不論是言行舉止,還是風度神態,甚至是她對自己的態度,都跟之前大相逕庭。
不過他也不感到奇怪。劫數改變了她,亦改變了自己。
在以往對緣生石秘密的探求中,朝黎已經大致對靈十六的身份有了估摸。
如今靈十六站在自己面前,體內那股緣生石之力若隱若現,卻不甚純淨。
「十六,」朝黎的語氣忽而變得嚴肅,好似在擔心著什麼出現,「你可願聽我一言?」
「但說無妨。」
見著他這副神情,靈十六就算是再笨,也得意識到些什麼了。
「神尊對緣生石一事避而不談,則是有其原因。而我不願看你受其負累,緣生石內蘊含著靈姬之力,同時也混雜著九方宿的魔氣。二者在石內相生相剋,才保得片刻安寧。」
「靈姬與九方宿……」十六的心裡莫名不安,「是那場大戰?」
「嗯,」朝黎點點頭,「因果輪迴之下,緣生石又回到了你體內,與你融為一體。你一定不能馬虎,要憑靠你的靈力將九方宿的魔氣壓制下去,否則,魔氣至上,能引你走火入魔。」
靈十六才剛剛失去長老沒多久,若以後再徒生什麼事端,朝黎只怕她心智不穩,終會造成大亂。
緣生石,本就是不該被拾起的東西。
「多謝神君提點,十六明白了。」
思索片刻,靈十六終於抬起頭,像個常人似的,朝朝黎笑了笑。
「只是神君,你的飛升成神之路,也是如此艱辛嗎?」
靈十六站在風裡,有些模糊地看著朝黎的影像,要一會,才變得清晰起來。
「有些人成了神是如願,有些人則是陰差陽錯。而我屬於前者。」
朝黎摩挲著腰間的白玉,突然想到自己在還是上仙時候的生活。雖說大願沒有達成,卻終究是開心的。
而十六呢,這一切,本不是她心所願。難免會感到惆悵不甘,不願接受這徒添的包袱。
靈十六點點頭,笑道:「我就知道神君不是怕苦怕累的人,希望十六在成為神女後,也能像你一樣。關懷蒼生,卻不懼愁苦。」
二人的再見,竟標誌著羈絆的斷聯。
古有神君,卻無神女。四野悟這一抉擇則是開創了先河,再沒有例俗的指點與制約。
但四野悟出於考慮,還是打算讓靈十六作為神女的身份重新回到青丘。
畢竟靈十六現在是九尾狐族最高身份的代表,何況青丘的先主就是靈十六的先祖,於情於理靈十六都得回到青丘主持大局。
有蘇盼兮曾對自己說,有朝一日,有蘇氏族必定要重新入主青丘,現在得益於自己的身份,重回青丘便是長久計劃的第一步。
這樣,靈十六便也欣然接受了這一提議。
只是那天回去後她獨自在屋裡給自己灌了許多酒。
扶生來接她的時候,桌上已經倒了許多酒罐子。他心一橫,直接將靈十六嘴邊的酒罐子給扯了過來。
看著她酒醉半醒的樣子,扶生心裡又急又疼。
「十六!別再喝了行嗎?你看你都醉成什麼樣子了?」
靈十六卻是倔得很,「醉?哪裡醉了?明明……沒有!」
說著,她又爭著搶著要拿回扶生手裡的那壺酒,「給我!快給……」
扶生再也看不下去了,朝著靈十六的額頭一點,終於是將她給放倒了。
他靜靜看著躺在自己懷裡的女子,她的臉很燙,紅紅得像是快滴血。
扶生見識過靈十六瘋的樣子,他甚至願意陪她一起瘋。可現如今,靈十六陷在深深糾纏的過去里,不允許任何一個人打開她的心門。
他顫巍著手,輕輕搭在她滾燙的臉頰上,不再動彈。
「十六,你安靜歇息吧,還有我呢。」
扶生低下頭,靜靜抵在靈十六的髮絲上。他甚至不敢大聲喘氣,只怕稍稍一動,就驚擾了懷中的女子。
靈十六好像有點不願醒,一連躺了兩個日夜,這才在天亮之時醒來。
她模模糊糊地睜眼,卻發現屋裡的一切都是熟悉的。
「這是……」
「你終於醒了!」
扶生聽見動靜,立馬從案桌上坐起來,幾步就走到了靈十六跟前,將她給小心扶了起來。
「這是你之前住的屋子,自我們從紫墟搬過來後,我就讓長老騰出涎玥宮,沒讓人住進來。」
扶生說這話的時候,臉上還帶有一些得意,難得地看出他整個人還有當初稚嫩未脫的感覺。
而靈十六則是走下床來,在屋裡繞了好久。前前後後,不論是物件的擺放還是氣味,一一都是自己生活過的樣子。
「你真是有心了,我還以為青丘易主之後,就不會再有人留著這些東西了。」
她定下步子來,別有一番味道地看著扶生。
「說什麼呢,這難道不是我該做的嗎?」
扶生自始至終都相信靈十六會回來的,他能夠在人間找到她,就說明他們之間的緣分還在……
他緩緩向靈十六走過來,帶著重新燃起的靈魂,整個人猶如朝陽下搖擺的一棵松花樹,朝著有她的方向熠熠閃光。
扶生像誓禮日那般執起她的手,微微低下頭對她說:「十六,你還記得我們在人間的時候嗎?我說,我想帶你回去,想重新讓你成為我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