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再見佛堂

  伊府，佛堂廢墟，明月和慕容俊扶著伊華實緩步走近。

  前兩天下的大雪，覆蓋了佛堂曾經被焚燒的痕跡，卻覆蓋不住往日的記憶，更覆蓋不住心中的那份隱痛。

  默立良久，伊華實道：「等過完年，找幾個工匠，將佛堂按原先的樣子重建。」

  明月說：「娘親一定會感到欣慰的。」

  伊華實微微點頭。

  「爹，當日大火，你明明關閉了地道的門，後來你是如何逃出來的？」

  伊華實目光黯然，緩緩道：「說起來，還是你娘聰慧，改建擴展地道之初，她笑說不妨效仿狡兔三窟，以防不測之風雲，於是建了兩個門，門後各有一間小密室，若不開啟兩室之間的機關，兩室各自獨立，開啟後，才可互通到同一條地道。」

  「爹爹進了另外一個密室之後，為何不來跟月兒會合？」

  「我本來欲燒死宗兒……那個野種，以解我心頭之恨，但在大火即將要燒過來的時候，我看他驚恐哭泣著抱住我的腳，一直喊著爹爹，那樣子，甚是可憐，我突然心生不忍，一方面是動了惻隱之心，同時又想著可用他來報復孔彪和姚青兒那賤人，故而，最後帶著他進了密室。

  「原來如此。」明月心中暗嘆。

  「那晚，危急時刻，爹爹最迫切的念頭就是要保全你，讓你得以離開洛陽，逃離程家。一旦讓你見到我，你肯定不會離我而去，因此，我絕不能跟你會合。」

  「可是，還會有其他的法子，譬如爹爹與女兒會合後，可以一起離開洛陽，如此，爹爹就不會陷於孤立無援的境地。」

  伊華實搖頭：「我不能離開，這裡還有你娘親，我要用一輩子的時光守著她。而且，留在這裡，我還要跟那對狗男女斗下去，我要慢慢折磨他們的兒子，讓他們痛不欲生。」

  明月淚目，輕嘆一聲。

  伊華實也輕嘆一聲，道：「不過，痛不欲生的應該只有姚氏一人。」

  明月心疼父親，輕喚：「爹爹。」

  「據啞巴給我帶回的消息，說是孔彪謀得伊府財產後，很快另外置了宅子，找了年輕漂亮的女人做宅子女主人。說到底，姚氏不過是孔彪的一塊踏腳石罷了！後來她瘋了，那是她的報應，自作孽，不可活！」伊華實語氣雖然平淡，但臉上仍有悲憤之色。

  「爹爹。」明月又輕呼一聲，試圖安撫父親的情緒，並轉移話題，道：「爹爹，阿俊有話想跟你說。」

  伊華實看嚮慕容俊，道：「但說無妨。」

  一直默立一旁的慕容俊這才開口：「我打聽到一個消息，是衙門提審孔彪時，向孔彪審問陶叔和耀宗的去向。孔彪已將陶叔和耀宗的去向之謎推到你們身上，說是已為你們所害。若衙門再次傳喚你們時，你們打算如何應對？」

  伊華實問：「這幾日可發現那孩子的蹤跡？」

  慕容俊搖頭：「我安排去找的人回來報告說沒有發現。」

  伊華實道：「那就一口咬定我與月兒被關住後，發生了什麼事情，一概不知，究竟管家和耀宗有沒有遭遇不測，只能問孔彪。」

  「那如果李大人問，既然孔彪要霸占你們的財產，大可殺人滅口，但為何還要留下活口、留下禍患呢？」慕容俊通過假設進行分析。

  「那老夫就告訴李大人：有一種勝利者，目的不是要殺死對方，因為，讓失敗者死了容易，但如果能讓失敗者痛苦地活著，受煎熬，受折磨，則更能增強勝利者的滿足感，如此，難道不比殺死對方更殘酷嗎？」

  「那如果……」慕容俊正要繼續假設剖析，冷不防地，從他身邊衝過去一個人。他定睛看去，原來是姚氏。

  姚氏衝到伊華實面前，拉著伊華實的衣袍，滿眼期待，問：「宗兒呢？你帶宗兒回來了嗎？」

  「他死了!」伊華實說出的話，如同冬天般寒冷。他用力將姚氏的手甩開，根本不去看她，眼睛只看著佛堂。

  姚氏大叫一聲，兩手捂著頭，顯得很痛苦，嘴裡發出尖厲的叫聲：「不，宗兒不會死的，不會的，你騙我。」

  「宗兒就死在這裡。」伊華實伸手指向佛堂廢墟，接著說：「那晚的大火，已經將他燒死在這裡。」

  「燒死了？不，不會的！宗兒別怕，娘親馬上來救你。」姚氏一邊大喊，一邊衝進佛堂廢墟中，跪在雪面，雙手去扒佛堂的殘垣斷壁，嘴裡猶喊著：「宗兒不會死的，那天我看見他了，我還抱了他，他還叫了我娘親，一定是你們把他藏起來的，壞人！你們都是壞人！」

  姚氏扒了一會，突然坐在雪地上頓足捶胸、嚎啕大哭，哭了一會，又自言自語：「宗兒，娘親那天明明抱住你了，可你為什麼又要跑掉？你為什麼不要娘親？娘親哪裡不好？你告訴娘親……」

  伊華實厭惡地說：「怎麼又給她跑出來了？我一刻也不想看見這個人」

  「爹，接下來該如何處置她？若將她轟出府去，外面定會流言四起。」

  「以後，就讓她在瘋瘋癲癲中苟延殘喘下去。告訴辰子，在府中找一處僻靜之所安置她，務必安排人手輪流好生看管，不要再讓她出現在我面前，更不能讓她跑到外面去。」

  「知道了，我會讓辰子安排好。」

  姚氏又開始扒佛堂的廢墟，披頭散髮，瘋癲無狀。

  伊華實微不可聞地輕嘆一聲，伸出一隻手，去接天上飛舞而下的小雪花，道：「就要過年了，除舊迎新，很快又會開始新的一年。」

  雪花旋轉著舞蹈自天上奔向人間。明月也伸出手去接這些純淨潔白的小精靈。

  一株紅梅在院落一旁靜靜地綻放，在這天地皆白之時，紅梅開得像一團燃燒的火，熱烈地映入明月眼中，她心有所觸動，看嚮慕容俊，恰好對上他投過來的目光，兩人心領神會，相視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