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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6章 苦心籌謀

2024-08-07 17:14:59 作者: 天馬飛天
  明月驚得目瞪口呆,她萬萬沒想到趙夫人急著讓她到京城來,所要託付的心愿竟是這個。

  震驚和尷尬之餘,明月硬著頭皮說:「夫人誤會了,都指揮使與我確實有一些交情,但並非夫人所想像那樣。不瞞夫人,我已心有所屬,並與心上人有了婚約,很快就會成親。夫人與都指揮使之間,是否因其他事而誤會?若夫人能主動問清緣由,說不定就能解開彼此之間的心結,夫人不妨一試。」

  「姑娘所言屬實?」

  明月毫不猶豫地點頭。

  趙夫人呆了一瞬,道:「我相信我的直覺,夫君心中肯定有你。他待你確實與眾不同,或許你是當局者迷,但我是旁觀者清,若非如此,當年我又何至於急著宣示正室之位,目的就是想讓你知難而退。」

  明月沉默了,她想起趙匡胤在十八里灘說過的話,此刻看著趙夫人病得奄奄一息,她竟然莫名其妙地生出愧疚感。

  想了想,明月安慰趙夫人:「我就快成親了,過往或是或非,皆已成為過往,還請夫人不要再介懷,放寬心,將身子養好,等都指揮使凱旋歸來。」

  趙夫人虛弱一笑:「姑娘錯了,我已不再介懷,將死之人,一半身子已埋進黃土,再無情愛執念。我邀姑娘來,一方面,是要為當年的舉動而道歉,另一方面,是希望姑娘明白夫君對你的一片真心,希望姑娘能嫁與他為妻。」

  明月有了拂袖而出的衝動,但想起剛才已答應對方要聽她說完,這才忍住,道:「絕不可能,夫人不必再說。其他方面,或許我能助夫人完成心愿,唯獨這個,明月愛莫能助。」

  「大夫說我已病入膏肓,藥石無效。自皇上擢升夫君為定國軍節度使,我也被封為會稽郡夫人。我去後,府中正室之位虛空。以夫君今日之權勢,能嫁與他為妻,一門榮耀,姑娘不妨再多加權衡。」

  「剛才我已說過,我很快就會與意中人成親,夫人所議,我不會考慮。凡女子者,莫不希望與意中人執子之手、與子偕老,至於權勢榮耀,並非人人都會視為首要。於我而言,一生一世一雙人,才最珍貴。」

  趙夫人沉默片刻,話題一轉:「我其實另有私心。」

  明月默默地看著她。

  「夫君常年在外征戰,府中諸事,平日皆由我來掌管。夫君有一侍妾,名武清,初入府時尚循規蹈矩,對我恭謹順從。但後來她看到夫君對我完全是視而不見,便也暗地裡對我耍手段。本來,我還有娘家可倚仗,但爹爹年老體弱,已致仕閒賦在家,手無實權。如今的我,兩邊倚仗皆不得,而武清羽翼漸豐,我愈發難以壓制住她。本來,我是將死之人,死後萬事空,一了百了,她想怎樣折騰,再也與我無關。可是,我還有三個年幼的孩兒,他們該怎麼辦?為此,我憂心如焚啊。」

  聽到這裡,明月恍然而悟,原來趙夫人前面所說的一切,皆為鋪墊,最終目的是為了三個孩子。

  「爭風吃醋,男女情愛,對於一個將死之人,已毫無意義。我所憂,是我三個孩兒皆年幼,而武清也生了一個兒子。依目前形勢來看,夫君立有戰功,又深得皇上倚重,將來受封侯,也並非不可能。按立嫡立長制,日後承襲侯府榮耀的人,定是我兒德昭,而不是武清所生的兒子。」

  明月聽得糊塗:「夫人憂心日後德昭無法承襲侯府榮耀?」

  趙夫人搖頭:「我不過假設會有封侯那一天,於我而言,那不重要,不是我所惦念之事。但是我不惦念,武清會惦念。」


  明月更加糊塗了。

  「我真正放心不下的,是孩子的性命安全。皇上勵精圖治,致力於開疆拓土,但要一統天下,談何容易?戰事恐怕還要持續很多年,只要戰事不休,夫君就會隨皇上南征北戰。一旦我離世,而夫君又長期不在府中,整個趙府的掌管權,就會全落在武清手上。若府中沒有人壓制她,或沒有人與她相互制衡,我的孩兒,特別是德昭,恐會遭她暗算和毒手。她肯定會設法為兒子掃清障礙,而德昭,就是將來她兒子承襲趙府榮耀的最大障礙。」

  「夫人是否過慮了?都指揮使文韜武略,征戰沙場多年,一向運籌帷幄、決勝千里。相較於領兵作戰,府中之事,自然難不倒都指揮使,又怎會沒有深思熟慮和妥善安排呢?」

  「我當然希望是我過慮了,但世事難料,與其擔著潛在的風險,不如事先做出籌謀,為自己增加勝算的可能性。」

  明月想了想,反問:「假設,我真的嫁給都指揮使為妻,那我也成了正室,一旦日後我有了兒子,也是嫡子,誰敢保證我不會排擠你兒子,而扶持自己的兒子為繼承者?夫人將希望寄予我身上,就真的有勝算嗎?」

  趙夫人沉默了,須臾,方道:「若我促成夫君娶你為繼室,讓你心裡感激我,並且在沒有利益衝突之前,至少能暫時確保你會護我孩兒周全。人都是有私心的,將來,或許你會動私心排擠德昭,但到那時,說不定又有了新的力量去制衡你。」

  明月不寒而慄,忍不住說:「夫人處處算計、人人算計,實在可怕!」

  「為母則剛,等你將來做了母親,定能體會到我為孩子籌謀的一片苦心。而我……」趙夫人說到此,停住了,凝視著明月,目光真誠,道:「我更願意相信你的秉性純良。」

  明月嘆道:「夫人心思複雜,你的相信,我無從分辨真假!」

  「當年,我逼你離開趙府。你給仲謀留下信箋,皆言是你個人原因而離開京城,卻隻字不提是因我所逼。通過那件事,我感受到了你的秉性純良。」

  「夫人,可否恕我直言?」

  「但說無妨。」

  「人心易變,最初的秉性純良,到日後也有可能會發生變化。聽了剛才夫人一席話,我已不敢想像,若將來到了權衡利益之時,我是否也會像夫人一樣,為了自己的孩兒而去苦心籌謀、算計他人。我都不敢肯定自己,夫人又怎敢肯定我不會變呢?」

  趙夫人嘆息:「如今我已顧不了太多。」

  「夫人,我就快成親了,絕不可能答應你的提議。抱歉,你的心愿,我無法助你達成,請夫人另做打算、重新籌劃。還有,今日夫人與我見面相談之事,無須讓都指揮使知曉。」

  趙夫人顯得非常疲累:「夫君自去年出征江南,至今未歸,我這病軀,不知能否撐到他回來。」

  「聽聞大軍正從江南歸來途中,夫人,你一定要堅持下去。」

  「我也希望能等到夫君凱旋歸來那一天,在臨去前,還能再見他最後一面。可江南至開封,山高水遠,我的身體怕是等不了。但我必須留下遺言,把所思所慮所念一一告訴他。還請姑娘代為執筆,幫我寫下最後的心聲。」

  明月聽著,心裡不由感到難過,點頭答應。

  「我乏了,想先歇著。有勞姑娘明日午後再過府一趟,為我執筆。」

  「這幾日,我仍留在開封,定會竭盡所能來助夫人完成心愿。都指揮使有恩於我,幫助夫人,便等於是報答都指揮使之恩。夫人放心,明日我會準時過來,現在就先告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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