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榮慶堂上
賈琮順著抄手遊廊出了三層儀門,此刻夜已深了,沒見一個下人。經過賈赦外書房,出了儀門,才碰見兩個守門的小廝。
「哎呦,琮三爺,您好了?這是要到哪去?」小廝見賈琮走出來,嬉皮笑臉打千請安,臉上並無絲毫恭敬之色。
賈琮認得這兩人就是前幾天負責對自己行刑的小廝玳兒、安兒,也懶得理會,只是淡淡道:「備車,去給老太太請安。」
玳兒、安兒看了看賈琮一身亂七八糟的行頭,相互看了一眼,道:「爺,要不咱先更衣再去?」
「要不你們來當爺,我去備車?」賈琮冷聲道,習武之人說話自有底氣。
「爺說這話可要小的親命了,您稍等,奴才這就去備車。」
兩小廝忙不迭答應著,跑去備車,心中卻是納悶,這琮三爺怎麼好像換了個人似的,說話語氣神情大異以往。
賈琮心中冷笑,更衣,更個屁,老子就是要營造迫不及待稟報怪事的形象,若梳洗打扮得衣冠楚楚,難免讓人覺得是精心編造的故事。古人有倒履相迎,老子就來個亂衣奏事。
片刻功夫,車馬套好了,賈琮登上車,出了黑油大門,右拐,走了不到一箭之地,進了榮國府西角門。
在儀門外下了車,賈琮沿著記憶中的路線,往賈母上房走去,經過賈寶玉外書房綺霰齋外一條夾道,左拐便是賈母院外的垂花門,進垂花門,經穿堂,便是小小的三間廳,一路上丫頭來往如織,四處掛著大紅燈籠和各色彩燈,喜慶非常。💎😂 ➅➈ร𝐇𝕦𝔁.𝕔𝓸м 😡😝
賈琮放眼望去,雕樑畫棟,飛檐斗拱,軒昂壯麗,似乎這個家族正處於鼎盛之時,所有人都沉湎在富貴之家千秋萬載的幻夢中。
搖了搖頭,也不理周遭丫頭、媳婦、婆子們異樣的眼光,逕往裡走。
迎面是賈母的五間上房,也是她平日起居之處,不過此時,府里人應該不在這裡,而是在後面新蓋的大花廳,那裡寬闊奢華,更適合宴飲聚會。
果不其然,賈琮繞過上房,便聽到花廳上傳來陣陣談笑之聲。只見花廳窗格門戶一齊摘下,全掛彩穗各種宮燈。廊檐內外及兩邊遊廊罩棚,將各色羊角、玻璃、戳紗、料絲或繡、或畫、或堆、或摳、或絹、或紙諸燈掛滿,一派盛世景象。
還未到門口,便有個穿著桃紅色綾襖,外罩青緞掐牙襖子的大丫頭攔了上來,卻是賈母身邊的琥珀。
「琮三爺,您怎麼來了?聽說您病了,怎麼不好生歇著,當心夜寒露重。」琥珀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笑道。
賈琮拱手道:「來給老太太請安,請琥珀姐姐代為通稟。」
琥珀掩嘴笑道:「今兒老太太正在興頭上,依我說,爺竟別進去觸霉頭為好,還是早些回去歇了吧,明兒我自回明老太太,您今晚已來過了,也是一份孝心。✿.。.:* ☆:**:. .:**:.☆*.:。.✿」
賈琮心中一嘆,這就是高門貴閥的狗屁家風,得寵的丫頭倒比不得意的庶子還體面許多,雖是主子,但衣冠不整,也不得入內。
「姐姐若不願通報,那我自己進去。」
「誒,」琥珀忙拉著他,道:「我的爺,您就行行好,可憐可憐我們做下人的罷,您這一進去,不單老太太掃興,您吃虧,我們也得跟著吃掛落。您還是回去罷。」說到後面,聲音已經轉冷,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
賈琮連翻被阻攔,火已上來,甩手將她摔開,冷喝道:「你是什麼東西?敢攔我的路,滾開!」
琥珀吃他一喝,頓時一呆,又覺委屈莫名,自己身為老太太身邊大丫頭,僅次於鴛鴦的位份,平日裡璉二爺、寶二爺哪個不對自己客客氣氣,開口閉口姐姐,不承望今天竟被平日裡人憎狗嫌的庶子不留情面地呵斥了。
當下冷冷盯了賈琮一眼,讓開了道路,「婢子怎麼敢攔琮三爺的路,既然爺想進去,那就請罷。」
賈琮看都不看她,逕自掀簾走了進去。只覺屋內溫暖如春,酒香、菜香及女子脂粉香氣交融浮動,頓覺飢餓難當,忍不住吞了一口唾沫。
眼睛一掃,屋內搭了一個小小的戲台子,一班小戲正賣力表演,寧榮二府各子侄孫男孫媳皆在,不時爆發出陣陣喝彩鼓掌聲。
屋內眾人見賈琮走了進來,登時一楞,或眼帶嘲弄,或搖頭苦笑,或粉面含怒,或忍俊不禁,或冷眼旁觀,皆有意無意望向賈赦、邢夫人。
只有角落裡小凍貓子似的賈環滿臉擔心地攥緊了拳頭,琮哥兒是不是被打傻了,怎麼這副模樣就來了,這不是硬往刀口上撞麼?得,這次丟這麼大人,恐怕又難逃一頓狠的,唉。
賈琮不理眾人眼光,走到場中,對著羅漢床上歪著的滿頭銀絲、身姿富態、面貌慈祥的老太太恭恭敬敬磕下頭去,口中道:「給老太太請安。」
老太太左右兩邊一男一女兩個孩子忙站起,避到一旁。
賈母看著眼前蓬頭垢面、衣衫不整的賈琮,心中大是不悅,淡淡道:「起來吧。聽說你身子病了,還不好生回去歇著,又來幹什麼?」
賈琮站起,還未開口,旁邊一中年婦人已忍不住怒斥道:「那裡找活猴兒去!伱那奶媽子死絕了,也不收拾收拾你,弄的黑眉烏嘴的,那裡像大家子念書的孩子!」
賈琮轉頭一看,正是繼母邢夫人,哪會慣著她,便拱手道:「太太說的是,琮亦不知我那些奶媽子、丫頭都死哪裡去了。」
這話一出口,滿堂一靜,硬剛!賈琮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賈珍、賈蓉等寧國一脈紛紛停了杯箸,看好戲般望著賈琮。還是賈珍經驗豐富,知道家醜不可外揚,忙擺擺手讓戲子們退了出去。
「你!反了天了,敢這麼跟我說話!」邢夫人臉色漲紅,指著賈琮罵道。
賈母臉色也冷了下來,她最見不得沒規矩、不知禮數、不遵孝道的孩子,這幾條賈琮是都占了。
賈琮不理邢夫人,向賈母道:「老太太,琮前幾日受了傷,昏睡了三天三夜,方才醒來,想到今日是元宵佳節,特來向老太太請安。因不見伺候的下人,黑暗中又看不清衣物,故而沒有穿戴妥帖。琮想著,衣冠不整雖是失禮,不過是小節,可若因此就廢了孝道,則失了大節,故兩相權衡,取其重也。」
一番話說得眾人暗中點頭,均想琮哥兒怎麼突然開竅了。
賈政也捻須點頭,有心護他一二,便看向賈赦道:「琮哥兒這話,有禮有節,可見沒有白讀書,大老爺就饒過他這遭吧。」
賈赦厭惡地瞪了賈琮一眼,哼了一聲,沒說話。
賈母臉色和緩了幾分,道:「即便如此,你也不該如此頂撞你太太,哪像個大家公子說的話。」
賈琮忙躬身受教,岔開話題道:「琮不顧儀態,匆忙前來,只因還有另一件事須面稟於老太太。」
「哦?何事?」賈母道。眾人心中也是好奇,琮哥兒又在搞什麼么蛾子。
「琮方才昏睡之間做了一個怪夢……」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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