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橫生枝節（上）

  孔彪聽到僻靜院落幾個字，無來由地感到眼皮直跳，問：「不知公子所言的院落，是怎樣的？有哪些人？」

  慕容俊見孔彪已上鉤，便故意賣關子，裝作努力回憶的樣子，過了好一會，才道：「我想起來了，那院落好像叫梅廬，對，是梅廬。與我同去的友人還說這名字起得雅致。」

  「不知公子因何去到梅廬？」

  「因為那日我們射中的孤雁落入了梅廬中，於是我們叩門請求進去拾獵物，當時開門的，就是一個啞巴，他咿咿呀呀地說不清楚，就在他開門的時候，我們看到院落內，一個老年男子和一位年輕姑娘正打罵一個小男孩。那男孩約七八歲，手腳被鐵鏈鎖著，雖然遭到打罵，卻不敢吭一聲，樣子甚是可憐，就連我這個與男孩毫無關聯的人都起了惻隱之心，不明白那老者與姑娘為何如此惡毒，稚子何罪？竟也下得了手毒打。」

  孔彪心中生出一種不祥的預感，急忙問：「那後來呢？你還看到了什麼？」

  「後來，啞巴關上了門，沒給我們進去。他在院落里尋到了落雁，拿出來還給我和友人。我們取回獵物後，就走了。現在想起來，那梅廬真有點神秘，而那啞巴乞丐更是處處透露著怪異。這洛陽城中，有多少人覬覦伊府的財富？有多少雙眼睛在暗處盯著伊府？不得而知啊！既與你投緣，本公子奉勸一句，你在明處，不得不小心堤防啊。」慕容俊一副鄭重的樣子。

  此時孔彪已是坐立難安，內心猶如熱鍋上的螞蟻，背上的衣服早已為冷汗所濡濕。當他聽到府門口有個啞巴乞丐，恨不得立即走出門口去一看究竟，但偏偏這潘公子酒意正濃，拉著自己還要繼續喝，而自己有求於人，不敢怠慢得罪，只得心不在焉地應付著。

  又喝了兩杯，慕容俊突然擺手，道：「不能再喝了，我頭暈得很，你的酒太好喝了，不知不覺，我已不清楚喝了多少，我是不是醉了？」說著，他裝作醉意醺醺地趴到桌子上，又說了幾句胡話，接著假裝睡著了。

  孔彪正苦惱怎麼打發這位潘公子，此時看他醉了過去，當然求之不得，不疑有詐之下，馬上走到另外的屋裡，喚來幾個心腹，幾人密密商量了一番，準備好短匕首藏在身上，在孔彪的帶領下，一起出門去了。

  慕容俊閉著眼睛，嘴邊浮起笑意，心中道：「魚兒上鉤，月兒，就等著收網了。」

  過了約一盞茶的時間，估摸孔彪幾人已在尾隨啞巴大叔的路上，慕容俊這才起身，裝作醉意醺醺的樣子出了伊府。他故意繞行兩條巷子，暗中仔細觀察之後，確定沒有人跟蹤，這才快步奔向跟辰子、虎子約好的地方。

  慕容俊到達時，看到義父派來給他調遣的兩個隨從，也已跟辰子、虎子會合到一起了。

  一切按照計劃進行，辰子、虎子馬上去報官，慕容俊則穿戴上斗篷，貼上鬍子，喬裝一番後，帶著兩個隨從往梅廬趕去。

  按照之前商定，啞巴大叔會多繞點路，既適當拖延時間，給官府的人趕來預留時間，又故布疑雲，故弄玄虛，讓孔彪等人更加確信此人行為古怪有問題。

  慕容俊三人差不多趕上孔彪等人的時候，遠遠看到啞巴大叔正在路旁行乞，而孔彪等人，正在啞巴周圍分散開來，幾雙眼睛一起盯著啞巴。

  慕容俊為防被發現，立即閃進街邊一間店鋪中。

  店家滿臉堆笑地迎上來，殷勤地問：「客官要買點什麼？我這裡胭脂水粉、簪子、耳環、手鐲都有，品種很多，特別是簪子和耳環，都出自老工匠之手，造型獨特、做工精巧，若客官買回去送給心儀的姑娘，她定會歡喜之極。」

  店家的熱情讓慕容俊頗有點不好意思，他只好應付式地順著店家的推薦去看各種造型的簪子和耳環，眼睛又時不時地看向店外，看到兩個隨從站在店門口緊盯著孔彪一撥人的動靜，才略為放心。

  當店家的手指向一根簪子，慕容俊不由停住腳步，目光停留在簪子上面，只見簪子一端做成流蘇型，垂下來的流蘇上面，是一串串小巧精緻的紫藤花的形狀。以紫藤花造型做簪子，他還是頭一回見。這一刻，他想到明月很喜歡紫藤花，便對這簪子越看越喜歡。沒有再多想，他叫店家包好簪子，買了下來。

  想著明月肯定會很喜歡這簪子，慕容俊滿心歡喜地走出店門，眼睛往孔彪那拔人的方向投去，正欲細看，冷不防一個女人從他身側跳到他面前。

  女人的臉嚮慕容俊湊過來，盯著他的臉看，一瞬後，隨即伸出雙手做了一個鬼臉，嬉笑道：「好玩，粘假鬍子，真好玩。」

  慕容俊吃驚，認出這女人就是上次在洛興客棧見過的瘋子，即伊府的夫人，明月的繼母！他吃驚，倒不是因為來了一個瘋子，而是擔心她大喊大叫引來孔彪等人的注意。

  慕容俊正要想辦法甩開她，沒想到她自己瘋瘋癲癲地笑著跑開了。他鬆了一口氣，看到啞巴大叔已經開始往梅廬方向走，孔彪一拔人尾隨啞巴之後，他便也開始尾隨孔彪一拔人後面。

  「臭小子，小毛賊，又來偷東西，別跑，看我怎麼收拾你？」街道上突然傳來喝罵聲，緊接著傳來奔跑的腳步聲，一個小小的身影從街道旁的包子鋪急衝出來，慌不擇路，一頭撞進了慕容俊的懷裡。

  是一個小男孩！

  小男孩一邊推開慕容俊，一邊說：「別打我，我不想偷，我只是肚子餓了，我要吃包子。」小男孩衣服襤褸，正欲跑開，被追過來的包子鋪老闆一把抓住，就要揍他。

  看到這一幕，慕容俊像是看到了小時候的自己，流浪街頭、衣食無著。他心中湧上了憐憫之情，拉住包子鋪老闆的手，勸說：「別打他，我看他真的是很餓。不如這樣，他偷吃了多少？你算一下，我替他給錢。」

  就在此時，本已嘻嘻笑著跑開了的姚氏，聽到慕容俊這邊吵嚷的聲音，又嘻嘻笑著跑了回來。她一邊拍著手，嘴裡一邊喊著：「打架嘍，打架嘍，好玩，真好玩……」

  姚氏高興地喊著，嚮慕容俊等人跑過去。當她漸漸跑近，奇怪的是，她竟然停止了嘻嘻傻笑，並且也不拍手和亂喊了，而是直勾勾地盯著小男孩。

  來追姚氏的伊府下人也跑了過來，喊道：「夫人，打架有什麼好看的，快回去吧。」

  其中一個下人順著姚氏的目光看向小男孩時，先是愣住了，一瞬後，失聲驚叫：「少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