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霖雖語塞,眼神卻沒有閃躲,平陽侯徹底懂了,皺著眉坐在那兒沒講話,還是小虞氏打破僵局,「孩子們的事,哥哥就別多管了。」
平陽侯與妹妹團聚的喜悅這會兒消散不見,低聲懟道:「你家是兒子,當然不用管。」
而後小虞氏又寬慰幾句,平陽侯這才先放下此事,再看謝霖和女兒的位置沒有挨在一起,遂放下心來。
懵懂如虞綿綿,就算再不知事,當下幾個人的幾句話都近乎挑明,她怎麼可能還聽不懂。
原來二表哥喜歡她。
她從前是沒有意識到的,一則因為距離遠不常見面,二則因為她是霖表哥唯一的表妹。
謝霖父親母親兩邊的關係,加起來都只有她這一個表妹,她以為,給她送禮物只是對妹妹的疼愛。
哪裡知道……
此刻再對上謝霖的眼神,虞綿綿就覺得哪都不對了。
放在暗處的喜歡一被挑破,原先寵溺的眼神,現在落在虞綿綿眼裡,硬生生讓她看出幾分請侵占與強勢。
也或許是謝霖的眼神太過堅定。
虞綿綿率先移開臉去,臉蛋熱得紅撲撲的,抬手輕輕扇扇風。
見她轉開頭,謝霖也慢慢轉向別處,主動與虞紹換了個位置,在平陽侯的凝視下,親自接過侍女手中酒壺,替他倒酒。
「舅舅,我敬你。」
平陽侯沒有第一時間接,而是讓他抬了一會兒,見他沒有放下的意思,這才接過,拍拍他的肩膀,一飲而盡。
這一出,可比剛才有意思多了。
許是看別人的戲比自己的有意思,沈桑寧津津有味,聯想到夏季時謝霖設計的「泱泱事件」,這會兒看謝霖「委曲求全」,吃愛情的苦,簡直有趣極了。
裴如衍頻頻側目看她,一顰一笑,他也笑了起來。
平陽侯有意無意地給謝霖灌酒,最後還是小虞氏看不下去了,朝貼身侍女吩咐一聲,侍女隨即取來一沓紅封。
小虞氏清清嗓子,溫柔地打斷了正在不停乾杯的舅甥倆,「好啦,發紅封嘍,今年衍兒最出色,先給衍兒。」
過年又長一歲的裴如衍收斂眸中詫異,這紅封怎好意思收,不過長輩已經拿出來,他也不能破壞了氣氛,於是站起身,「多謝姨母。」
小虞氏也站起身,「來,衍兒媳婦也有。」
這一圈發下來,不止沈桑寧夫妻、虞氏姐弟,連齊行舟都得到了紅封。
小虞氏發完,是平陽侯。
平陽侯之後,是沈桑寧,紫靈將十幾個事先準備好的紅封遞上來,裴如衍與她雙雙起身,小虞氏笑著看向王府里的孩子們,「快去排隊,要記得喊人哦。」
隨即,謝霖的弟弟妹妹們紛紛下桌,金陵王府的孩子還真不少,排著小隊在他們面前。
吃飯的時候還不曾看得太仔細,這下發紅封了,年歲小的幾個孩子都仰著頭,似要將眼生的新表嫂刻進腦子裡,咧著嘴伸著手,「表哥表嫂長命百歲。」
「五弟,表哥表嫂還年輕得很,一般不住長命百歲的。」
「所以三姐祝什麼?」
「祝百年好合啊。」
「哦,那不還是百年嗎,」王府的五公子再抬頭,既沒再說長命百歲也沒說百年好合,亮晶晶的眼睛很有自己的想法,「表嫂,你好漂亮哦。」
小孩子說得都是真話,這可是把沈桑寧哄得開心了,誇讚小表弟一句,然後將紅封遞到他手中。
接下來幾個也是如此,小孩子們看著紅封是在沈桑寧手上,自然主要誇她,附帶夸一下表哥。
表嫂好聰明啊,表嫂好有錢啊,小外甥一定長得更像表嫂一點……諸如此類,聽得沈桑寧嘴都笑僵了。
孩子們收到紅封,請示過長輩,便跑出正廳去玩爆竹了。
小虞氏還不忘叮囑一句,「你們走遠些,別驚著你表嫂了。」
「知道啦!」回聲傳回。
孩子不在,金陵王也沒有避著虞氏姐弟,直接問道:「銘則兄,咱們都是自家人,我也不拐彎了,這次出來又是無功而返?」
知道金陵王所指何事,平陽候神色微移,「哎。」
這一聲嘆息,足夠說明失態。
虞紹隔著謝霖朝自己爹投去目光,見爹裝挺像,也跟著哎了聲,仿佛心事重的很。
金陵王心裡明了,「我這個堂兄打小就喜愛自由,瀟灑慣了,說不準這會兒貓在哪兒過年了,瞧我,大過年的不提這些了,銘則兄,來喝酒。」
平陽侯巴不得換個話題,點點頭揚起酒杯。
「爹,少喝點。」虞綿綿小聲提醒。
語罷,就察覺到謝霖再次投來的目光,虞綿綿立馬低頭,假裝沒瞧見,繼續吃飯,奈何吃得實在太飽了,都塞不進去了。
沈桑寧看出小姑娘臉皮薄是害羞了,低頭恰好與齊行舟對上視線。
齊行舟放下筷子,板板正正地做好,「虞姐姐,外面有煙花,要不要——」
話還沒說完,虞綿綿就果斷道:「好啊,走吧。」
說著起身,一溜煙似的跑了出去。
齊行舟後腳跟落地,再走到不吱聲的姜璃身邊,「姜璃姐姐去嗎?」
姜璃笑笑,點點頭,跟著齊行舟出去放煙花。
謝霖眼中閃過落寞之色,也想起身出去看煙花,屁股還沒離凳呢,手肘就被平陽侯抓住。
一左一右平陽侯父子齊齊將他「困住」,真不愧是父子,虞紹就像是平陽侯的蛔蟲,不需要多說就懂了。
平陽侯對謝霖道:「你好不容易回來,該多陪陪你爹娘。」
謝霖無法反駁,杯子裡就已經斟滿了酒。
他十分無奈,所幸酒量還不錯,多喝幾杯也不會醉,只是怕身上酒味甚重會不好聞,又喝兩杯就開始推辭,目光看向裴如衍,「表兄,你也與舅父喝上幾杯吧。」
裴如衍沒有酒量,沈桑寧想替他拒絕,他卻已先一步起身——
「你與姨父姨母好好聚,我就不喝了。」
「夫人,我們去看煙花吧。」
沈桑寧點頭,而後被他扶著起身,與長輩客氣兩句,朝著熱鬧的庭院走去。
正廳里,謝霖還被拉著,不過倒是沒再喝酒,邊上的虞紹看他不願多喝,於是神不知鬼不覺地給他換成了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