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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屠戶家的女郎(37)

2024-08-07 18:31:54 作者: 緜蠻
  屠艾的心聲無法傳達,因著阿姊行笄禮,她與師傅的對戰先得停上一回。

  今歲是阿姊的笄年,三月已與陸家正式定下婚約,現下六月,擇了吉日,行笄禮。

  女子十五及笄說的是女子十五許嫁後方能行笄禮。

  (許嫁有說是納徵(身份上已算半個他人婦,且一般月余就要成婚),本文納吉後算許嫁。)

  笄禮看似是女子成人禮,實則女子許嫁才算是成人,若是年已十五尚未許嫁,並不行笄禮。

  女子笄禮與男子冠禮不同,因著無須敬告祖先,並不在家廟(祠堂)舉行。(成婦禮需要拜男方家祖先。)

  且女子成人不涉及承繼家業,笄禮也不由主人(即父親)和男賓主持,反由主婦(即母親)和女賓在家中廳堂主持儀禮,蓋因笄禮是為女子為人婦做準備。

  (笄禮,又稱上頭禮,到後來直接成了出嫁前一日長輩為女子上頭梳妝,更表明了女子成人的本意是成婦人。)

  因著縣尉夫人在縣內頗有賢名,又同屠家有親,便請了她做女賓。

  是日巳時,吉時還未到,屠家正院廳堂已滿是女客。

  趙芬與縣尉夫人在旁作陪,周枔抱著紅果兒也一齊地與眾人頑笑,一時好不熱鬧。

  屠艾則在內室陪著屠蕭,同她一齊聽著姑母姨母講規矩,說一會該如何如何,不得如何如何。

  若是平時屠蕭是不耐聽規矩的,這會兒知道外頭人多,只得乖乖聽著,她可不能在人前失儀。

  不過到底高興的情緒蓋過些許緊張,不時的就側頭同屠艾擠眉弄眼。

  她今日是真高興,她當笄禮只是將孩童髮髻梳成成人髮髻,然後戴上笄,並不知道背後蘊含的那些含義,也沒人會特意同她說。

  在她看來,成人髮髻是比孩童髮髻好看的,自她出生,阿娘祖母姑母姨母都是這樣的髮髻,再戴上笄,笄有金的,銀的,還有玉的,可比發繩好看多了。

  阿姊高興,屠艾自是不會喪氣,她知道阿姊定的是門好親。

  陸家小子待她情極真,陸家長輩又都是寬和的,且常年在外,並不會管束阿姊。

  雖不知以後,但有屠家和周家護著,日子過得不會差,定是能如她心意,活得自在的。

  待到吉時,屠蕭由趙苾屠雲紅一左一右牽著出了內室,屠艾緊隨其後。

  廳堂中央鋪著張軟席,進到廳堂後由縣尉夫人牽著屠蕭入席,屠艾和姑母姨母退至一旁。

  入席後,縣尉夫人唱聲,「吉時到。」

  趙芬從主座起身,接過周枔手中的木梳,來到屠蕭身前,拆散她的孩童雙髻,接著梳發束髮,口中還不時唱著讚詞。

  因著得唱完讚詞,梳發梳得有些久,屠蕭險些躬下身子,被趙芬不著痕跡地迅速提溜起來。

  屠艾在一旁忍笑,又不經意打量下女客們,該是沒人注意吧。

  終於束好發,趙芬接過彩纓,系在發上,又取過金笄,插在系纓的髻上。

  屠蕭不由輕輕晃著腦袋想感受下差別,被趙芬扶住,不許她再動。

  趙芬不許女兒動,自己卻上手摸了摸那彩纓、金笄,心下有些感傷,如何自家的女兒就歸了他人呢。


  系了纓,加了笄,女子便身有所屬了,蕭兒不懂的含義,她還不懂嗎?

  趙芬視線不由得朝屠艾看去,果然,眾人一片喜氣中,稚兒卻不見有多喜,笑倒是笑了,可...

  不待多想,周枔輕觸她的衣袖提醒,趙芬忙收神,側身恭請女賓敬酒。

  縣尉夫人上前,取過周枔遞來的耳杯,唱贊並向屠蕭敬酒,屠蕭一飲盡,送還耳杯。

  縣尉夫人贊了聲好,見屠蕭睜著大眼望著她,笑了笑,朝眾人道出她為屠蕭取的字。

  (待字閨中的字即是笄禮取字。)

  眾人忙起身恭賀,主賓一番相慶。

  屠蕭則由趙苾屠雲紅攙扶著起身,又送回內室,屠艾也緊隨其後。

  (笄禮儀式史書中未無詳細記載(成婦禮詳細),宋代照著冠禮擬制過一個,本文不參考,本文合理瞎編。)

  笄禮之所以請女賓,邀親友,皆是為了向外人告知,此家女已有婚約,是對婚姻的重視,不是對女子本人的重視。

  是以,屠蕭只參加儀式,禮前與禮後的宴賓陪客倒是不需她參與。

  將將過午時,眾客留在廳堂用些膳食吃些酒,趙苾和屠雲紅送她回後也出去陪客了。

  屠蕭和屠艾待在房中吃些點心喝些蜜水。

  屠蕭這會興致正高,沒吃幾口,就坐在鏡前,晃著腦袋看自己頭上的髮飾。

  彩纓上綴著細小的珠串,腦袋晃珠串也跟著晃,屠蕭看著看著就笑出了聲,「妹妹,看,阿姊的髮髻好看不好看?」

  屠艾,「好看。」

  屠蕭又取過桌案的銀笄,插在金笄側邊,問屠艾:「瞧這個銀笄,是陸家送來的,戴上好看嗎?」

  屠艾無奈,「也好看。」

  屠蕭雙手捧著臉,輕輕晃來晃去,嘿嘿,她也覺得好看。

  不要誤會,她是覺得自己好看,不是因著銀笄。

  她還未對陸家小子,陸饒起什麼情愛的心思,但她知道這人待她好,品貌也不差。

  阿娘又說他家中人寬和,都是好性的,她嫁過去沒人會待她不好,她就應了婚約。

  阿娘還說要再試陸饒兩年,她更是覺得好,得試的,他得待她更好些,她才願意嫁過去。

  屠艾見著阿姊的嬌態,心覺可愛,撐著肘欣賞了會。

  看著看著,心就又沉下去,她厭煩這些俗禮,深厭之,點點處處提醒著人是有別的。

  偏這提醒也刻意,它就是要你知曉,人是有別的。

  有別,有別,處處有別,君與臣,父與子,夫與婦,主與奴,世上的一切可有沒有別的。

  男女有別,許嫁女與未嫁女甚至都有別。

  就這等男女有別的成人禮,未許嫁的女子都不能享有。

  女子若是未許嫁沒婚配,最遲二十及笄,這時的笄禮是因著女子年紀實在大了,真實的成人了。

  但笄禮卻不能由主婦(母親)和女賓主禮,不備儀,因為純屬家中事務,無需外人參與,束髮插笄只得由家中其他婦人代禮。

  荒謬的是,即使插笄了,只要未許嫁,平日在家中還得分發,梳成孩童髮髻。

  它就是點點處處提醒你,有別,有別,不想異於常人,你得遵循它的有別。

  不管你知曉不知曉背後的深意,你都得遵循,處處遵循。

  屠艾看著屠蕭,心想,阿姊這般無憂也好。

  她呢,她能怎麼著呢。

  屠艾攥緊拳頭又張開,看著掌心微硬的薄繭,還不夠,力還不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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