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字一號房一片黑暗,看來慕容俊仍在熟睡中。明月心裡這樣想著,悄悄地推開了天字二號房的門,輕手輕腳地走進去,生怕驚醒了隔壁的慕容俊。
她剛關上門,身後傳來了拔蓋子和吹氣的聲音。轉身看,一個火摺子燃燒了起來。
慕容俊手持火摺子,點燃了桌子上的蠟燭,然後蓋上火摺子的蓋子,立在桌旁,靜靜地看著她。
明月知道瞞不過他,輕輕地走過去,看著他,等他相詢。
沒想到慕容俊並沒有詢問,而是伸手將她攬入懷中,又將她雙手放進衣袍中捂著,柔聲道:「天氣冷,先暖和一下。」
明月含著笑,眼中卻分明有淚,輕聲說:「我回了一趟家裡。是鑽洞進去的。」
慕容俊輕撫明月的頭髮,幫她把頭髮上的枯草取下來:「我醒來發現你不見了,心中已然猜到。」
「阿俊,我很難過,看到被燒毀的佛堂,我就想起爹爹置身火中的那一幕。回想那個場景,我心中就好像被堵上了一塊巨石。」明月的淚水,滴落在慕容俊胸前的衣服上。
「別著急,關心則亂。我明日就去會一會這個所謂的孔大善人,一探虛實。」
「這樣會不會打草驚蛇?你有何打算?」
「他不是想通過兩方面來鞏固自己在伊府的權位嗎,一方面是對外樹立忠心、善心、管理有方的形象,一方面是用金錢打通與官府的連結渠道,以此得到相關官員的支持關照。既然如此,那我便投他所好。」
「如何投他所好?」
慕容俊微微一笑:「明日你就知道了。」
明月握住慕容俊的手,道:「阿俊,我不想你去冒險,不如,明日我直接去衙門擊鼓狀告?」
「你考慮清楚了嗎?若你去衙門狀告,一來,若官府問你,你這兩三年去哪了?為何事發時不去告發,而要等到現在才來?還有,你爹爹和弟弟去哪了?要知道,你們可是一同消失不見的,弄不好,還會被孔彪他們反咬一口,說你是圖謀獨占家產,而謀害了父親和弟弟。你離開日久,對於孔彪勢力發展情況如何,他跟哪個官員有利益連接,你一無所知,不可貿然到衙門狀告,不然,到時候進大牢的人是你,而不是孔彪。從姚氏瘋了的事情來看,其中大有文章,孔彪的手段可不簡單。」
明月沉默了。
慕容俊繼續為明月分析:「二來,一旦到了衙門,勢必會將耀宗不是你爹爹親生兒子的事情暴露出來,到時候,伊府的顏面何存?令尊的顏面何存?若你爹爹尚在人世,他會同意你這樣做嗎?你忍心令他老人家難堪,以後被人指指點點,淪為別人茶餘飯後的笑資嗎?」
慕容俊這番話,言中了明月心中所憂,她憂愁地蹙眉嘆息。
「三更了,快去歇息。明日的事情,由我來處理。放心吧,我已想好辦法。」
明月點點頭。一時間,她確實心緒紛亂,無計可施。
晚上被姚氏所驚,她確實又困又累了,頭一著枕,即沉沉睡去。
待醒來時,已是第二天中午。她坐起來,四下看看,不見慕容俊。她嘴裡嘀咕:「當真是酣睡如泥!居然連阿俊什麼時候出去的都毫無知覺。」
起床洗漱、吃過午飯後,就聽到店小二跟慕容俊互相打招呼的聲音。
回來了!明月跳起來,走過去開門,迎接慕容俊。
慕容俊一進門,馬上就拉明月坐到椅子上,道:「你猜我見到誰了?」
「誰?孔彪?」
慕容俊先是搖搖頭,隨即又點點頭。
明月心急:「到底是他,抑或不是他?」
「我點頭,是因為你問對了一半,我確實去會了孔彪,具體情況稍後再跟你說。我搖頭,是因為我還遇到了另一個人。」
明月好奇,追問:「那人是誰?」
「你也見過的,就是昨日我們在伊府門口見過的那個啞巴。」
「啞巴?遇到他也不奇怪吧,應該他平常就在那裡乞討為生,再碰見,也很正常。」
「碰見他,確實不奇怪,可奇怪的是,他追著我,給了我一幅畫,還在地下寫了:交給昨日跟你一塊的那位姑娘。他寫給我看之後,隨即神神秘秘地擦掉。我想再細問他,但他掉頭轉身就走了,我叫也叫不住。」
「竟有這等奇怪的事?那給我看看啞巴的畫。」
慕容俊取出摺疊著的一張宣紙,交給明月。
明月站起,輕輕地打開,將宣紙平鋪於桌上,放眼看去,她先是呆住了,緊接著,身子顫抖,呼吸急促,顯得很是激動。
慕容俊正為明月的反應感到奇怪,沒想到明月一把拉住他的袖子,激動地問:「啞巴大叔在哪裡?快,快帶我去找他。」
「月兒,你先別急,告訴我,這幅畫到底是怎麼回事?何以令你如此激動?」
「你看,你快來看。」她一邊說著,一邊拉慕容俊看向畫像。
慕容俊定睛看去,只見畫中的女子側立於梅樹下,長裙曳地,肩披帔帛,梳著高髻,髮髻上插著紫玉石篦梳,額上有梅花形花鈿,呈回眸一笑之姿,面容秀麗清新。細看之,竟與明月有七八分相像。
「畫的是你?」慕容俊問。
明月眼中有淚花,急切地道:「是我娘,是我娘親的畫像。」
慕容俊大吃一驚:「你娘親的畫像?那麼,啞巴大叔為何會有你娘親的畫像,難道他是?」
明月興奮而激動地點頭:「爹爹以前給我看的娘親畫像就是這樣的,肯定是跟爹爹有關,對,我能夠確定,這幅畫一定跟爹爹有關。所以,我們必須儘快去找到啞巴大叔。」
「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