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盪城。
第二日,清晨。
天剛蒙蒙亮,遠遠的地平線上惟有一抹晨曦的微光撕破雲層,透了過來。
清冷的晨風吹拂著城樓上的旗幟,發出沙沙的聲音,仿佛在預示著什麼不尋常的事情即將發生。
這個時候,在城樓之上值守的北蠻兵這才恍然間發現只見原先那密密麻麻、浩浩蕩蕩的義軍大營,此刻的人影卻是寥寥。
相較與之前那般浩大的聲勢,如今的兵力卻是足足少了四分之三。
營地內,原本排列整齊的帳篷此刻顯得凌亂不堪,許多帳篷已經被拆除,只留下空蕩蕩的支架。
地面上散落著一些未及帶走的物品,破碎的陶罐、散落的衣物、甚至還有一些未燃盡的火堆,煙霧裊裊升起,仿佛在訴說著昨夜的喧囂。
更為顯眼的是那些空蕩蕩的營帳,原本應該駐紮士兵的地方,現在卻是一片寂靜,仿佛一夜之間,所有的兵馬都憑空消失了。
地面上滿是輜重拖曳的痕跡,猶如秋風過境,一掃而光。
「義軍逃了?」那值守之人瞪大眼睛望著眼前的義軍營地,他有些難以置信的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發現自己並沒有看花眼。
這個時候,他的耳邊也是不斷傳來義軍撤兵的驚呼之聲。
霎時間,城頭之上一片騷動,場面極為混亂。
眾人面面相覷,均從對方眼中看到驚訝之色,他們本以為第二天迎接自己的會是一場血戰。
然而現在呢?
義軍非但沒有進攻,並且還撤了?!
他們與義軍已經打過不止一次的交道,自然明白義軍並不會主動投降,只不過這連夜扯出四分之三的兵力怎麼想都太過蹊蹺。
但正是因為這樣,才讓他們頓時有種後背發涼的感覺。
「這不可能,他們怎麼可能在一夜之間全部撤走?」一名北蠻兵喃喃自語,眼中充滿了難以置信的神色。
「他們一定是有預謀的,這絕不是偶然。」另一名北蠻兵低聲說道,目光中閃爍著警惕和不安。
「是啊,指不定現在那批狡猾的漢人就在哪等著我們上鉤。」另一名北蠻兵接話道,聲音中帶著一絲顫抖。
……
任誰都看得出義軍這樣做背後絕對有陰謀,然而現在他們卻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不能做。
相較與那轟轟烈烈的嘶殺,這種壓抑且沉寂的等待才是最為令人煎熬的。
很快,這個消息就傳到了查干烏力的耳里。
「報!義軍營地空無一人,似乎撤退了!」一名北蠻兵急匆匆沖入大帳,對著查干烏力說道。
「什麼?義軍撤退了?」
聽到這個消息,查干烏力頓時發出一聲驚呼,心中充滿了疑惑和不安。他知道,林仲雲絕不是輕易撤退的人,這其中必定有詐。
只是即便這樣,他仍是想不出林仲雲這樣做的目的究竟是什麼。
「他們撤了多少人?」他思忖片刻,緊接著追問道。
「稟大人,約莫有四分之三。」
那名北蠻兵想了想,恭手說道:「營地內的帳篷雖然都還在,但是人卻比之前足足少了不少。」
「可惡,那該死的林仲雲究竟想做什麼。」
查干烏力面色猙獰,心理不斷的咆哮,但他明白自己在下屬面前絕不能發怒,他的名譽一落千丈是小,這他好不容易凝聚起來的軍心亂了才是大。
於是,他深吸一口氣,緩緩開口,只是這語氣再怎麼掩飾都有股濃濃的恨意:「義軍撤兵,昨夜為何不報?」
這可讓稟報的北蠻兵頓時嚇壞了,連忙雙膝跪地,祈求道:「大汗,我等是真的不知啊。由於義軍駐紮的較遠,在黑夜之中我們只能勉強看到那營地的火光。」
「我們本以為那義軍營地的篝火未滅,想必是人還在的,只是沒想到一大早上就發現裡面的人全在跑光了。」
查干烏力的臉色陰沉得可怕,仿佛隨時都會爆發。他狠狠地盯著跪在地上的北蠻兵,心中怒火中燒,但理智告訴他,現在不是大發雷霆的時候。他必須冷靜下來,找出林仲雲的真正意圖。
畢竟,即便是他也沒料到義軍竟然會突然撤軍,夜色本就昏暗,再加上他們的可以掩飾之下,除非是派出探子時刻盯著他們,否則一時間也難以察覺。
「起來吧,這不是你的錯。」查干烏力冷冷地說道,揮了揮手示意那名北蠻兵退下。他知道,責怪下屬解決不了問題,反而會讓軍心更加不穩。
「傳令下去,加強警戒,密切監視義軍的動向。」查干烏力的聲音低沉而有力,目光中閃爍著冷靜和決絕。
他知道,林仲雲的撤退絕不是偶然,而是有著深遠的戰略考量。他必須冷靜應對,不能被表面的現象所迷惑。
查干烏力走到大帳外,望著遠處空蕩蕩的義軍營地,心中充滿了疑慮和不安。
他知道,這場戰爭不僅僅是力量的對決,更是智慧和策略的較量。而林仲雲,那個狡猾的對手,已經開始了他的布局。
「林仲雲,你到底在打什麼主意?」查干烏力喃喃自語,目光中閃爍著冷冷的光芒。
如今他們身後的不是別的,而是他們最後的家園,一旦他們這裡失守,也就意味著北蠻將遭受滅頂之災。
而越是在這種情況下,他就越不能衝動,掉以輕心,中年儒生的叮囑他可還始終記在心裡。
「傳令下去,所有將領立即前來議事。」查干烏力的聲音低沉而有力,仿佛在為眾將注入一股冷靜的力量。
很快,各路將領紛紛趕來,齊聚大帳。查干烏力將義軍撤退的消息告知眾人,眾將紛紛面露驚訝和不安。
「林仲雲絕不是輕易撤退的人,這其中必定有詐。」查干烏力冷靜地說道,目光中閃爍著堅定的光芒,「我們必須找出他的真正意圖,才能做出正確的決策。」
他雙手負後,目光中一片深沉,環視一圈後,隨後冷聲說道:「從現在開始,各部給我打起一萬個小心,絕不能在這個時候拖鏈子。」
眾將領紛紛點頭,神情肅穆。他們知道,查干烏力的冷靜和決斷是他們在這場戰爭中取勝的關鍵。
「立刻加強與其他四城的聯繫,一旦有情況立刻來報。」查干烏力繼續說道,語氣中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是,大汗!」眾將領齊聲應道,隨後紛紛離開大帳,按照查干烏力的指示開始行動。
查干烏力站在大帳中央,目光冷靜而深邃。他知道,必須儘快弄清楚林仲雲的真正意圖,才能做出正確的決策。
「傳令下去,立即派出斥候,沿著沙地上的痕跡追蹤義軍的蹤跡。」查干烏力沉聲說道,「務必弄清他們的動向和目的。」
很快,幾名經驗豐富的斥候便被召集起來,他們個個身手敏捷,眼神銳利,是追蹤敵軍的好手。
「你們的任務是追蹤義軍的動向,務必弄清他們的真正目的。」查干烏力冷靜地說道,「記住,一旦發現情況,立刻回報,絕不能輕舉妄動。」
「是,大汗!」斥候們齊聲應道,隨即迅速離開大帳,沿著沙地上的痕跡追蹤義軍的蹤跡。
查干烏力目送斥候們離開,但他的心中充滿了疑慮和不安。
「林仲雲,你到底在打什麼主意?」他呢喃自語,目光中閃爍著冷冷的光芒。
……
而與此同時城外的林仲雲也命人時刻監視著雁盪城內的一舉一動。
伴隨著查干烏力派出的斥候出城,這一消息也很快被送到林仲雲的面前。
「殿下,我們要不截住這批斥候?」袁景新在一旁低聲說道,眼中閃爍著焦慮的光芒。
林仲雲搖了搖頭,目光深邃而堅定。「不,截住他們只會引起查干烏力的警覺。
這一戰首要攻心,只有讓他們知道了我們的計劃,才能讓他們投鼠忌器,開始產生慌張,從而暴露出更多的問題。」
「只是,殿下這樣做未免風險太大了?」袁景新猶豫片刻,仍是心有憂慮的說道:
「萬一這個時候,那查干烏力摸清我們的虛實,率軍前來進攻的話該怎麼辦?」
對於袁景新的擔憂,林仲雲卻是笑了,他望著遠處的雁盪城,若有所思道:「倘若他那樣做的話就不會是查干烏力了,如果他當真有那般果斷的話,我也不會冒如此大的風險。」
說罷,他抬頭看了眼天色,旭日升起,高高的掛在天際。
按照昨日他們半夜三更出發,即便是趕急路,一路上不歇息的話,最快也就只有明天才能抵達其他幾個城池,時間還早。
他知道,時間是他們的盟友,而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推動著他的計劃向前發展。
倒是如今的北蠻,時間對於他們而言才是煎熬,才是他們最大的敵人。
在這一天的時間裡,他們只能在無盡的恐慌、猜忌中度過,這足以消耗他們一些精氣神,影響到他們的戰力。
可以說,真正的戰爭早就從昨天已經開始。
只不過直到現在乃至到明天早上,都不過是沒有硝煙的戰爭,都只是在為明天的大戰而做鋪墊。
而在這段時間內,他們表現的越是輕鬆,北蠻的壓力就會越大,查干烏力心中的疑慮也就更深。
一個人的疑慮大到一定程度,就足以影響一個人的思維乃至決斷。
只有在那個時候,才會是他們最佳的進攻時機。
所謂的戰爭,從來都不是雙方在戰場上的嘶殺,更多的則是暗地裡的你爭我奪。
然而,從始至終,他林仲雲都掌握著一切,都主導著計劃的發展。
從在經歷漢州密雲水庫之後,他便就愈發意識到了主動權的重要性。因此他到了北境,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不按常理出牌,重新將主動權掌握在他手中。
回想起自己從滄州崛起,之後再是愈州、央州,最後是漢州,而這北境便是他的最後一戰。
這其中所經歷的風雨,早已讓他徹底產生蛻變,從之前的一個毛頭小子變成了一個天下我有的一代梟雄。
而很快,他即將脫離梟雄這個身份,走向一代君王。
他知道,距離那個日子已經不遠了。
這大抵就是一個人的成長,從先前的什麼都不懂,到了現在他漸漸的已經熟懂人心,知道何謂御下之策,何謂上上之計。
「我們的秘密武器什麼時候運抵?」他斂去心中的感慨情緒,扭頭看向袁景新。
「還需要一段時間,最遲明日晚。」袁景新回答道,語氣中帶著一絲謹慎。
林仲雲點了點頭,目光中閃過一絲冷靜的光芒。「很好,務必確保一切順利。我們要在最關鍵的時刻,給查干烏力致命一擊。」
……
而很快,被這個消息所影響到的還有居胥城中的中年儒生與呼延喚。
「軍師,這林賊連夜撤兵又是怎麼一回事?」呼延喚皺著眉頭說道,心中很是疑惑。
此刻的他早已沒了先前的毛毛躁躁,遇到事情的時候不會想著如何應對,而去多問一個為什麼。
中年儒生看著眼前的呼延喚,心中一陣欣慰。這個曾經衝動魯莽的青年,如今已經學會了冷靜分析和深思熟慮,成為了一個真正的將領。
他暗自點頭,呼延喚果然是個可造之才。
「林仲雲的撤兵並非真正的撤退,而是積極調兵。」
中年儒生緩緩說道,目光中閃爍著智慧的光芒,「他高調駐紮在雁盪城前,正是想要我們的一舉一動全都被北蠻看在眼底,只有這樣營造出來的氛圍才會更加壓抑。」
「您的意思事說他故意讓我們知道?」呼延喚聽後,若有所思,懂了但又沒完全懂。
他看出來林仲雲在雁盪城前駐紮事有意的,但卻一直沒想通林仲雲這樣做究竟事為了什麼。
「正是如此!」
中年儒生微微一笑,繼續說道:「只有鬧得人盡皆知,才能達到他的企圖,從而營造出一股四面楚歌氛圍。
這個計謀的本質上還是以假亂真,達到讓我們幾大城池,自顧不暇的目的。」
「只是這樣做卻是有個致命的危險……」中年儒生緩緩說道,眼中掠過一道厲色。(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