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明月正在芳懿院中整理兒時玩物,虎子興沖沖地跑了進來,手裡拿著一個信匣,道:「小姐,給你。」
明月掃了一眼,不以為意地問:「什麼來的?你又玩什麼新花樣?」
「被馬蜂蜇了,手現在還痛,我能玩什麼花樣?這是你的信,剛剛信使才送到。」
「誰會致書信給我?不會是義父吧?」
「真笨!打開看看不就知道了。」
明月伸手往虎子頭上來了一記爆栗,罵:「我笨,也不見得你有多聰明,俗語有云,物以類聚,人以群分。」
虎子揉著腦門,嘆息一聲:「誰叫我總是說不過你,少不得被你欺負。不過,你就快成親,等你到了京城生活,一年到頭也難得見上一面,以後就算想被你欺負,也難得再有機會。來來來,要是你開心,再來一記爆栗。」他一邊說著,一邊往明月的方向探過腦袋。
明月被他說得心裡酸酸的,笑罵:「你真是居心不良,竟想惹我流淚,沒門!滾滾滾,滾回房裡去,別讓我看見你。」
虎子馬上換了一副嬉笑的表情,應道:「是,我馬上滾。」說完,他竟真的在地上打了一個滾,然後才跳出門外。
明月被虎子逗得撲哧地笑了出來,笑過之後,心裡又有點酸酸的。
她與虎子、辰子一起長大,感情深厚,想到不久就要分別,她怎會沒有不舍的感覺。
想到此,明月突然想起一件事,立即朝門外喊去:「你回去記得擦藥,並且叮囑辰子繼續擦藥,別再腫成豬頭了。」
虎子的聲音從院落中傳回:「知道了,謝謝聰明可愛美麗善良的小月妹妹。」
「嘴真甜!」明月含著笑,看著門口的方向呆了一會後,才想起手中的信匣。
到底是誰的信呢?她好奇極了,連忙打開,看到裡面有一條疊放整齊的淡綠色錦帕,錦帕上繡著幾朵白梅,栩栩如生,似有暗香自白梅中浮動而來。
明月輕撫錦帕,忍不住想:繡錦帕的人,定是心靈手巧、秀外慧中的女子,所以才有如此精湛的針線功夫,就像當年娘親一樣,在一針一線中呈現著美好事物,連同愛與柔情都融合進去。
拿起錦帕,赫然看到下面有一封信,寫著「伊明月親啟」四個字。
她拿起信,放下匣子和錦帕,打開信封,取出信箋,不由大感意外,原來,信是趙匡胤所寫。她慢慢地讀著信:
月丫頭,見字如晤。
去歲秋日一別,彈指一揮間,已匆匆數月。
我雖身在南方,但經托人打聽消息,已獲悉你如願找到令尊,父女團聚。
行軍征戰雖無比艱苦疲累,但,知你安然,我心亦安然。
今歲早春,某一日,在南方街市,我偶爾看到這方雲錦帕子,雲錦極佳,白梅極美。
想當日,你為我縫補披風,失去梅花手帕。故而,我買下此帕,作為償還,你務必收下。
此信到你手中時,若無意外,我應已踏上自南方凱旋迴京途中。
去歲臨別前,我曾說,若我活著歸來,便要與你一同分享建功立業喜悅。
今鴻鵠傳書,一為報平安,二為盼相聚。待回到京師,盼你能來,依當日約定,再秉燭夜談。
讀完信,明月先是喜悅,後又不免發愁。喜的是,趙二哥平安歸來。愁的是,他的盼相聚。
她明白自己不能去與他秉燭夜談,從今往後,都不能。但,既然決意不去,該如何回復他?
「月兒,在幹什麼?」
明月正尋思要如何婉轉回信,突然聽到慕容俊在叫她。
聲音落時,慕容俊已到門口。
明月仍舊拿著信,看到慕容俊,一下子反應過來,若是讓慕容俊看到趙匡胤來信,定會令他不悅。於是她連忙將信和錦帕塞回信匣中,順手扔進旁邊的妝奩內。
慕容俊進了屋裡,問:「想什麼想得如此入神?也不應答一聲?」
「沒……沒有。」
慕容俊瞅著地上一大堆小孩子的玩物,不由好奇,問:「誰的?」
「我的。」見慕容俊沒有看向妝奩,明月鬆了一口氣。
「這麼多?」
「從小時候累積到現在,當然多,亂糟糟一堆,不知該如何分類存放。」
「不用擔心,我來幫你整理,等全部分類好,日後可給我們的孩兒玩。」
明月俏臉驟紅,啐道:「男娃兒可不會喜歡這些。」
慕容俊攬明月入懷,充滿嚮往地說:「那就生兩個,一個女兒,一個兒子。」
明月笑靨如花,柔聲道:「好,都依你。」
「那就再多生兩個。」慕容俊笑道。
明月伸手去捏住他的下巴,假裝威脅:「不要太過分了,得寸進尺,信不信我不嫁了。」
慕容俊舉起雙手作投降狀,連連求饒:「別別別,娘子,好娘子,為夫錯了,早知道一開始就說讓你生十個八個。」
明月笑著捶他胸膛。
慕容俊樂不可支地握住她的手:「好了,逗你玩的。我想,生多少個都行,總之只要是你生的孩兒,我都喜歡,若是生一個,就叫無雙。若是生了兩個,那就寄望再努力,叫追仨。若是生第三個,就叫盼肆。若是生第四個,就叫連伍……」
明月一邊咯咯笑著,一邊抽出手去捂他的嘴,不讓他再胡扯下去。
慕容俊則左右搖擺著腦袋,意欲擺脫明月的手。如此一來,一個要去捂嘴,一個要繼續說下去,一時間,笑聲、叫聲、念念叨叨聲混合在一起,兩人嬉鬧成一團。
濃烈的感情在屋內瀰漫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