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其他類型> 明月何皎皎兮> 第131章 圍爐敘話

第131章 圍爐敘話

2024-08-07 17:13:15 作者: 天馬飛天
  慕容俊將兩張椅子搬到臥榻邊,分別與明月坐下來,一起守護伊華實。直到三更後,兩人方迷迷糊糊地伏首於臥榻邊上。

  不知過了多久,朦朧間,明月感覺到有一隻手正摸著自己的頭。她一激靈,心想著是爹爹醒了嗎?她立馬清醒過來,睜眼看去,只見爹爹的一隻手從被窩裡伸出來,正輕撫著她的頭髮。

  明月高興極了,正欲喚爹爹,卻聽到父親說:「貞兒,你來了?貞兒,為夫對不住你,為夫將我們的女兒弄丟了,你會怪我嗎?你會恨我嗎?」

  明月抬起頭,看到爹爹目光呆呆地看著她,嘴裡猶念念有詞。她連忙握住父親的手,急急地道:「爹爹,我是月兒,月兒回來了,你好好看看月兒。」

  伊華實嘴邊浮起一絲笑,眼睛雖然在看著明月,但目光似是空洞而遙遠,近乎自言自語地道:「月兒?你是月兒?」

  「爹爹,是我,真的是我。」

  「貞兒,你別騙我了,我知道是你,你又用這個方法來安慰我了。你不責怪我弄丟了女兒,反而還勸我放寬心,說還會再見到女兒的,你永遠都是這般心善。」

  「爹爹,你好好看看,我真的是月兒。」

  「月兒,月兒……」伊華實反覆念著女兒的名字,念著念著,又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明月伸手去探父親的額頭,鬆了一口氣,經過上半夜不斷地為父親用濕毛巾輪換著敷額,現在終於沒那麼燙了。

  看父親又再睡著,明月復又枕臂於臥榻邊上,她心裡清楚,爹爹時而清醒,時而糊塗,要想照顧好爹爹,自己必須要堅強。她想起了以往與爹爹在一起的一些場景,想著想著,朦朦朧朧地進入了一片模糊不清的夢境當中,夢裡似乎有很多人,又像是有很多動物在她前面奔跑著,她想要追上去,眼看就要追上,突然響起了雞啼的聲音,這聲音,像是夢中的,又像是夢外傳來的。

  正在迷糊著分不清到底是夢中還是夢外之際,明月感覺到一隻手在輕輕摸著她的頭,這個時候,除了爹爹,還會有誰?她依戀這份溫暖的感覺,於是乾脆裝著還未醒來,靜靜地享受這份父愛,就像小時候那樣。她甚至不敢動,怕爹爹依舊處於糊塗狀態認不出她,她心裡會感到難過。

  過了一會,明月感覺到爹爹的手變得有點顫抖,熟悉而蒼老的聲音響起:「回來了,孩子,你終於回來了。」

  明月聞言大喜,迅速抬起頭,看到爹爹側臥著,慈愛地看著她,老淚縱橫。

  明月知道此刻的爹爹是清醒的,她難抑激動,將臉貼到父親胸部的被褥上,雙手抱著他,又哭又笑地喊著爹爹。

  伊華實輕拍著明月的後背:「回來就好了,回來就好了,孩子,別哭,相聚之日,應該高興才對。」

  明月一邊流淚一邊點頭,又伸手去探試父親的額頭,問:「爹爹,昨日你發燒了,現在感覺身體哪裡不舒服?」

  「只要你平安回來,爹的病就全好了。」

  明月含淚看著爹爹,離別時,爹爹尚是滿頭黑髮,而現在,竟是白須皓首。分別後的日日夜夜,爹爹到底是怎麼熬過來的?她伸出手,輕撫爹爹的白髮,感到無比心痛。

  一會後,伊華實翻身向里,從褥子下面取出一張宣紙,打開,凝視明月娘親的畫像,喃喃道:「貞兒,我們一家人團聚了。」

  明月破啼為笑,握緊了父親的手。

  如此一個寒冷的冬日,小小的室內,因為有了歷經生死之後的相聚,而讓人倍覺溫暖。

  這份溫暖,令出去取水回來的慕容俊看得眼睛濕潤了。他想起了自己母親決絕離去時的場景,因而看到明月能與至親重聚,他為此高興,也為此感動。

  中午時分,雪停了。

  伊華實清醒過來後,有女兒陪在身邊,他變得精神百倍起來,吃過東西,喝完藥,就說要下床活動筋骨。

  雖然雪停了,但天氣依然寒冷。

  幾個人在屋裡圍爐而坐。明月依偎在父親身邊,述說著從分離到相聚過程中所經歷的事情,說到慕容俊時,目光情不自禁地向他投過去,臉上飛霞。

  慕容俊站起,向伊華實長揖躬身行禮。

  伊華實自從見到慕容俊,看其儀表堂堂,舉止得體,心裡已有了好感。這時見到女兒看著慕容俊,目光中流露無遺的情感,他心中明白了女兒的心思。當慕容俊向他行禮,他歡喜得很,微笑著對慕容俊說不必多禮。

  明月忍不住問:「爹爹,接下來,有何打算?」


  「當然是取回屬於我們的一切。」

  「我前天晚上曾偷偷回到府中,碰到了那個女人,她已經瘋了。」

  伊華實恨恨地道:「報應!」頓了一下,他對女兒柔聲叮囑:「月兒,你答應爹,千萬不能再回去冒險,爹會想辦法處理。」

  在旁靜聽的慕容俊往爐子裡添加了木炭後,說:「伊老爺,我想到了一個辦法,不知當不當說?」

  「願聞其詳。」伊華實道。

  「我覺得,這個時候我們應該要主動出擊,先引蛇出洞,找人故意對孔彪放出消息,說是疑似看到你與明月,採用虛虛實實的言語刺激,幾分真中帶幾分假,讓他無從分辨虛實。他做賊心虛,起了疑心後,必然會放心不下,要一探究竟。到那個時候,設法把他引到梅廬來,請君入甕,與此同時,派人去官府告官,引官府的人來梅廬。最後你與明月來個苦肉計,在梅廬中完成關門捉賊。」

  伊華實沉吟一會,問:「找誰去對孔彪放出消息?」

  慕容俊回:「我去。」

  除了明月,在場其餘兩人不禁感到意外。

  慕容俊從懷裡拿出一張令牌,交給伊華實看,並說:「此令牌,是我義父所給。我已打聽過,孔彪一心結交官場中人,由此推斷,他自然不會拒絕來自開封潘府的我,且我已跟他見過一次面。想必他無論如何也不會想到我跟你們有關聯。在他看來,我是一個來自京師的官家子弟,我說的話,他自然不會起疑。」

  伊華實將令牌交還給慕容俊,道:「你說的很有道理,此計可行。那又該找誰把孔彪引到梅廬來?」

  慕容俊看向啞巴:「這項任務,就有勞大叔了。我會故意放出線索給孔彪,到時候你依計劃現身伊府門口行乞,引孔彪上鉤,裝作不知道他們尾隨,儘管給他們帶路來梅廬就行了。」

  幾人大概明白了慕容俊的辦法,覺得計策甚好,都含笑贊同。

  明月突然想到一個問題,問:「到那時,爹爹、我、大叔,都在梅廬,那派誰去官府告官?」

  「用你們原來伊府的人最好,在官府看來,伊府自己的人說的話更有可信性。但這人必須是忠心可靠之人才行,你們想一想,原來府中的人,誰能託付?」

  明月脫口而出:「辰子!虎子!」剛說完,她隨即又感到頹然,道:「只是不知他們是否還在府中。孔彪知道他倆一向與我親近,不知後來有沒有被趕出府去。若是不在府中,又去哪裡找他們?」

  慕容俊微笑:「我或許能找到。」

  「真的?」明月不敢相信地瞪大了眼睛,看著慕容俊。

  「我不是跟你說過嗎?還不到約定的一年之期,我便到了伊府找你,當時伊府守門的下人說你們被大火燒死了,沒讓我進去。我離開後,回到客棧,有人找了過來,正是辰子。」

  明月「啊」了一聲。

  慕容俊繼續道:「辰子雖不知道大火之前發生的事情,但他說他和虎子心中有疑惑,既然沒有見到屍體,他和虎子不相信你們已經遭遇不測。因為當年他和虎子一棒將我打暈,我和他也算是不打不相識,他因此知道我是你的朋友,所以拜託我幫忙查找你們的下落。他還跟我約定,五年為期,無論是他和虎子或者是我,誰找到了關於你們的線索,都要留暗號於城隍廟後院的東牆上,每月下旬最後三天擇日去查看一次。」

  伊華實感嘆:「老夫沒白疼他倆,年紀雖小,但一片忠心可嘉。」

  「昨日上午,我到伊府拜訪孔彪之前,去了一趟城隍廟,已按約定留下了記號。過幾天,就到每月查看線索暗號的日子了,我決定到時候去城隍廟守候著,只要跟他倆對接上,我們可逐一按計劃進行反擊。」

  伊華實嚮慕容俊投去讚許的目光,心裡暗嘆自己的女兒有眼光,有如此才俊為夫君,女兒會幸福的,貞兒在天之靈也會感到欣慰。要是當初女兒與程府三公子成婚了,那如今女兒的下場該有多淒涼?想到這,他不寒而慄,暗自慶幸女兒當初選擇了逃婚,雖然當時看來是一場任性和胡鬧,如今時過境遷,回頭再看,卻是正確的選擇。

  大概的計劃確定後,幾人接著對一些細節之處進行了商議。將到傍晚時,慕容俊決定回到客棧去,以便於籌劃一切,而明月因為暫時不方便露面,就留在梅廬中配合計劃的推進。

  慕容俊向三人告辭後,起身離去。

  站在台階上,看著慕容俊的背影,明月呆立了一會,自從於金陵啟程回洛陽,兩人朝夕相處,已形成了彼此相依的習慣,這時看著他離開,明月驟然間像失去了什麼似的,心裡感到空落落。

  「他確實不錯,月兒好眼光。」不知何時,伊華實從屋裡走出,也立於台階上,看著慕容俊離去的背影,發出感嘆。

  明月驟然臉紅,撒嬌地喊:「爹爹!」

  「男大當婚,女大當嫁,既然覓得佳婿,挑個好日子,爹定會將你的婚事辦得風風光光。」

  「爹爹!」明月雖然害羞,但因為知道父親認可了阿俊,所以心裡早就樂開了花。

  伊華實含笑:「好,爹不說了,月兒害羞了。」

  就在兩人說話間,慕容俊的背影已遠去無蹤。

  明月突然想起一件事:「爹爹,昨晚我來別苑的路上,碰到了耀宗,他在一間破房子裡避風雪,以秸稈為床為被,我覺得他……他有點可憐。」

  伊華實沉默了。良久,方道:「我折磨他日久,如今他逃了出去,而你回來了,看來也是天意,以後隨他去吧。」

  「月兒知道了。」

  天漸漸暗下來,又一天準備過去了,新的一天,會是怎樣?明月扶著父親進屋,看著屋內點燃起來的燈光,她感到內心充滿了溫暖和期待。


關閉
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