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古怪啞巴

  兩人急匆匆地出了門，往伊府方向奔去。

  出了客棧，轉過另一條街道，往前走了十幾步，突然在他們前方一條小巷裡衝出來一個人，走在了他倆前面。

  明月看到這個人左手摟著的披風，正是自己昨日在家門口贈送給啞巴的披風。她心裡激動，剛想開口叫住對方，不料啞巴突然轉身，伸出手指放在嘴上，朝她和慕容俊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

  這個人正是他們要找的啞巴大叔！

  明月按捺住心中的激動，與慕容俊不遠不近地跟在啞巴身後而行。走了沒多久，啞巴突然停住不動了，在街邊找了一塊靠牆的地方蹲下，再拿出一個破碗，開始向來往行人乞討。

  明月見狀，急得直搓手。

  慕容俊輕輕扯了扯明月的衣袖，示意她冷靜。他看到旁邊有賣包點的小攤子，靈機一動，拉著她坐到小吃攤的凳子上，點了包子，一邊吃，一邊觀察啞巴的動向。

  啞巴將雙手縮進兩邊衣袖中，蹲在牆邊，只顧看著人來人往，而沒有起身沿街乞討。過了好一會，啞巴的碗裡仍是空空如也。

  明月忍不住對慕容俊嘀咕：「他是打算效仿姜太公釣魚嗎？照他這樣乞討，豈不是等著餓死。」

  慕容俊嘴角含著一絲笑：「醉翁之意不在酒。」

  明月若有所悟：「你的意思是，他在觀察情況？」

  慕容俊微微點頭。

  明月靈機一動，拿起兩個包子，向啞巴走過去。她在啞巴面前蹲下來，將包子放在他的破碗裡，眼睛定定地看著啞巴。

  啞巴一邊咿咿呀呀地發出聲音，一邊比劃著名手表示感謝，趁著比劃手的時候，他往明月手中塞過來一樣東西。

  明月將東西緊握於手心後，起身回到小吃攤坐好，迫不及待地悄悄攤開手掌看，只見掌中是一張小紙條。展開紙條，上面寫著六個字：入夜後，別苑見。

  別苑？明月迷茫地抬起頭看向啞巴剛才蹲著的地方，發現牆邊空空如也，竟不知他已迅速離開了。

  別苑？別苑？什麼別苑？在哪裡？明月心中努力搜索著啞巴所指的別苑，似是有點熟悉，一時間卻又因思緒紛亂而想不起來。

  看看天色尚早，兩人只好先折返回客棧，打算傍晚再行動。

  回到房間，站在母親的畫像旁邊，明月細細撫摸著畫中的母親的臉龐。她無聲感慨：娘親，與你分別太久了！爹爹用這種方式，將你年輕的容貌永遠留在了畫中，也永遠留在了爹爹和我的心中。

  「月兒，我怎麼看著畫像中的髮飾，跟你如今頭上所帶的，像是一模一樣？」慕容俊站在明月身邊，指著畫像中髮髻上的紫玉石篦梳，又看向明月髮髻上插著的梳子，細細進行對比後，道：「沒錯，真的是一模一樣。」

  「本來就是同一把玉梳，是姥姥為娘親而打造，娘親再傳給我，是為我準備的嫁妝之一。」說到這，明月怔了一下，隨之，似是突然想起一些事情，她用力一拍額頭，道：「對，是嫁妝，我明白了。」

  「明白什麼？」

  「別苑，也是爹娘為我準備的嫁妝之一，我想起來啞巴大叔相約今晚見面的地方是指哪裡了。」

  明月於是將她離開洛陽那晚，她和義父從地道到達別苑，義父對她囑咐關於別苑的事情，跟慕容俊說了一遍。只是那晚家中劇變，她滿心悲痛，思維混亂，沒將義父的話記清楚，以致今日一時不明白啞巴紙條內容所指。

  說到這，明月滿心激動，投入到慕容俊懷裡，喜極而泣。

  傍晚，兩人從客棧出發，去赴啞巴之約。

  明月只依稀記得那晚跟隨義父出了別苑的後門，好像沒有走很久就到了河邊。但因為她唯一一次到別苑，是從地道進入，所以別苑具體在哪個位置，其實並不清楚。從金陵向義父辭別時，她也壓根沒有想到要詢問別苑的事情。

  眼下，明月與慕容俊只得按照大概方向推算，往伊府東北面邊走邊尋。

  明月以為，啞巴會再一次神出鬼沒地出現在他們面前，但眼看著夜色就要降臨，也不見啞巴的蹤影。

  憑著模糊的印象，明月感覺別苑可能是建在一處地形較高的地方，因為那晚她跟隨義父出了後門往河邊趕路的時候，好像走的是下坡路。

  冬季，天黑得快，感覺太陽最後一縷光線隱沒於雲層後，無邊無際的黑暗就鋪蓋下來了。

  點起燈籠，兩人走著、尋著，不巧的是，天上竟開始飄飄灑灑地下起雪來。

  尋了良久，兩人又冷又乏，正當苦無頭緒之際，路旁，一小片林木掩映中，燈籠的燭光依稀照見有一座房舍。

  兩人沿著一條滿是枯草的路徑，走進林木中，行了十幾步，在右側，看到了一座殘破廢棄的房子。

  兩人走近房子，提著燈籠察看周邊，看見房子院落的圍牆已基本倒塌，一片狼藉，斷磚朽木遍地，枯草灌木相雜，人去屋空，滿目蕭瑟。

  「沒想到，昔日為天下之中的洛陽，自周至唐，屢為國都，如今竟這般破敗蕭條。不僅此處，如今城內很多地方，也是滿目瘡痍，坊牆倒塌，坊里形同虛設。」慕容俊不由發出感嘆。

  「我曾聽到過爹爹跟義父的談話，說是唐末以來，洛陽飽受戰亂之苦。近幾十年，中原政權更迭頻繁，戰爭頻仍，特別是石敬瑭勾結契丹軍攻入洛陽，使洛陽城池受損毀更嚴重。為躲避戰亂，人們紛紛逃離。後來雖又予以修建，但畢竟元氣大傷，如今的洛陽，再也不復昔日盛況，再也難覓大唐東都風采。」

  「洛陽北有邙山為靠，南有伊闕為依，扼守險要，卻也難敵敗落。興衰之事，自古以來，誰又說得定呢？」

  「爹爹與義父也曾發出這番感嘆。」

  慕容俊輕嘆一聲，握住明月的手，問：「冷嗎？雪越下越大，要不進屋裡歇息一會，再繼續去尋別苑？」

  「好。」

  兩人進了殘破房子，粗略看了看屋裡的情況，發現跟屋外一樣，到處一片狼藉，桌椅榻落，杯碗破碎，風從脫落的窗紙處吹進來，嗚嗚低鳴。屋裡唯一能讓人坐下來休息的地方，只有牆邊的秸稈堆。

  慕容俊讓明月先坐到秸稈上，他則去搬倒了一半的木門，想要堵住門口，不讓寒風長驅直入。他的手剛搬起木門，突然聽到明月「啊」的大叫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